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贰叁章 白日宣淫[1](1 / 1)

杨寒衣紧贴樊默言胸膛,往榻里端缩去。

樊默言面色发沉,紧紧抱着杨寒衣。

“嘭!”

张老拐杖打在床头,斥道:“前些时间那些勤勉都是装出来的?!老朽本以为你改了混吃等死的毛病,想好好给山庄谋些好处,没想到大中午在这躲懒。这才多久,你就把前些日子养的雄心壮志丢到狗肚里了。是不是嫌上次几棍子轻了,君臣伦理都忘了干净,青天白日,竟做起白|日|宣|淫的勾|当!”

“师傅……”杨寒衣羞愧往樊默言怀中缩了缩,樊默言抱人越发紧。

张老更怒了,说:“还不快起来,衣衫不整的像什么?!说出去老朽的脸还要不要,你庄子的名声还要不要?”

“要!要要要……当然得要。”杨寒衣顺着话头,利落穿衣,下床扶着张老,眼神使劲,让樊默言泡茶。

张老人在气头上,杨寒衣扶他,却未推拒,借着杨寒衣力道坐在客厅椅子上,数落道:“你说你,你也知道要脸面,大中午的睡觉也不知道关门,你庄子上人多,保管没那些说闲话的。你是我徒儿,说出去你脸上不好看,也说道我做师傅的,后面要想在使唤这些镇上的人,哪个人服气?”

杨寒衣给张老顺气,道:“师傅您说的寒衣记下了,以后不再这样。今天是寒衣不对,没想周全。师傅你要骂要打寒衣都受着,您可别气坏了身体,以后寒衣再偷懒不勤奋,想找个鞭打训|诫寒衣的人都没有,为了寒衣这一两排骨二两肉的不值得。您要是实在气不过,寒衣现在跪着让您打一顿,绝对不喊疼,只要师傅能消气,寒衣做什么都行。”

“你小子嘴皮子倒是利索!在哪学的这些?!”张老说。

杨寒衣笑笑,说:“师傅是吴江镇的先夫子,学识饱满,做人有度,寒衣作为师傅的真传学生,不说学个十足十,起码细枝末节还得会点。不然怎么好给师傅扬名?”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张老被杨寒衣一通顺毛,算是和缓了些。

樊默言进得屋中,给张老上茶,上好的大红袍,千金难买。

杨寒衣心疼的要死,他都没喝过几口,都尽数给人了,不晓得以后自己有没有那个命喝那玩意。

张老瞪瞪樊默言,端起大红袍,悠悠品着。

杨寒衣意会,赶紧去榻边整理拾掇,尽量让自己看着精神些。

张老知道却不说穿,只沉醉大红袍中。

杨寒衣拾掇完出来,眼下乌青却是粉都遮不住。

张老瞄他一眼,说:“这些日子你辛苦,老朽都知道。午休将养身体的老朽能理解,但以后把门关起来,你俩要怎么好都成,白日里开着门,搂|抱同榻,说出去都不好听,光是白|日|宣|淫就能让你们名声扫地。”

杨寒衣明白古人重名声作风,当即点头,说:“师傅说的寒衣记下了,以后当心。”

张老“嗯”一声,说:“作为过来人,你俩怎么样,老头子心中有数。只是人前你俩以后要避讳些,否则……”

杨寒衣抬头看张老,静候下文。

张老看樊默言一眼,说:“他会有杀身之祸!!!”

杨寒衣心中一骇,面色发白。

樊默言面色也沉重了些。

杨寒衣说:“师傅这话怎么说,我和默言没有做任何逾越之事,怎么会有杀身之祸?”

张老问他:“你们因为什么事过来的?”

