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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肆柒章 重逢(1 / 1)

杨寒衣喘几口气,恢复了些力气,被赵子涵半扶半抱着起身,两人晃晃悠悠,跌跌撞撞,推开门,重心不稳,摔在雪地里。

周围一人也无,远处的火堆烧的正旺,火堆边零零散散躺着几具尸体,天地寂静,风声飒飒,世间最是安然归处。

赵子涵环看一周,抓了几把雪塞进口中,再度爬起来,半抱着杨寒衣。两人全身发疼,身体不住发抖,头昏脑涨的厉害,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活着!

赵子涵扶着杨寒衣,不管周边方向如何,朝村子外面跑去,途中摔倒无数,杨寒衣早已力气崩坍,像只软棉花般挂咋赵子涵身上,赵子涵本是汉子,力气相较杨寒衣自是有些许,如此困难之际,赵子涵始终用手臂护着杨寒衣,将他夹在自己肋下,拖着他逃命。

杨寒衣喘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晚上要……现在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赵子涵:“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延庆城的官差来剿匪了。”说话间,杨寒衣向下滑去,赵子涵拉扯着他,急道:“寒衣,撑住!撑住!不能倒!哥哥说了会带着你出去!你给哥哥撑着!”

杨寒衣按住小腹,说:“子涵……我……你还是先跑……我……疼……”

赵子涵将人抱进怀中,扯了身上衣衫缠住杨寒衣小腹,说:“你给哥哥咬牙撑着,这地方天寒地冻的,要是睡了,就醒不过来了!我们现在要去找一匹马,你会骑马么?”

杨寒衣点头,呢喃道:“会,不太擅长,学过一点。”

赵子涵:“可以了,哥哥带你去找!”

两人走到村口,天际边遥遥传来一声呵斥,接着一枚长箭飞过,疾风擦过耳边。

“啊——!!!”杨寒衣尖叫一声,身子向边上一歪,忙忙捂住眼睛。赵子涵猛的将杨寒衣按在地上,用身体护着他,身后两个土匪大喊大叫,提着大马刀过来!

“寒衣,你怎么样?”赵子涵身体略抬,让杨寒衣松口气。

杨寒衣倒在雪地里,后背一片冰冷,胸前和赵子涵紧贴着,感觉到那里有颗心在跳动。

“子涵,我眼睛……”杨寒衣颤巍巍松开手,“眼睛……我是不是要瞎了,眼睛……眼睛……好痛……”

赵子涵轻拿开杨寒衣的手,杨寒衣左眼周边一道口子,血糊糊一道,乍一看有些吓人,细看没伤到瞳孔,料想是箭擦伤。

只是那颗能判定身份的泪痣经此一箭,伤口愈合后,应该要消失了。

赵子涵轻声安慰道:“莫怕,你不会瞎,是皮肉擦伤。要是你真个有个好歹,哥哥给你寻天底下医术最高超的大夫来给你治,保证你大好!你给哥哥撑着!听到没?!”

“嗯。”杨寒衣放松下来,再摸眼睛,手指上黏糊糊的,眼睛珠子完好,应该瞎不了,不知道会不会留疤,会不会毁容,那哥儿的标志不晓得还能不能在?

远处传来一声响。

杨寒衣按住眼睛,问:“我们是不是……是不是……要死了?”

赵子涵沉默,不语。

远处声音响在一半时,便没了音,一根长箭飞过来,射在了一个土匪的脖子上,带着一阵血花狂飞,又射中了另一个土匪的胸膛,两个土匪先后倒下,同时呜嗷,‘咚’的一声,倒在雪地中。

赵子涵不住喘息,将杨寒衣抱扶起来。

远处一个体量高挑的汉子跳过火堆,越过尸身,手持长弓,射箭如雨,将还在赶来的土匪射倒在半路。

“莫怕,不是土匪。”赵子涵说:“中垣自家人。”

杨寒衣踉跄起身,一手捂住左眼,另一只眼睛早已经肿胀,几乎睁不开。

赵子涵比杨寒衣高了小半个头,挡在杨寒衣身前,杨寒衣就着他的肩膀,借着天际微弱光线,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大汉身上穿着黑色的狼皮大袄,下穿铁皮短裙,脚蹬金马皮靴,手戴一缕红纱,颈配羊脂残玉,手持长弓,背负箭箱,抽、搭、拉、射,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不带拖泥,速度力量不堪惊,从四面而来援助的土匪纷纷倒落在地。

“还不快走!”

