26、第二十六章(1 / 1)

敲键盘敲得有点酸,许盈甩甩手,余光无意间触及坐在沙发里的路一阳。

少年坐得端端正正,如一棵小白杨。

她这才想起办公室里还有这个人。他怎么还不走?

她问:“你去找你爸了吗?”

路一阳见她终于停下手里的工作,他站起来,说:“我已经去了,姐姐,我走了。”

“嗯,再见。”

他扬起唇角,“姐姐再见。”

他轻轻地把门关上。

院子里的蔷薇花开始凋谢,周奶奶帮着佣人扫地上干枯的花瓣。

大门外,牵着小孩儿的老人经过大门,说道:“扫地呢。”

周奶奶应了声,抓了一把糖给老人牵着的小孩,“琪琪,来,吃糖。”

琪琪开心伸出胖胖的爪子,“谢谢周奶奶!”

“哎,真乖。”周奶奶摸摸她脑门。

老人牵着小孩离开,周奶奶恋恋不舍地目送小孩,心情瞬间失落下去。

她沉沉叹气。

什么时候她身边也能有个像琪琪那么可爱的小重孙。

她想起许盈肚子里那个没出世的孩子。

愧疚与惋惜霎时胀满心口,她重重扶额。

若是当时阿衍不那么绝情,不把孩子打掉,再过半年,她也能有小重孙了。

她盼了这么多年的小重孙啊。周奶奶心里越发难受。

此时不禁对已经去世十多年的沈蔓绿有些埋怨。

如果不是她,阿衍不会到现在都不愿意结婚,如果不是她,阿衍就不会打掉那个孩子。

唉。

越想心里怨气越重。她捂住胸口。

佣人连忙扶她,“老太太,您没事吧?”

周奶奶抚着胸脯,“没事。”然后又问:“几点了?”

佣人回答了之后,周奶奶说:“阿衍该回来了,我得给他做饭去。”

最近这段时间周奶奶让他在这里休息,他虽然没去临川,但仍然会出去处理一些工作,只是不再像之前那么忙碌。

入夜,周奶奶端着蜂蜜水进周衍房间。

周衍靠着床头,膝盖上放着电脑。

“还在工作?该睡了。”周奶奶把蜂蜜水放到他面前。

周衍合上电脑,拿起蜂蜜水喝了一口。

周奶奶注意到他窗边花瓶里枯萎的白蔷薇,说:“哎呀,花都枯了。”

她忙去捧了一束新鲜的红蔷薇,“白蔷薇暂时没新鲜的了,先插红蔷薇。”

换掉枯萎的白蔷薇,她叮嘱了周衍几句,关门离去。

花瓶里的蔷薇花浸着窗外的月色,炽烈的花瓣间燃烧着点点清辉。

周衍凝望被夜风吹得微晃的蔷薇花。

脑海里闪过在车厢里铺展开来的蔷薇花,浓郁而炽烈。

“那个时候的我,你为什么会喜欢。”

“没有原因,就在我不知道的某个瞬间,我喜欢你了。”

失神良久,周衍打开抽屉,拿出皱皱巴巴的白纸。

白纸上有一滴墨水印,是垃圾桶里的墨水。墨水印刚好将文字末尾的笑脸晕染成模糊一片。

那个时候的他,不被所有人喜欢,也得不到别人的喜欢。

即便是他误认为是沈蔓绿给予他的那份善意,在他心里也只是因为善良而可怜他,这份善意不独属于他,可以给任何一个可怜的人。

不是因为他本身,而给予他帮助,只是因为他可怜,所以才把善意施舍给他。

纵然如此,他也对这份施舍给他的善意视若珍宝。那是他从未得到过的善意。

然而如今他却得知,那份善意并不是因为他可怜而施舍给他的。

而是因为他本身。

有人喜欢那个被所有人厌恶的他,所以才会给予他善意。

有一个人,喜欢那时候不堪的他。在他渴望被接受,却被所有人的冷暴力的时候。

知道许盈是当年帮助他的人之后,他对她毁掉沈蔓绿遗物的恨已经粉碎了一大半,而如今这沉重珍贵的喜欢与善意彻底将他心底残余的恨碾压成粉末。

从这一刻开始,周衍明白,他再也恨不了许盈。

周衍缓慢垂下眼帘。

大半夜,秘书被一通电话吵醒。

“周……周总?”睡得模模糊糊的秘书忙不迭起身。这大半夜的,周总给他打电话做什么,难不成是自己工作出纰漏了?

