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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柒章 冤魂再生(1 / 1)

朱大义上前,扶着杨寒衣坐好,杨寒衣脸部神经抽搐,感到眼前都是那红色鹤羽,红色羽毛,红色眼睛。不知道朱大义说的真假是否得到印证,也不想去追问。

好好的梅花,仙鹤竟然被抱着卖了,梅妻鹤子,看来他们已经和林逋融于一体,在林逋大人走后,变成了梅精,鹤仙。如果世上真的又水怪,鬼魅,杨寒衣倒宁愿是林逋大人爱梅花仙鹤爱到了骨子里,以至于在九泉之下犹有牵念。

朱大义出去打水帮着擦洗屋子,杨寒衣拍拍胸口,站在书架子边上,说:“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老先生的事,更未有碰他的梅花仙鹤,心想还要好好看顾呢。想那老先生不会对我这个后辈下手。身正不怕影子斜,怕什么?”

朱大义说:“小公子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有各路神仙罩着呢。当然不怕。”

杨寒衣抽出一沓竹简,随手翻了起来,想到朱大义要进帝都当兵,便问他:“你真想去帝都找个当兵的差事,带着老母亲游玩一番?”

“身为汉子。”朱大义说:“总不能一辈子在山间种地。我老母亲还是希望我能有点出息。我读书不行,就指着当兵成为军中的人。再过几年等恩科,年纪该大了,要么就是三年一次的科举,吴江镇的夫子说让我先练着身板,后面去参加乡试。”

杨寒衣点点头,说:“只要是汉子,走科举都是不错的选择,武科举选出的人才上面重视着呢。我看你身板还是有点单薄,这么着吧,目前你先别走,把身板练练。要是想识字,随时和秦怀玉来梅客居。”

朱大义眼中满是惊讶,杨寒衣又说:“你目前也不要急慌,现在刚开春,你急慌慌的走,你母亲怎么办?总得照顾着老人家。要身板壮实了点,能去帝都了,给我说一声,顺带给我捎个信,我哥在帝都做教头,帝都还有我一个朋友。你去他们也会看顾着点,你说是吧?”

朱大义一听杨寒衣要带他飞,当即躬身,忙忙道:“多谢小公子,多谢小公子,小的上辈子烧高香了,回家一定给小公子供个长生牌位。”

“行了。长生牌位倒不用。”杨寒衣忙忙扶起他,示意他不用讲这些虚礼,说:“你现在不要急慌慌的走就行,我后面还指着你帮扶呢。”

朱大义得了话,满是欢喜的又去整理书房,杨寒衣翻竹简翻着翻着,打开最后一个小匣子,匣子内壁上端,一行雄浑的字写着——“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杨寒衣嘿嘿笑起来,想到当年刘大夫年轻时在这上面题字的洒脱模样,再比较刘大夫逼着他写策论时狠铁不成钢的样子,忍不住去想这刘大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是不是当年叱咤一方,位置尊崇,备受器重,是国之大儒。在漯河村那样的穷地方还能出现大儒?杨寒衣有些不敢想,那些高门子弟,大儒学者一般都是国家养着,哪能在穷酸地方过一辈子,这样是在打国家的脸,刘大夫应该书香世家。

这样也很不错了,古人对书生最是尊崇,士农工商,哪怕书生穷死,各道的人都会礼敬三分。这也就是柳永那么穷,为什么流连花街柳巷还能受欢迎的原因。读书的人土匪都不抢,书香世家那可是望族,如此一想,杨寒衣也能安慰自己为什么刘大夫的小儿子刘彦能做到礼部尚书一职。

可怜喽。这刘大夫家是个文墨深厚的,一般的人家还真高攀不来,杨寒衣一个山旮旯出来的哪有机会学习?一般人逮着机会都会好好学,走上高位,只有杨寒衣一个例外,刘大夫亲自劝他都给拒绝了,刘大夫那个恨铁不成钢的啊,只叹杨寒衣胸无大志,没有出息。

杨寒衣哪里是没有出息呢?饭都吃不上,哪有心思去啃那些精神食粮,人啊,还是要先吃饱,吃饱后才能更好发展。

杨寒衣把小匣子打开,想看看刘大夫到底给他装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竟看到一本《百草纲目》,当即眼中闪了光。

《农书》,《农政全书》,《汜胜之书》,《齐民要术》,《九章算术》,《黄帝内经》,《山海经》,《易经》,《孙子兵法》,《千金方》。

居然还有一本——《房中养生秘笈之床第鱼水之欢》

“……”

杨寒衣仰天:我的天呐,都是古董,古董啊,最原始的版本。给后世那些考古学家,那些人还用那么辛苦?