“默言,樊默言?!”杨寒衣激动道:“是不是你?”

樊默言回看他一眼,边射箭边后退,护送二人越过尸身,逃过火堆,绕过雪丘。

杨寒衣双眼不甚清明,算是凭着那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判断出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张口欲喊,却嗓子沙哑,发不出一语。

嘈杂中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这边有个缺口,我们从这里进去找土匪窝,一并给剿了!”

樊默言喝道:“不行!小心空城计!兵不厌诈!”

有人喊:“我们走!土匪援助要来了!”

“他们的头子要回来了,总窝子的人多,我们人少,干不过!”

“墨迹什么,都上马,走啊!”

“人救出了,我们上马走!”

“赵小官人!赵公子,你在何处?!”

赵子涵回神,忙道:“白卿,这里!”

一名中垣武将飞奔过来,单膝跪下,抱拳一礼,急速说:“在下延庆城边防都督白卿来迟,请三——”

“咳咳……”赵子涵马上道:“还不去看看周边有多少伤亡,农户死了多少?核查还有多少土匪窝点,快去!”

白卿意会,点点头,飞身上马,去了。

战马一阵嘶鸣,樊默言解决最后两个土匪流寇,狐狸毛披风一抖,将杨寒衣裹了个结实,旋即转身把杨寒衣抱上马,自己翻身一跃,坐在杨寒衣身后,长弓一拍马尾。

“驾——!”

来人有十多个,此时驾马,多匹战马狂奔,“哒”“哒”声在夜中格外清脆,荡起一地雪粉。杨寒衣一阵天昏地暗,头晕眼花,小腹发疼,怎么也没料想到来救自己的竟然是樊默言!

杨寒衣双手伸出,勾着樊默言的脖子。

寒风不解人情,呼呼不停。樊默言拢好杨寒衣身上的狐狸毛披风,敞开自己的胸膛,将最火热温暖的地方留给杨寒衣。杨寒衣扑到樊默言怀里,樊默言紧紧裹着他。

战马奔腾,颠簸两人,樊默言于此时低头,吻了吻杨寒衣的唇。

赵子涵在不远处喊道:“土匪增援来了!娘的!这家伙怎么这么猖狂,等着小爷回帝都,找个大军把这群不省心的给一锅端了!”

“白卿,那人是谁?我看他手上红纱,会不会是……”

白卿道:“他是狼族人,是杨小官人家的——”

“我是伺候他的!他在漯河村救的我。”樊默言急速道。

白卿怪异看樊默言一眼,又说:“是他给我说,让我们来剿匪的!”

“对方来的人是我们的两倍!娘的!这批挨千刀的货,还不松口了!”有人喊:“往延庆城走!”

一路战马狂飞,十余人俱是在马上交谈,大骂喝斥,只把五族那流寇土匪骂的祖坟上冒青烟,方才解气。

众人谈笑风声,独独樊默言不语。

“你不是选择回狼族了吗?”杨寒衣虚弱道,转念一想,樊默言此时回来,是冒着大风险,一个不小心,身份暴露,性命不保。

本是关心的话语,此刻变了味,杨寒衣推搡着樊默言,说:“这样是做什么,你回来做什么,你不知道中垣人知道你身份你会更危险,你不能保证中垣官府知道你还活着会不会重新将你抓走,你不能保证中垣人会用什么样恶毒的眼光看你,你还想再遭一次罪么?你现在回来是做什么……你走,我让你走——”

“唔~~~”

樊默言低头,一吻倾覆。

周边风声飒飒,满耳风声怒号,宛如飘渺,雪花此刻懂春心,温柔落在两人身上,为两人添妆。

樊默言眉眼如水,深情永隽,温柔答他——

“你是我妻,我,放不下你。”

长箭如雨,纷飞而知,土匪流寇那让人听不懂的鸟语在空中阵阵传来,白卿喊道:“小心,这箭上有毒!他们速度快,快追上了。”

土匪总窝子的人追上一行人,赵子涵急道:“兵分两路!全部分散,往北边走,进延庆城,找官差剿匪,这群猖狂的,小爷要灭了他!”

