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掌事更替,本以为能舒服个几日,没想到给换来一个德公公。
比原来的掌事姑姑可严厉上了个几倍,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一来就给来了个下马威,把偷懒的太监来个个掌嘴,还把午间半个时辰的休息给取消了。
德公公有多狠?
天还未亮便被敲锣声给吵醒来,让宫女太监直接排成了两列,这德公公身着黛蓝衣衫,就站在院子中央的榕树之下让两名小太监敲着锣来回踱步。
宫人们无一不私下讨论的。
江晚这日只觉得腰酸腿疼得很。
小腹一阵一阵的痛侵袭而来,明明是炎炎的夏日,江晚此时却痛得浑身发冷,犹若置身于冰窟中。
江晚有种直觉,是月信来了。
借着午膳的一点空闲,江晚和小福子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回南苑去了。
本意是去茅房一趟,结果却疼得站不起来了,直直趴在桌上老半天没法动弹。
而这时却有人敲响了房门。
“小牛子你在里头吗?”随后门外便传来了兰心的声音。
江晚正挣扎着要起身去开门,结果是又跌坐在凳子上了。兰心许是等不及了,直接推门而入,霎时一大片光涌入屋里。
兰心见江晚一动不动地趴在桌上,脚下一顿心也咯噔了一下。
随后她便转过身关上门,江晚趴在桌上抬头望着兰心,疑惑道:“兰心?你怎么来了?”
“听闻你身子不适,我来瞧瞧你。”说罢兰心便在江晚对面坐下来,又柔声问江晚,“小牛子你这是哪不适?”
江晚把脸贴在桌子上,随即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她浑身的神经。
“小腹。”她揉着小腹叹了口气。
纸快兜不住火了。
如今江晚脑中一片浆糊,她又抬起头看着兰心,认真地看着兰心一本正经地问:“兰心,我们是不是朋友?”
兰心忙不迭地点点头,又小心地看着江晚道:“小牛子你该不是身患绝症了吧?”
“我呸,吐口水重新说。”
兰心不好意思地笑笑,又关切道:“那这是怎么了?”
江晚攥紧拳头,奋力地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我给你说一件事情,你不要害怕,也不要紧张。”
兰心就乖巧地点点头。
江晚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小腹一阵抽痛痛得她掐着大腿。
兰心吓得大惊失色,她以为江晚是得了什么隐疾,着急地快要哭出来了。
她想扶起江晚,又不知该从何下手,语无伦次地说着:“小牛子,你撑住,我去给你寻太医!”
这孩子……
江晚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拉住了兰心的衣摆,兰心回头时她便道:“兰心妹妹,你听我说,其实我这是……”
江晚顿了顿,才想起古时候的说法,稍稍有些别扭地继续说:“月信来了。”
此话一出兰心脑瓜子嗡嗡的,她有些懵地看着江晚,顿时陷入了自我怀疑的状态。她表情难以言喻,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江晚小声道:“可是,小牛子,你不是女儿身,何来的月信……”
看来自己要掉马甲了。
江晚叹了口气,这才道:“我是女的。”
兰心一愣,面上的表情又从自我怀疑成了略带怀疑,疑惑地问:“真的?”
“如假包换。”江晚一拍胸脯,回道。
兰心又嘿嘿一笑,小声道:“原是如此?我就说小牛子怎么和其他太监又些许不同。”
她又慌慌张张地往门外去,未等江晚开口,她脚下一顿回过头笑着冲江晚说着:“那……那我去拿些女儿家的东西来给你!”
江晚着实浑身痛得没力气,长叹了口气枕在了手臂上。
所幸来的是兰心,要是是太监的话非但帮不上忙,还可能穿帮。
兰心很快就回来了,来时手中的东西还用一张小花布给捂着。她匆匆推门进屋,悄悄把门关上,关门前还探头左顾右盼一番,这才把东西拿到江晚面前。
“这是什么呀?”江晚才坐直身子,细细打量起花布底下的东西来。
兰心红着脸小声答道:“月信带……”
“哈?”
江晚正疑惑,兰心急忙起身来捂住江晚的嘴,做了个嘘的手势,轻声说:“莫声张……”
江晚连忙点点头,把东西从她手中接了过去。
随即便朝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轻声道了句:“谢谢。”
兰心咧嘴一笑,说话声音都刻意压低道:“无事,但是姐姐你能给我说说是怎么混进来的么?”
江晚一顿,这就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她并没有原主的记忆,怎可能知道呢?
江晚扶正脑上的帽子,讪笑着道:“说来话长误打误撞。”
兰心点头如捣蒜,她望着江晚,托着下巴问:“那我以后还是叫你小牛子吗?”
听到这名字江晚就脑壳痛,她真不知道为何原主要叫这名字。
小腹的抽痛感痛得她倒吸了口凉气,一边揉着小腹一边道:“算了吧,我叫江晚,你私下可以叫我名字。”
“那我今后就唤你晚姐姐了!”
