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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肆扒章 新生(完)(1 / 1)

淮河地段,水路为多,深山环绕,出行多是走马为先,若说华贵的马车,高档的轿撵自是难寻,独有的方便工具也是那拉草的板车。

板车停在关卡外,杂草乱散了一地,积雪覆盖,都督知道杨寒衣要追赶江南商队,特意命人将板车清扫一番,又配了一匹脚程快的马,还给他配了个英勇的小兵,助他赶路。

风声呼呼,吹起发丝飞舞。杨寒衣坐在板车上,靠在樊默言身上,莫名觉得安心,那宽阔胸膛,轻轻一靠,如漫天温暖环绕。仿若一回到中垣地段,耳边所有嘈杂喧嚣都化作虚无,心中只剩下返璞归真的宁静,祥和。

说白了,中垣地段,都是汉人的天下,偌大的地段,以前只觉是沧海一粟,没有作用,此刻经历土匪一遭,才知这泱泱中垣才是他最大的家,最大的归处。

五族之人为了生存,沦落流寇,占山成匪,悍马为贼,做的都是些丧尽天良的事,哪里管过中垣的人的命?烧杀劫掠的事干的不少,经历那命悬一线的事,杨寒衣此刻觉得中垣的一切都是好的,所有的景色都是美的,见到的人都是善良的。

樊默言怔怔望着窗外,杨寒衣见此,忽然想到樊默言身上去,自己在塞北就是外来客,语言不通,说话都是艰难,备受欺压,尝遍凌|辱滋味,樊默言又何尝不是,况且手筋脚筋废掉,脖子上还有那膈应人心的奴字,如此生存,更是折磨。

“我都已经给你我亲自签的和离书,我们之间没有关系了。”杨寒衣一本正经,说:“你回来干什么?你不知道这样你会很危险,延庆城都是官差,你就不怕?”

樊默言深情看杨寒衣一眼,杨寒衣又说:“这样来中垣,你以后兄弟姐妹都没有,活着多孤单。你不想你的族人,你的娘亲?塞北才是你的家。”

樊默言摇摇头,眨了眨眼。

杨寒衣说:“你要是真的放不下我,我们便去苏州好好过日子。”

樊默言从怀中拿出一物,递给杨寒衣,是那破碎的半边羊脂白玉。杨寒衣说:“虽说我们和离了,但你救过我,我救过你,我们之间扯平了,也别说什么报恩,什么身份的话。以后我们边相互扶持着好好过。这羊脂白玉是你的东西,我不能要。”

杨寒衣不拿那羊脂白玉,樊默言又朝前递一分,说:“虽说我们和离。但我说过,你在哪,我在哪,护你是我应该,我不走,跟着你。我从小在中垣长大,中垣已是我半个家。娘死了多年,爹埋了二十多年都不愿意说,定是想我不去探究,狼族人原本都是四海为家,哪里有家呢。”

杨寒衣淡淡嗯了声,歪进樊默言怀中,樊默言的上衣很奇怪,外面看着像一层皮,里面全是毛,如此一裹,更显樊默言外族异域风情,和当初那个开朗的樊默言完全是两种风格。

板车一路走的颠簸,风声不断,杨寒衣经不住颠簸,腹中那痛早已麻木,精神倦怠至极,迷迷糊糊睡在樊默言怀中,双手环着樊默言的腰,樊默言则用健壮的手臂搂着他。

杨寒衣睡着前,心中想的是:樊默言真的很温柔体贴,最重要是器大活好,嘴碎娘祖上积德给他说了门好亲事,嫁对人了。

破烂板车驴叫般歪走了一夜,于第二日午时抵达淮河城,赶车的士兵自行去找府衙,寻着滞留在城内的商队。

郑钱天福庇佑还活着,商队经土匪横来一抢,乱成一锅,得知丢了杨寒衣,更是一锅乱,就怕一个不小心人没了,杨寒羽知道后,扛着八十米的大刀驾马过来将人活劈了,然而当时情况混乱,大难临头各自飞,谁不想着逃命?车夫死的死,镖头伤的伤,重要东西丢的丢,只顾着保命去了,自是没有心思估计财物。

行至湖北境地,淮河城内,郑钱自是想着杨寒衣,将赚来的钱都给了官府,央求着把人找回来,玉门关,雁门关,延庆城,淮河城内都找了底朝天。塞北风雪堵路,消息闭塞,如此往复来回,消息耽搁在路上。

这般尽力,郑钱还是胆战心惊,就怕杨寒衣有个好歹,杨寒羽心疼自家弟弟,发了怒,过来找人活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淮河地处关中,山高皇帝远,那杨寒羽能在短短两年坐到禁军副教头的位置,手上还是有些本事的,再不济,是被那个皇子贵胄瞧上了,分的权。他家弟弟是他带大的,说兄弟感情那都是十足十的重,消息延误,找人无绪,商队还活着的人都急得跺脚,现今见着杨寒衣,心下不由发虚。