杨寒衣感觉自己捡到了亿万宝贝,刘大夫给的这一小匣子,看着小,里面乾坤天下,正是以后做生意种地的宝物,连带着如何调理身体,学习医术的书都给了。这一件件的都是无价之宝,哪里还有心思收拾房间,当即抱着书蹲在门槛边看了起来。

最先的是《齐民要术》,里面讲述的很具体,包括真么肥土、抄田、灌水、引水、蓄水、养苗、栽种、收割、养地,连栽种作物的种类,适合种植的土地,盐碱化土地防范都写的一清二楚。

杨寒衣仔细看了看这本书,看了大致后,又去拿了本《黄帝内经》,对着上面所讲,找任督二脉,血海、涌泉、三阴、关元、曲骨、至阳,又对着穴位图将身体各处比了比,然后揉弄起来,盼着这《黄帝内经》有点用,能够把身体调理好。

先前在杨家遭罪,一路过的坎坷艰难,九死一生,能活着简直艰难,身体最重要。尤其是那几次腹部发凉疼痛,杨寒衣心有余悸,要真是不能育子,他心中想的那些美梦,算不得完整。如此,杨寒衣更是痴迷的看着《黄帝内经》,揉揉捏捏不消停,只把身上都捏热乎了才住手,后又捡了根枯枝,在地上画起人体图来。

日落西山,残阳染血。院子中古四喊道:“小公子,这堂屋和里卧都轻扫干净了,小公子还有什么要嘱托的?”

朱大义收拾干净书房,站在书架边,看那些书,眼神愣愣的。

杨寒衣头不抬,径自说:“你把书架抽屉中的银子拿来。”

古四忙说不能拿小公子的钱,杨寒衣却说:“你们都拿着,这钱是你们应该拿的。我后面还有麻烦你们的。”

距离春季农忙还有一个多月,农户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来帮杨寒衣收拾屋子,清扫帮扶,还能赚点银子呢。杨寒衣拿着一吊钱,数了二十五个铜板,给朱大义,说:“这你拿着,这是你的工钱。”

朱大义摇头,不接。杨寒衣也懒的讲究,不拿就不拿,这人看来是个当兵的苗子,身上有股子正气,以后要好好培养培养。遂就把那二十五文钱给了古四,说:“这是你今天的工钱,我呢也不克扣你们,免得你们说我薄情,让你们做着杨白劳的活,干着周扒皮的营生。再给你多一吊,你明天帮我买些东西回来,我到时写张纸给你们,你拿着纸到铁匠铺子里去买,每一笔都把账记好了,我会查账。”

杨寒衣递给古四一张羊皮纸,说:“钉子铁块木头螺丝斧头什么的价钱你打听好就行。大少爷对这边不熟,别让那奸猾的商户骗了。”

古四做贼心虚,当即点头哈腰的应下了。杨寒衣又给秦怀玉一吊钱,说:“这钱你拿着,买点米油肉什么的,把身体养养,没身体怎么读书?”

秦怀玉伸手推拒,道:“这怎么能成?怀玉在此交的租子最少,现今如何敢拿小公子的银钱?”

杨寒衣把钱塞他手里,说:“我知道你心有大志,只是你以后真能腾飞,不要忘了碧波山庄,别忘了我杨寒衣就成。那样……我为你花多少银钱都值得。”

秦怀玉犹豫,杨寒衣拍拍他肩,说:“你要是真的不安,就把你屋子前的桃树养好些,多施点肥,到时送我一颗桃树,我种在庄子门口,等桃子熟了,吃个桃子,怎么样?”