“帮我找一样东西。”周衍语气很平。

“周总您说。”

听到周衍说的东西,秘书下巴一抬,“呃?”

“尽快找到。”

“好的,周总。”秘书应道。

通话结束。秘书抓住后脑勺,大半夜把他吵醒,就要那玩意儿?

第二日早晨,许盈接到通知,上面给她安排了一个助理,今天就入职。

许盈没等到助理的资料。只是被通知要来一个助理。

她正疑惑着,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

“请进。”她头也没抬。

门边响动几下,接着便是少年清亮的声音,“姐姐!”

许盈错愕,“你又——”

“对我又来了。”路一阳笑容灿烂。

“又来找你爸?”

“不是,”路一阳走近,他亮出脖子上戴着的工作牌,“我来报到的。”

工作牌职位栏上的“助理”两字让许盈有几秒钟的怔愣,随即反应过来,“新来的助理就是你?”

“是我。”

许盈消化了一下他的话,“你怎么到这里当助理来了?”

“我昨天找我爸就是让他给我安排一个职位,我想在公司学做事,磨练磨练。”

“可是你才高中毕业,年纪还这么小。”

“不小了,早点学点东西,好帮帮我爸。”

许盈点点头,端详了一下养尊处优大概没吃过苦的少年,“当助理没那么轻松。”

特别是她的部门,正处于变革期,工作很辛苦。

闻言,路一阳说:“我可以的,姐姐,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他伸手。

许盈握住他的手,“合作愉快。”

“先去部门成员那儿做一下自我介绍。”许盈领着他去部门工作间。

身后,路一阳搓了搓被她握过的手。

路一阳的工位没有安排在其他成员所待的工作间,而是在许盈的办公室。

看着来来去去般桌子搬椅子搬电脑的后勤人员,许盈抵住额头。

办公室里原来的东西全部换新。连带着她的桌子椅子也换成了更加舒适昂贵的桌子椅子。

许盈拍着柔软的椅子,心想这算是沾了路一阳的光。

转而又思及刚才总监对她说的话。

“路总特地吩咐了,多照顾照顾他。”

意思就是也别把他真正当做普通员工使唤。

许盈明白。

等办公室完全布置好了,许盈发给路一阳几份资料,说:“这是你的基本工作内容,你先熟悉熟悉,不懂的就问我,看完了告诉我。”

“好。”路一阳也不马虎,立刻开始浏览。

不到一个小时,路一阳就浏览完毕。

“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许盈问。

“没有。”

“ok。”许盈又说:“等下要给你一份试卷,试卷内容考的是你刚才看过的内容,你要不要再熟悉几遍。”

“不用。”

许盈挑眉,递给他一份试卷,“不许作弊,手机电脑都关掉。”

很快路一阳就把试卷做完,交给她。

“这么快?”许盈吃惊。

“嗯,很简单。”

许盈拿过卷子批改,批改完,她说:“你在学校成绩很好吧,高考考得怎么样?”

路一阳露出右边的小尖牙,“高考跟姐姐一样,是学校的第一名。”

难怪。许盈说:“很厉害。”

“这次高考试卷比姐姐那年的试卷要简单很多,所以还是姐姐更厉害。”

许盈轻笑,“小孩儿。”

“我不是小孩儿,”路一阳摸摸鼻子,“我是小年轻。”

“好了,你再把之前安装的软件熟悉一下,还有刚才发给你的资料熟悉一下。”今天暂时不给他工作任务,毕竟还真不能让他累着。

许盈准备去冲咖啡,“你喝咖啡——算了,你还是小孩子,少喝这些东西。”

路一阳抢过她的杯子,“我去帮你冲咖啡。”

“我自己来。”

“我是姐姐的助理,做这些事都是应该的。”路一阳拿着杯子就走。

穿过工作间之时,有员工热情道:“我帮你吧?”