杨寒衣心没往那方面想,只是嘿嘿笑,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是我的不是,累你们耽误了行程。”

商队幸存者一口气松,郑钱哭唧唧的过来倾诉,说这次死了多少人,丢了多少人,货物被抢了多少,又没有护好小官人,让他遭了罪,去江南后,杨寒羽得知只怕要发怒。

杨寒衣知道他们不易,明了活着艰难,那些财货丢了便丢了吧,只要人还在,钱财不是问题,对于死去的商人车夫,能治伤就治伤,别耽搁。更加明白,商人重利,贪生怕死乃是常态,见怪不怪。

商队在淮河关内休养了两天,第三日早上便整装出发。

淮河贸易不如延庆城繁荣,地处交界地段,也是一重要关卡。杨寒衣身体虚空极致,在客栈脖子梗三梗的吃了十个包子,五个馒头,一碗烤牛肉,一碟子酸白菜,一大钵茶果酒,算是真正的回了魂儿,末了左手抱着个山东烟台的红富士苹果一顿啃,右手提溜着回族葡萄有的没的吐着葡萄皮,绞着二郎腿,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歪趴着看淮河风景。

樊默言则端着海碗,抱着一坛子酒,里面装了一碗肉,些许花生米,蹲在门口大口吃起来。

商人们对杨寒衣和樊默言和离一事知之甚少,只知道樊默言是从刘大夫家出来的,对他漯河村的过往倒是没打听,知道最多的是两人关系甚密,对此番樊默言的行为,大为感叹杨寒衣遇到好人了,淮河关相当于进江南离塞北的最后一站,行商天南海北的都在这里汇合。杨寒衣零零星星得知,塞北的楼国和沙,回韩联合在一起打到中垣了,边境越来越乱,生意怕是不好做,以后养家糊口都是困难。

杨寒衣起身,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圆滚滚的肚皮,樊默言赶紧把吃到一半的碗放下,过来扶着他,杨寒衣说:“你吃,你吃,我走几步消消食。”

樊默言说:“先搁着吧。”

杨寒衣笑眯眯说:“你吃,多吃点,别饿瘦了。有身体才有未来,这样才能长长久久陪着我。”

樊默言嘴角微勾,又抱着碗,吃起肉来。杨寒衣蹲下身来,蹭了蹭樊默言的脸颊,樊默言吃肉的动作顿住,给杨寒衣擦了擦脸上的油,深情脉脉的看杨寒衣,杨寒衣止不住的笑了。

待樊默言吃完,杨寒衣便带着樊默言去买衣服,此地集市热闹,衣衫华美大气,价格自是比漯河村贵,好在款式新奇,质量有保证。再朝南走,度荆州,天气越来越暖和,往苏州走,那边日头更甚,塞北防寒用的锦裘皮袄自是要换下。樊默言这身行头,穿着总是塞北的风情明显,不能穿着下江南,否则过关卡时,太引人注意,被扣下则不好。

“这件好!就要这件,老板,拿衣服过来,试穿!”杨寒衣看中一件玄黑云纹锦缎长袍,绣法双面针脚,看上去很是大气。要是樊默言没经过那次遭罪巨变,蓝色,粉色,绛红的衣衫也是合适的。如今,怕只有黑色能显出樊默言的气质了。杨寒衣自己穿的鲜亮活泼,身边的人当然不能埋没了个性。

樊默言不置一话,将身上衣衫扒了,露出里端亵衣亵裤长靴,杨寒衣远远看着,止不住赞叹:这家伙身材真好啊,身材好啊,器大活好啊,有肉吃啊~

老板将衣衫递过来,杨寒衣说:“默言,你把亵衣也换了吧,这衣服你穿的很久了,换件新的。”

樊默言二话不说,把亵衣扒了,太阳洒下,照在樊默言古铜色的肌肤上,一身肌肉如刀削般精致,上身小腹肌硬邦邦的如模具印出,腰间缠着汗巾子,引得周边男女哥儿口水只掉。

“哇,是是是……狼族人……”眼尖的人发现了樊默言脖子处的印记,不自主后退了一步。

“是狼族人,你看狼图腾,那狼好猖狂。”

“这是谁家不开眼缺根筋的,狼族人不是纯人血统,小心他们吃人。”

“猖狂的狼族人,现在当奴隶了,呵呵,老天爷开眼了,想我中垣子民多少死在他们爪子下……”

“你看满身的疤,还是个新入行的雏,不知道在中垣藏了多久,这谁家的主人,也不知道装在笼子里?”