秦怀玉笑道:“成,就这样,这钱就当小公子给桃花的肥钱了。怀玉一定好好照顾桃树。”

杨寒衣一把揽过他,说:“别太累就成。你慢慢来吧。”

古四三人互相看看,心道这人什么时候和秦怀玉这么好了?

杨寒衣摸着秦怀玉的肩膀,那个叹息,这肩膀瘦的啊,受啊,能活下来真不容易,这人身上有股桃花冷香,一身天青色衣衫,真有一股子谪仙之感,冰清玉洁的让人想多抱一会。

想也只能想,和他是一样的物种,谪仙又如何?

断了翅,无法飞天的仙。

可惜了。

杨寒衣松开手,冲他微微一笑,对众人说:“该说的都说了。你们现在歇会,回去吃饭吧。”

古四说:“小公子初来,我让我婆娘过来,给小公子做晚饭吃。”

杨寒衣:“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会做。默言也该回来了,他买的有菜,我和他起火就行,过几天看能不能找个婆子做饭。默言伤了手腕,要养养。”

杨寒衣将一众人都打发了回去,自己则在门槛坐着,继续画《黄帝内经》人体穴位图,头也不抬的看着书,就想着找个有用的法子,早点把樊默言的手腕脚腕处的筋脉治好,让他能够扛起大刀长剑。知道古四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嘴脸,无非就是因为他手中有点银子,这样的人穷怕了,哪有钱哪有他。

钱,真是个好东西。出去在码头做小工,受气银子还少,遇上土霸王,还得孝敬的,一天下来,上天十五个铜板。给杨寒衣做工,一天二十五个铜板,杨寒衣就不信用钱砸这人还想着跑,除非是真的蠢!

日影迷糊,晚霞缠绵。山间传来一声溜索铁链撞击声,杨寒衣抬头准备喊,喊樊默言的全名,却觉得有点奇怪,平时都是小声喊默言,忽然大声,让声音回荡在深谷间,还真有点不适应,自己现在和樊默言和离了,喊后半两字好像也不太合适,生活了这么久,都没问下樊默言的字,真是粗糙的可以。

杨寒衣平日唤他“默言”或者“夫君”,像一般恩爱的恋人一样,樊默言总是回以深情。

此时,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是和离书横亘的阻碍?还是关系不显于人前的顾忌?

杨寒衣也不知道。

“你回来了?”杨寒衣说。

“嗯。我回来了。”一阵马蹄哒哒,樊默言浑厚的声音传来。

杨寒衣画图看东西看的痴迷,不想动,就坐在门槛上,肚子传来咕咕声。

少顷,樊默言迈着稳健的步子过来,颀长的身体遮住了光,杨寒衣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杨寒衣:“啧啧,我看东西呢,你挪点地,你挡我光了。”

“寒衣。”樊默言不走,身影温柔似水,见他没有反应,单膝跪下,凑在杨寒衣腿边,杨寒衣心下动容,忙抬头,看见樊默言与昏黄光晕中,浅浅在笑,那笑像天边的红霞,在他心中蜿蜒,散开,带着无尽的缠绵。

这是杨寒衣沉迷的,然而让杨寒衣更兴奋的是樊默言怀中抱着一只小狗,

“啊!二狗,是我的二狗回来了么?”杨寒衣登时扔了黄帝内经,去他的养生长命百岁!“是二狗么?默言……我的二狗是重生了么?”

樊默言呵呵笑起来,抱着小狗,握着小狗的两只爪子,交叉着打在杨寒衣手心,逗弄杨寒衣。

“你摸摸看,是不是二狗回来了。”樊默言说:“你摸摸他就知道是不是了,来,寒衣。”

那狗通体发黑,眉间一点白,皮毛油光光的,不停地舔着樊默言的手,眼睛亮晶晶,像发光的黑宝石,眼睫毛长而卷,带着微微的灰,看上去十分可人,萌哒哒的。

“来,来。放我怀里,让我抱抱。”杨寒衣抚平衣衫,将狗抱在怀里,感受那温度,是热的,心瞬间放下来,说:“我知道,他一定一定是二狗重生了。默言你看到了吗,二狗回来了。我心爱的二狗回来了。”

樊默言揉揉杨寒衣的头,笑了笑,看着他高兴的样子,沉迷。

杨寒衣摸着小狗的毛,说:“这狗这么精神,很贵吧?多少银子?”