白卿吩咐道:“往北走,分开吸引土匪注意,延庆城汇合!”

樊默言眼珠子一挺,忽的咬唇,胸间发出一声闷哼。

赵子涵大喝道:“白卿你和我一起带头,引开那窝子土匪,狼族人,你带着寒衣向南边走,去湖北边境,上官道!路上要是有人阻拦,拿圆月弯刀和通关文书,到了淮河境内性命可保!”

樊默言将马调了头,杨寒衣从樊默言怀中中探出头来,模糊见着赵子涵,白卿带着一群中垣人引开了那彪悍的土匪,耳边是赵子涵温柔又有力的声音——

“杨寒衣!保重,有缘再会!”

“你好好养着,哥哥还等着给你……”下聘呢。

最后两字模模糊糊,随着一声狂风嗷呜,飘散到天涯。

樊默言驾马带着杨寒衣,从柏树林的东边一路冲过,拐过几个弯,爬过几个坡,走过几块田地,又从西边冲出来,马蹄子一扬,上了官道,在冰天雪地中一路狂奔,后方土匪增援被远远摔在后面,不见踪迹。

烈马足足奔驰一晚,杨寒衣浑身发冷,头重脚轻,左眼周边血迹干涸,看什么都是血糊糊的一片,右眼肿胀难受,干涩发疼。

最疼的还是小腹,那里阵阵如绞,先前喝了樊默言给避子茶,后来遇着土匪,那里被土匪连脚踢去,一阵阵的抽疼,杨寒衣脑中意识明白,手下按住小腹,只祈祷不要有什么内伤,到时育子艰难。

身体发疼难受,心中忧思甚多,如此倚在樊默言怀中,一路睡的也不安稳,诸多梦魇缠绕,要醒不醒,直到樊默言的声音在耳边,方才醒来,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温柔安然,叫人眷念。

樊默言:“你我之间身份有别,最后一段路我送到这里。往前走,可达湖北。”

杨寒衣登时激灵,睁开双眼,一条白雪铺满的路横陈,官道上行人寥寥,积雪未化,无人打扫,长道尽头是个过路的关卡,已经被积雪覆盖,露出招牌上的“关”字两点。

身后倏地的一空,那股子熟悉的温暖消散,樊默言从马背上跌了下去,“啪”的一声,棍棒折断的声音传来,他一动不动的栽倒雪地中,那一声响惊了马。马蹄子一弹,带着杨寒衣向前狂奔而去!

“默言!默言!这马不受控制了!”杨寒衣忍不住大叫。“这畜生疯了!”

马儿嘶鸣,拔蹄狂跑。杨寒衣身上力气一点也无,小腹阵阵抽疼,控马更是艰难,竟被那牲畜带着数丈开外。

杨寒衣扯缰绳控马,死命挣扎,那牲畜还是个烈性子,蹄子一翻,将杨寒衣摔下马背,掉在雪地里,杨寒衣大喘几口气,按住小腹,转身跑向樊默言,看到他后肩处插着一支短箭,伤口周边的衣衫上,流出的血已经发黑发紫。

杨寒衣跪在雪地上,也顾不得小腹是否受凉,松开双手,直接把樊默言翻过来,抱着他,喊着他。

“喂,默言!默言……你怎么样?你说说话?你醒醒……醒醒,这箭有毒,你不能睡,不能睡,睡过去会死的!”杨寒衣伏在他耳边大喊:“你不能死!睡都睡了,老子人是你的,你还想着死了不认账吗?!我还没睡回本呢!你要是死了,就是提起裤子不认账,我他妈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喂,喂!”

“你不要忘了,你的命是我的,你他妈的还说好我在哪你在哪,都是胡扯的么?”