“这是哪家的狼崽子,快带走……”

杨寒衣横扫一周,瞪他们一眼,哼出两声气,伸手帮樊默言穿亵衣,拿过老板递上的玄黑衣衫,帮着樊默言穿上,给他整理衣领子,将那狼图腾,奴字,疤痕都遮住,说:“别理他们。有我在呢。你莫怕。”

“嗯。”樊默言低头,应了声。

杨寒衣:“等到了江南——苏州你娘的庄子上就好了,到时我们就种地赚钱,你力气大,干些力气活,辛苦些,我操持家里,负责攒银子,钱攒够了,我们搞个大房子住,买最豪华的马车,喝最烈的酒。好不好?”

“知道了。”樊默言说:“你安排的就是最好。”

杨寒衣又说:“要是有人问你身份,你要么别理他们,要么就当没看见,要么就直接走人。不要和那些俗人一般见识,到时吃亏的是自己。要是遇着那些无理取闹的,直接一脚踹上去,别忍着。当初在樊家顾及那些劳什子的孝义规矩,伦理纲常,到现在我们成了这样,所以后面你无须再忍,懂吗?”

“好。”樊默言说:“我这次不忍,也不会让他们轻易欺负你。”

杨寒衣牵着樊默言的手,呵呵笑起来。樊默言回握,将那双手紧紧攥住,于人声鼎沸中离开了衣衫铺子,回了商队。

在淮河城内的花销,一切都记在了商队公用账上,也郑钱有意巴结讨好,故意给杨寒衣一行人多支了些银钱,如此在城内盘桓数日,商队再次启程,前往江汉平原,准备找去苏州的最后一路——荆州。

江南位居关中,毗邻长江,地属江汉平原,分为流州,苏州,扬州,都是天上人间的好去处,人间有语:“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说的就是江南苏州杭州的繁华。

天暖气清,惠风和畅,烟花巷陌,十二金钗,秦淮八艳,都是这些地方最亮丽的风景。杨寒衣心下对他的准婆婆选的地方更加满意,来苏州简直是要发财,这地方商贸往来,文人墨客,俱往矣,都是古董。那樊老爹年轻时也是会玩,默言娘亲眼光也好,想着在苏州圈地,建个庄子,如此真是造福了后辈。

临近荆州,天气回暖,风雪过去,一派风和日丽。虽说路上时不时来点淫雨大雾,却是微风中夹杂着的,和塞北那铺天盖地,鬼哭狼嚎的盛况相比,这淫雨霏霏落山间,雾霭沉沉绕江边,最是江南好风景,胜比塞北三月花。

“对了。为什么这次是你一个人回来?娇娇呢?”杨寒衣说。

“那日你给我和离书,我站在玉门关外看你走,总怕你出事。你走后第二日,我遇到了许斐然。”樊默言说。

杨寒衣惊,说:“许斐然?我不是把卖身契给他了,他怎么……他没走?!”

樊默言点头,说:“没,他一直在跟你的马车。后来我遇到他,娇娇舍不得他,我看到有土匪打劫的痕迹,担心你不好,安排许斐然带着娇娇先走。”

杨寒衣:“走?去哪?许斐然他们没事吧,娇娇可是在他身上。”

樊默言笑了笑,说:“你放心。我将他们送到了雁门关,许斐然带着娇娇去了塞北。我看娇娇那孩子也依赖他,就准了。许斐然说了,等着以后娇娇好些了,再带回来。”

杨寒衣点点头,放下心来。许斐然这么做对娇娇的确是有利的,中垣重视礼法教化,女子都是相较于哥儿地位是高,可再怎么论也是女子,那些三从四德,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破规矩还在,多少年奴役着中垣女子,生活在中垣娇娇只怕又是专权社会的牺牲品。

当初要卖到窑子那事一事半会也不好解开,也是因为这事,娇娇自闭的厉害,什么都埋在肚子里,也不说出来。在中垣这样压抑的环境下生活,樊默言都有些扛不住,何况那四岁大的孩子。

塞北风景好,民风教化开放,就让娇娇在塞北度过他的童年,让她忘掉那些不开心的,还她一个开心的豆蔻岁月。至于娇娇能不能敞开心扉,忘却过往人情淡漠,成为塞北草原上那一抹艳丽的红妆,就看许斐然的心意了。

杨寒衣说:“这样也好。中垣这地方不适合他们。虽说我舍不得娇娇,没尽过当爹的责任,可相比孩子的成长,我倒能狠下心来这么做。”

樊默言说:“等娇娇长大,我们给她说个好婆家。你放心,她没事。要是你想她,等我们安定下来,我让许斐然送回来。”

杨寒衣笑了,说:“这样最好不过了。”

杨寒衣一路上都歪在樊默言怀中,走水路还要些时候,在船上无处可去,杨寒衣便和樊默言相依相偎在船头,共赏远山近水。

“到了江南那边,有刁民欺负我们的,能动手绝对不要墨迹说话讲理。”

“好。”

“要是有人说你是狼族,借此嬉笑你,坏你我名声,打掉他的牙,不要客气!”