樊默言说:“不要钱。裁缝铺的老板娘在看顾母狗,那母狗下了四只小狗,城里的贵妇太太都在抢,我看到了,便让他给我留了一只,说是给送我夫人。”

“汪汪!汪汪!”小狗叫起来,杨寒衣简直高兴的想抱着狗手舞足蹈,说:“我本来想着买只狼狗回来看门呢,你就弄回来了。这是不是我们心有灵犀?”

樊默言嘴角一勾,摸摸小狗,又捏捏杨寒衣脸蛋。

杨寒衣凑着脸让他摸,完罢,抱着狗跟着他去后院,说:“东西都买回来了?”

樊默言说:“买了。一共花了四两八钱。包了几个挑山工。还有一辆推车。大蛇我给卖了,蛇胆留着。大蛇卖了三十两银子,店家说这蛇全身都是药,给了我二十五两银子,又问我这蛇是怎么捉的,我说是我打死的,他见我英勇,又给了五两。这是银子。”

樊默言递上来一个荷包,里面是银子。杨寒衣推过去,说:“你拿着,身上还是要有点银子,不然有个困难,用银子的地方岂不麻烦?”

樊默言二话不说,将荷包塞进了杨寒衣内襟中,杨寒衣扯他,樊默言推开来,杨寒衣无法,心道真是个实诚的男人,一分钱不拿,傻子啊。

梅客居后院有一辆板车,有一只牛,一匹马,马拉车正好。杨寒衣出门去看,只见樊默言采购了一板车的东西,农户家的腊肉,几坛子酸白菜,几坛子冬笋,三袋子土豆,五个冬瓜,八个南瓜,半袋子青菜,六只活的老母鸡,还有好几袋子米面,油盐酱醋,炭火干柴。什么都哟,车前面还挂着几只兔子山鸡。

樊默言把东西往厨房搬。

杨寒衣:“你歇着,拿点轻的。手腕不要太用力。”

樊默言僵住,双手搓搓,说:“不妨事,还能使力。”

杨寒衣:“不行,你的手又不是一辈子种地,以后还要拿刀剑长弓的,怎么能废了?”

樊默言扛起一袋子土豆,说:“什么废不废,能活着就不错了。活着看到你便满足,哪还指望更多呢?”

杨寒衣泄气了,定在原地,心疼如绞,看着樊默言忙里忙外,只能就这应有的力气,抱起酸菜坛子往厨房挪。

“对了,默言。”杨寒衣:“信你拿去驿馆了么?”

樊默言说:“送了。”

杨寒衣:“小工愿意来么?还是怕太湖水怪?”

樊默言:“不怕。他们看我打死大蛇,都说要来帮忙。人请着了。”

杨寒衣:“有商定好什么时候过来么?”

樊默言:“最快明早。”

杨寒衣问完后,好像想起什么来,说:“默言,你有小字么?”

樊默言把东西放好,扫地,说:“有。不过很少用,你不说我都快忘了。”

“哪是什么?说来听听。我想以后叫你小字,天天喊你默言,你真的快沉默寡言了。”

杨寒衣去揭灶台,瓢盆锅碗生锈生灰,早已经不能用。

樊默言把酱油醋茶调料摆好,说:爹以前给我取过字,叫子珩,我也不太懂什么意思。”

子珩?

“是不是*君子如珩(heng二声),羽衣昱耀*中的那个‘珩’?”杨寒衣道。

樊默言茫然看着杨寒衣,呢喃道:“君子如珩?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于身为长(zhang不是g)物,于世为闲事,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珩有两种读音héng、háng。

读作héng时为佩玉上面的横玉,形状像磬。古玉器名。玉饰品,杂佩上部的横玉。形似磬而小,或上有折角,用于璧环之上,因较稀少而珍贵。多用于人名。

读作háng。一般用在珩磨。

羽衣,释义有以羽毛织成的衣服;常称道士或神仙所著衣为羽衣;道士的代称;轻盈的衣衫;指《霓裳羽衣曲》等。另指昆虫。

昱,1.日光,光明。2.照耀。

意思就是:君子好比是美玉,披上羽衣则会更加明亮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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