“我来到这不太平的鬼世界,还没享一天福,体会做土豪的感觉,就要丧偶守寡,不带这么玩的!”

樊默言一口气要喘不喘,杨寒衣俯身到他胸膛前去听,听到那里还有微弱跳动,半晌,他感到一双有力的手在轻抚他的侧脸,带着熟悉的温度。

杨寒衣怔愣愣的看着樊默言的眼,樊默言的眼神温柔而眷念。

“你他妈给老子撑着!我杨寒衣还没享受世间富贵,人间繁华,才不要守寡!”杨寒衣俯身到伤口处,说:“我帮你把毒吸出来!你不能死!”

樊默言一把将杨寒衣抱进怀中,说:“这毒在箭头上,你吸出来不管用,要把箭头拔|出|来。”

杨寒衣:“我……我……我不会拔箭,我会射,不会拔。一个力道不对,你会没命的。”

樊默言止不住咳,杨寒衣忙道:“好,好,我不吸。我去找人来救你,我去找人!”

樊默言奄奄一息,唇色发黑,杨寒衣起身望远方,那官道尽头积雪半人高,也不知有人无人,马儿站在关卡尽头,傲娇的嗯出一汪白气,无视两人。

杨寒衣大喊道:“有人吗?有人受伤了,等着救命啊!人啊,救命!”

杨寒衣用尽力气,用肩膀架起樊默言,半抱着他起来,樊默言那就是一座山,顿时将杨寒衣压的弯下腰去。

杨寒衣自己捡回半条命,拖着要死不死的樊默言,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里走。

“有人吗——救命啊,有人受伤了。”

杨寒衣稚嫩的声音在风中凌乱,樊默言凌乱的长发沾满了冰碴子,两人在雪地里攒动,好不狼狈。

雪稍微小了些。

“谁?什么人,哪里来的?!”

一阵马蹄哒哒,有人从关卡出驾马出来,那人穿着中垣官差衣衫,想是那边境驻守的官兵。

杨寒衣对樊默言说:“默言,你听到了么,有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樊默言却不应他。

关卡处,一块巨石,积雪堆叠,把雪扒下去,竟写着“淮河关卡”四个大字。

这是陕西到湖北必过的一个第一关,进入淮河便是湖北境内,走信阳可达河南,走水路可去荆州,这里完完全全是中垣人的地盘,一点外族血统都没有。

正值新年过冬,关卡牌匾周围便派了一些子老兵驻守,再朝里面走,就是边防士兵的住处,东边则是苏州地段。

中垣士兵将樊默言和杨寒衣带进内室,屋中炉火正旺,冰碴子从两人身上化开,湿哒哒一地,樊默言趴在床上,半死不活。

士兵们对各种伤见怪不怪,经验丰富,端了碗二锅头,一个兵汉子说:“是被狼撵了么,伤成这样!冰天雪地的,怎么就不消停,要是不遇到我们。你们就冻死了!”

又一兵扒开杨寒衣:“站远点,皮白肉嫩的小孩,一会子吓人呢!”

杨寒衣忍着身上的各处疼,撑着最后一口气,道:“箭有毒,他会不会死?!会不会有什么隐患?我很担心他!”

“多大点毒,就你小屁孩害怕!”兵汉子说:“爷爷们以前砍掉胳膊的都有,这中毒有个什么?那塞北的鸟人制毒还能有我中垣手段高明?!都是用来吓唬你们这些小孩的!”

杨寒衣无奈笑笑,心道谁是小孩,小爷前世年纪不比你们小,装什么深沉见识多广。要不是小寒衣的性子不能太反常,他还用压抑着性子,在战乱年代这么遭罪?!

兵汉子们见杨寒衣不说话,以为他真吓着了,忙说:“你放心,他不会有事,也不会有什么隐患,我们这里有解百毒的药,就是为了防止那些塞北鸟人手段卑劣,特意准备的。一会子箭头拔|出|来了,流掉毒血,放干净了,屁事没有!”