“好。”

“你娘庄子是你娘留给你的,有些田地还有租户,这么多年没去管,都是刘氏的人,你去了能立威就立威,别客气忍着。”

“好。”

“还有,那些借故偷懒耍滑的人,你劝一给脸二次后,还不改的,丢到长江里泡上一天。”

“好。”

“江南不比漯河村,规矩那玩意害死人,我们在人前避讳点,人后便和从前一般无二,嗯?”

“好。”

“要是有什么,不要藏在心里,和我说,我能做一定做,能出力一定出力,你我之间万不能有误会。我希望后面和你扶持着一直走下去,嗯?”

“好。我答应你,不和你隔阂——”

“还有不能再算计我,尤其是孩子的事。”

“好。”

杨寒衣不停的提醒着樊默言,就怕他这个隐忍性子,什么都忍着,忍到最后被欺负的可怜,又把自己在异世的观念半文半白的说了些,潜在影响着樊默言,免得他被这世道的统治者教化的太过愚忠愚孝。

“简而言之。”杨寒衣说:“别人待我们好,我们回以好。要是待我们不好,干涉我们之间太多,不要忍,直接上去打掉他的牙。就当他口无遮拦的后果。我们忘掉过去,好好过!”

“好。”樊默言眉头微挑,欣慰看着杨寒衣。

“你看过长江吗?”杨寒衣问。

樊默言摇头,说:“没来过这边。看的最多的是漯河……塞北战场无数的尸体。”

沿途白雾翻腾,层林叠嶂,山峰高耸,周边渔户正赶在开春前喂养最后一波鱼苗,普遍撒网,捞着大鱼。

丘陵起伏绵延,水声涓涓,房屋幢幢,窗户大开之际,杨寒衣歪在窗边,朝樊默言说:“你看,这就是江南景色,这是江南的水,江南的山,江南的鱼,江南的渔网,荆州还是江南的鱼米之乡……”

这里有最大的水产物,有龙虾,黄鳝,泥鳅。这是杨寒衣最熟悉的前世,梦里的水乡,印象中的江南。

“现在这些都是我们看到的。等去了苏州……那山上的树,飞的鸟,水中的鱼,桃子梨子杏子葡萄,鸡、鸭、鹅、狗、猪、猫都是我们的。”杨寒衣笑呵呵说:“都只属于你和我,那里一定会有你我的家,有我俩归属,到那时,你再也不是孤魂野鬼,我也不是天涯游子。”

樊默言眼中露出向往之情,缓缓点头。杨寒衣一脚横在樊默言大腿上,慢慢挪着坐在樊默言怀中,双手箍着他的腰,说:“默言,相信我,我一定让你堂堂正正在中垣活下去!”

樊默言眨眨眼,将杨寒衣抱紧,于黑暗处,莞尔一笑。

商队于荆州城内停下三日,郑钱特地给杨寒衣一行人补了货,一应收拾利落才再次起航。

杨寒衣回望水中,涛涛江水,奔流无痕,心中莫名轻松,那些前程往事,开心的不开心的都随着这一汪江水向东流。

走了,这次是彻底离开漯河村。往事如风,懂与不懂,都是另一番天地,以后再回漯河村,就是杨家两老离去时,还好当初没闹的拉不下脸,以后要什么的回去再开口也不难,毕竟当年逼嫁一事还是要有所补偿。

杨寒衣摸了摸额头,那里刘氏砸的伤疤已经没了,眼角处的泪痣被箭擦伤,伤好后,也没了。思及当时,无声一笑,心下暗道:“漯河村,别了。江南,我来了。”

樊默言于杨寒衣身后抱着他,两人相依相偎,共看孤鹜齐飞,白云飘飘。水花涓涓声在江上格外清脆,一条船,装着一行人,载着两颗心,于江上扬帆,顺江水而下,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

杨寒衣木然坐在船舱之内,此刻身后的痛苦过往,多年艰苦,漯河红纱,花生草地,似乎和他再无联系。

雾散,风起,花枝迎风飒飒,江边渔女的歌声婉转回荡。

一条船,两个人,一些家当,共饮江水绵绵,同看烟花璀璨,携手相濡以沫,杨寒衣牵着樊默言的手,怀着美好期待,走向了江南的新生活。

第一卷:蝶恋花·完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

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暮。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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