“帮我保密哦。”江晚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眸,又做了个保密封口的手势。
兰心笑着乖巧地点着头。
兰心倒是挺高兴,她也热心的很。
自打兰心知道了江晚是姑娘家后,兰心每回都要来寻她,私底下是晚姐姐晚姐姐的叫。江晚每每和兰心见完面,一进门总能见到小八满眼幽怨的看着自己。
小八见江晚进来了抬脚要冲江晚去,小五就突然来拽开了小八,小八朝江晚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便扭头去收拾被褥了。
小八不说话江晚也不搭理他,每次都是铺好床便昏昏睡去了。
自打德公公担任掌事以后伙房每日的餐食是更不好了。
往日白馒头还是够的,如今这德公公每人只给两个,只会少不会有多。
晌午到西苑用午膳,宫人们是怨气冲天,却又是敢怒不敢言。
宫女们坐成一桌叽叽喳喳的,那素秋把白馒头往碗里一扔,就是一句抱怨:“本来伙食就不好,如今这德公公来了,就更不好了。”
“有胆就去和德公公说。”林绘安冷哼一声,她瞥素秋一眼又笑了起来,还不忘对素秋嘲讽一番,“但依我看来,你就没这个胆。”
随后一些宫女就跟着笑了。
而此时太监那桌却忽然惊叫了一声。
“小八你做什么啊?”小福子放下手中的馒头朝小八望去,询问道。
“我的荷包不见了!”只听见小八喊了一句,于是所有人都往那瞧去。
小福子向来是个热心肠,也顾不上自己没吃好便起身去帮忙寻,可刚到小八跟前来,小八却突然揪起小福子的衣襟,冲小福子冷声质问:“是不是你拿了?”
江晚见状连忙冲了过去,拉开了小福子直接挡在小福子跟前。
抬头迎上小八的眼:“你做什么?”
可小八个头要比江晚高得多,瞧起来江晚是没有半点气势。
小八视线落到江晚身上,随后一把揪住江晚的衣襟将她拉近自己,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就是质问:“牛二,把荷包交出来!”
“什么荷包啊?”江晚打心里就不喜欢人这样揪着自己,却还是耐着性子问。
江晚此话一出,小八却觉得江晚在装模作样。
他最近就觉得江晚刻意接近兰心,如今荷包还不见了。
随后看似文弱的小八却突然把江晚给提了起来,瞪着江晚咬着牙齿道:“你最近不是刻意接近兰心?你装什么?”
江晚只感觉双脚离地,随后整个人都被小八给单手提了起来。
她双腿悬空,完全找不到地时她整个人都傻了,双脚不断在空中蹬着。
这一举动把周围一些宫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尤其是素秋那伙人,是直接围了过来。
素秋便装模作样地道了句:“哎呀,说不准你自己丢哪去了呢。”
代云瞄身边的素秋一眼,眼珠子咕噜一转,又添油加醋一番:“害!你还别说,我看小牛子处处帮着兰心,说不准人早好上了。”
“哎呀,你们怎么这样想别人,说不准人小牛子和兰心早情投意合了。”听露嘿嘿一笑,又用胳膊肘撞了下旁边的如意,两人互看对方一眼就咯咯地笑了。
“小八你冷静点!”
说罢,小福子便上前来拉江晚,听着素秋那伙人幸灾乐祸,小八心下更是冒火。
小八眸光一闪,全然不搭理小福子,直接把他往边上一推。
这一推倒好,直接把小福子推倒在地了。小福子摔了个屁股蹲,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在一旁看戏的小五恨铁不成钢地白了眼小福子,偷偷瞟了下眼,连忙去扶起小福子带着连扶带拉地退到一边,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叫你莫要多事莫要多事,你怎么就是不听。”
兰心终究是忍不住了,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大步冲上向来。
在宫人们眼里,兰心就是一个懦弱鬼,这回却难得的硬气了一番。
兰心于小八跟前驻足,仰着头望着小八冷声道:“小八你做什么?你放开小牛子!”
与其说是要求,不如说是命令。
八眉头紧紧蹙起,死死盯着江晚,咬牙切齿地说着:“他不把荷包交出来,我就不放!”
“小八,我没拿!”江晚连忙为自己辩解,却显得格外无力。
小八非但没放,手反倒捉的更紧。他认定是江晚拿了,江晚的辩解在小八面前都是狡辩。
“兰心,是不是心虚了?说啊,你和小牛子是不是对食了?”代云双手作喇叭状放在嘴边,笑嘻嘻地冲兰心大喊。
素秋就故作严肃地拉了把代云,一本正经地说道:“别说出来,人家瞒的好好的,你说出来干嘛呀!”
听露也笑了起来,朝素秋道:“秋姐姐,纸可包不住火。”
“家家的真不害臊。”如意嗤笑着道。
素秋那伙人一唱一和的倒是精彩,她们断定兰心不敢反抗,素来是欺压在兰心身上。
见兰心不说话,素秋是正中下怀,拍着代云的肩膀笑着说着:“你们也别说她了,人家找个对食也挺不容易,也就小牛子这种太监能看上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