“谢谢,我自己去。”路一阳礼貌地笑笑。

他一走,另一个员工嗤道:“当初我新来的那会儿你成天仗着自己是老员工让我帮你端茶倒水,怎么今天这新员工你不让他帮你端茶倒水?”

“你敢吗?人家是老板的儿子!”

“呸!势利!”

这边厢,路一阳刚进开水房就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追求许盈的男人。

男人在打电话,“艹,她说她喜欢那些小年轻,还真他妈难追!”

“那还能怎么办,继续追呗。”

“我就不信我追不到她!”

一收起手机,男人就发现了路一阳。

路一阳睨他:“姐姐喜欢小年轻,你长得比我爷爷还老,你没机会。”

男人神情僵了僵,但又不敢得罪他,只能黑着脸离开。

路一阳轻哼。

傍晚,太阳收起刺目的光芒,慢慢消失在西山背后。

许盈收拾包,对路一阳说:“下班了,去打卡吧。”

路一阳跟着她去打卡。

打过卡,乘坐电梯至一楼,早有司机在等着路一阳。路一阳见许盈没车,立刻道:“姐姐,我送你回去吧?”

“我打车。”

“打车干什么,我送你吧?”

“我已经约好车了,谢谢你。”

路一阳这才罢休,“姐姐明天见。”

“明天见。”

许盈刚到小区楼下,就被一辆车拦住。

从车子里出来的人让她脸色登时冷了下去,“你来干什么?”

周衍:“还你东西。”他递给她一个盒子。

许盈犹疑地打量盒子,接过来打开。

里面放着一百块钱,还有早在多年前就停产了的开心巧克力。

她只有三秒钟的愣神,然后神色更加凌厉,“你把东西还给我,意思就是你又打算不放过我了?”

之前没把东西还给她,说是放过她就相当于把东西还给了她。现在把东西还给她,是又打算不放过她了?

“只是把东西还给你。”他嗓音很淡。

又把东西还给她,又放过她?许盈眯了下眸子,视线在盒子里转圈,“还差一样东西。”

“便利贴没法还给你。”便利贴不像钱和巧克力可以复制,早就丢失,还不了她。

“那你就不还?”

“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代替补偿。”

许盈怒火中烧,她竭力压抑在心脏里翻滚的欲望,控制住想要扇他巴掌的手。

自重生以来,每次见到他,心脏里总是会有胀满的情绪在激烈翻滚,从而致使她做出无法控制的事。

重生前为了父母,她还能忍,还能控制,重生后像是心脏里有东西在牵引着她,牵引着她爆炸,见到他的时时刻刻都迫使着她做出以前忍耐着不敢做的事。

她知道心脏里牵引她做出失控的事情的东西是什么,是恨,对他的恨,无法磨灭的滔天的恨。重生前还能掌控住的恨,重生后却被其掌控。

因为恨意驱使,重生后每次见到他,她都像是分裂出来的一个她,一个不怕一切后果的她。

往往冲动之后,当她冷静下来时她也会后悔。

因为她知道他从前对付她的那些手段,她这般惹怒他,若是他动怒,她自己就算了,但肯定会再次牵连到父母。

然而后悔的同时心里也充斥着兴奋到战栗的痛快。

这两种情绪激烈交织,有时折磨地她神经阵痛,像是有刀在割裂她的神经,有火在燃烧她的神经,有水在淹没她的神经。

她唯有远离他,不见到他,才能避免失控之后产生的后果。她扔下盒子就走,却被他拽住胳膊。

他说:“你不要?”

许盈没搭理,“从今往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甩开他,快步离去。

周衍看着她走远。

于他而言,从此以后,过往种种皆灰飞烟灭,他不因为她从前对他的善意与喜欢而再感激她,也不因为她毁掉沈蔓绿的遗物而再恨她。

种种都被抵消,此后他们是没有任何牵扯的陌生人。

周衍神色淡淡收回目光,驱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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