杨寒衣脸色发白,强撑说:“我刚才真的很怕他中毒死了,他要是死了,我……”

“小孩就是小孩,遇到点事就慌了。怕什么,不是有兄弟们在么?”一士兵哈哈大笑,一人手里拿着刀,臂膀上挂着白纱,逗趣说:“啧啧,不错,这箭有毒,撑到现在,果然汉子!”

杨寒衣蹲下来,抓着樊默言的手,说:“你就不能自己自私的活一回,你什么都想着我,如果当时我真的走了,你该怎么办?难道你要自己一个人等死,等着野狼吃了你?默言你不能这样……”

“哎呦,还挺恩爱!哥哥们常年不见荤,你这深情的样子,兄弟们很喜欢呢!”一兵汉子玩笑道:“多大的事,还凄凄惨惨,矫揉造作的。”

杨寒衣只专注看着樊默言。

樊默言一声不哼,眼珠子动动。

一老兵说:“小孩,把你相公按紧实了,他背后上的箭摔断了箭羽,箭头在他体内,要剜出来!”

“哗!”,樊默言衣衫被撕开。

樊默言看着杨寒衣,兵汉子中一人执刀,扎进肉中,“嘶”的一声血肉撕裂声。

那人将刀柄一转,一挑,“当”的一声箭头落在地上,外面又上来一兵汉子将二锅头倒了上去。

樊默言的手紧了紧,下颌绷着,眉头凝起,闷哼一声。

杨寒衣想哭,他的手快被拧断了!

“啧啧,当兵的苗子!”

兵汉子又来给樊默言上药,给他喂了解毒丸,拿来厚绷带,都督道:“起来起来,别腻了,伤口不处理,以后留病根有你哭的。”

樊默言挨床坐起,杨寒衣见他嘴唇泛白,提着的心瞬间落了下去,吁出一口气。

都督樊帮默言缠绷带,樊默言撩发,露出脖子处的狼图腾,奴字印记,满身还未褪色的疤痕。

都督皱眉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看着不像一般的伤,四十二刀,还是新伤,你是五族狼族人!”

官府对五族抓到的惩处方式,狼族四十二刀,犬蛮三十八,回韩楼国沙分别三十六。别小看这几十刀,每刀都在要害,却不能立刻死人,活活疼着熬,熬干最后一滴血。

安静了片刻,兵们脸色大变,纷纷拔刀。

杨寒衣忍着腹部疼痛,安抚说:“各位哥哥,别动手,别动手,他是我家——”

“我是跟着伺候他的。已入奴籍。”樊默言冷不防冒出一句。

众兵更是吃惊,杨寒衣难受,奴字说出来真是膈应人心,他道:“他说的不错,但他受了重伤,手上没工夫,不会伤人。”

都督懒得再说什么,将手中东西扔在地上,转身出去,哼笑道:“老天爷不长眼,狼族犬蛮五族人嗜血,屠我中垣子民,今个悖时,救了一条狼狗,呸!”

杨寒衣拾起还算干净的绷带,对着樊默言量了量,先缠着腰,樊默言失落坐着,任杨寒衣倒弄。

“你别怕。我还在。”杨寒衣笑笑,说:“我拼命也会护着你,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话说开了就好。”

樊默言低沉嗯了一声。

杨寒衣又说:“明明这毒没什么,为什么说让我先走,还说那毒不能碰,你总是这样为我想。

樊默言抬眸,看着他说:“我舍不得你遭罪。”

杨寒衣笑笑,心下又温暖又心疼,将绷带系上,打了个骚粉的蝴蝶结。

樊默言看着蝴蝶结,无声笑了笑。

杨寒衣见他有了反应,摸了摸他胸口肌肉,樊默言登时上身一绷。

杨寒衣嘿嘿笑起来,将袄子给樊默言披上,喂了水,确保没大事后,才去外面找兵汉子解释。

雪地静谧,天空湛蓝。都督正在和几个新兵汉子围着火堆,手上搓搓,似是在说怎么处理樊默言的事。

杨寒衣走过去,说:“各位大哥,寒衣这里有礼了。”

众人狐疑看他,杨寒衣也不管跪雪地会不会受凉,影响育子一事,当即衣摆一撩,手上抱拳,单膝跪下,都督三十有五,干练精明,当即抱拳回礼。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杨寒衣虽不明白这世道礼节如何,但有礼些总归不会错,这些兵汉子脾气起来了,牛鬼不认,软硬不吃,只能和顺着来。

再说这身后要家世没家世,要钱没钱的,在人家地盘甩脸子,这命估计都保不住,拿钱去收买,终究是无用的,兵汉子见惯了杀伐死亡,银子那玩意都是死物,如今只能老实交代。

具体交代了自己是怎么和樊默言成亲,又是如何在樊家被婆母苛待,逼着分家出走,后来身世暴露,女儿被卖,沦落官府严刑拷打,自己在漯河边救人回来,去刘大夫家养伤,遇上好人,筹够银钱,来的塞北延庆城,路上被为五族土匪打劫,樊默言如何带着救兵来相助驱匪……

一兵呸一口,道:“是个倒霉的,家宅不顺,惹得一大堆事。”

都督点头,也不像初知樊默言身世时那么抗拒了,当即要说话时,淮河关口冲来一匹马。

“报告都督,最新情况——”

那小兵身着延庆城官衣,下马来送信,都督看了一眼,扶起杨寒衣,说:“你和我去屋中,我有话问你。”

杨寒衣跟着都督去了会客厅,都督说:“延庆城送信过来,让我们打听你二人消息。打听到便送你们回去。”

杨寒衣心下大喜,想是赵子涵被救出去了,如今平安。

“是子涵的信么?他人呢,怎么样?”杨寒衣说:“他是不是安全了?”

都督有些不懂他们关系,看了杨寒衣一眼,说:“他很平安。”

杨寒衣说:“我给他写个信,说一声,免得他担心。”

都督说:“狼族人的事,向来都是民不说上头不管。这人冤枉,多年来,身世自己都不知道,平白担了这么多无妄之灾,还能不仇视中垣子民,可见其胸襟。”

“你二人和离,实属无奈,他却能顾着你,回来救你脱险,这份大义难得,将你送来此处,冒着再次被揭发的危险,可知其英勇无惧。”

“这样的人,是条汉子,我等敬佩。十年前,五族和中垣大战,死的死,伤的伤,都是为了生存,各为领土,算不得错。那也是没有办法,死在狼族人手下的兄弟……哎,狼族人被俘的也不少,两方都不得好。哎……对了,你和三殿……赵小官人是怎么认识的,你们什么关系?”

杨寒衣提笔准备给赵子涵回信,说:“认识?这话说来长久。关系,什么关系?”

都督把信给杨寒衣看,说:“赵小官人说你是他心中‘家人’,让我们一定要找到你。”

杨寒衣笑了,赵子涵既然这么说,是把他当成自家人了,有家的感觉就是好啊,有人罩着以后想怎么来怎么来,心中很自然的把赵子涵当成了兄长。

一封信写的也没个收管,当初在赵子涵面前隐藏的墨水一下子都泼了信上,信中内容洋洋洒洒,俱是些咬文嚼字,情感充沛,真挚感人的内容,只把患难之情写的感人肺腑,兄弟之情表现的催人泪水,言明不忘这次大恩,以后打算前往江南苏州,种地谋生诸如此类的。

都督一直看着杨寒衣写字,连连称赞他字写得好看,颇具文人风骨。

杨寒衣笑笑,感谢前世语文老师逼他练字,不然过来还得做文盲,想想都丢人。

都督说:“现在延庆城剿匪如火如荼,下江南的商队还没走远,你要不要和他们一起?”

杨寒衣说:“得,我马上收拾东西,借个顺风,和他们一道。”

杨寒衣看着写完的信,真心满意,再看纸张空白一片,没有标志,如此也不能说是他写的,当即一口咬在手指上,殷红的血渗出来。

兵汉子无不吃惊,大为不解杨寒衣这种行为。

杨寒衣不管他人如何想,傻不拉几的笑了笑,啪的一手指按在信上,留了指纹,红艳艳的漂亮,远看像一颗大红豆。

末了将信给了都督,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一笔好字,那一纸文墨暴露其识文断字一事,为以后陷入政权漩涡埋下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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