杨寒衣说:“因为身份——”被揭发一事。

“我都知道。”张老说:“这问题敏感不好说。你现在可以不注重名声,但以后呢?庄子一切走上正轨后,你这么大个庄子,各地乡绅不想来和你搭伙,朝廷会不让你去做皇商?一旦你走上人前,走上高位,你以前的名声,以前做的事都会是你的软肋,都是他们去拉你下位的弱点,若你有机会走上朝堂,你想想你身边的他……”

如果以后真的发展好了,遇上好人还好说,遇上那些有坏心见不得杨寒衣好的,去打听他们过去,樊默言的身份将纸包不住火。

当年在漯河村,樊默言身世一事周边知道的人不多,众人都当樊家三房要卖大房姑娘才吵起来分的家,仔细算起来也只有樊家自己人知道,温氏二房一脉自是不会说出去害他们,老三已经被发配到边远地区,日夜劳作,命不久矣。

白氏进了魔窟,每日在窑子里自己都不得过,哪还有心思顾及他?官府的差大哥当初对樊默言是下了死手的,最后扔在漯河边,是料定他再无生还可能。

若因为他和樊默言白|日|宣|淫一事,后面风言风语传去,难保不会有那些人来碧波山庄挖杨寒衣的消息,打听樊默言的过去。

那个时候,樊默言狼族身份再次爆出来,该如何自处,是不是又要被拖到衙门去打一顿,最后小命不保?!

不!不行!一丁点有预见性的事情都不能发生,他现在没有任何保护樊默言的能力,必须夹着尾巴做人!

杨寒衣说:“师傅,寒衣知道错了。经师傅这么一说,寒衣才知道事情的严重,以后一定谨言慎行,踏实做人。确保自身和默言安然。”

张老满意杨寒衣通透,点点头,说:“你能明白就好,不是老头子非要古董的和你们年轻人作对,只是樊家少爷身份终究特殊了些。”

杨寒衣点点头,看着樊默言,樊默言的侧脸在阴影中,一只眼睛有淡淡的红,温柔和杨寒衣对视。那淡淡的红,触的杨寒衣心中疼,在身份等级严苛的时代,身份这道坎将是樊默言一辈子不能抬头的枷锁。

杨寒衣心下一口气长叹。

张老喝了茶,又说:“你家外面的野小子哪来的,我进来拦我,两只眼睛凶光冒得像火,是要吃了老朽?”

杨寒衣笑道:“这不,昨天去苏州镇上忙活打铁的事,顺带买了几个丫头小子,回来让帮衬些。那小子叫肖垣,年纪小不懂事,我后面教教他。师傅您也别气,都是徒儿没教好。”

“那小子不简单!”张老说:“对你衷心着呢!”

杨寒衣说:“默言安排他给看个门,免得遭了贼,被人惦记。”

张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杨寒衣这才坐在旁边椅子上,给张老煮茶。

张老这次来是问杨寒衣打铁进行的如何,杨寒文不在,杨寒衣和樊默言便一一说了,张老听的算是满意,知道杨寒衣上心,又提点了下木材,石头这些材料,杨寒衣悉数拿笔记了下来。

杨寒衣想留张老吃晚饭,张老摆摆手,直言年纪大了,经不起那些折腾,晚上还是早些回屋子,看看晚霞,欣赏周边的水和山,多看一眼是一眼。

张老走后,杨寒衣去后院看了下,种地的苗子基本都已经整理好了,杨寒文负责的薄荷花苗稻谷秧,几日后自然能有消息。

山上种的基本有了轮廓,水排那边,要不了三天,所有零件都能做好,木头骨架组装,石头打地基嵌入水中,这些工程快些三日就能搞定。

剩下就是太湖里养的东西了,默言带回来的乌龟长的很好,说明太湖的水质适合养乌龟王八螃蟹还有鱼,若不是樊默言提醒,这些他都险些忘了。

杨寒衣说:“默言,你下午把木头的事作罢,去苏州镇上看看有没有卖甲鱼和鱼的人家,预定一些,要是有螃蟹,你也预定一些,叫他们送上山来。”

樊默言点点头,说:“成,我一会去。”

杨寒衣说:“这些你是记在心里的我知道。但我还想种些桑树,以后养点蚕种一些桑树,做个蚕丝被吃点桑葚什么的,你也给看看罢。”

樊默言笑了,说:“我都记下了。太湖水边水好些,要不要开些荒,种些菜?”

杨寒衣心道这个可以,说:“好啊。种些空心菜、小白菜、苦瓜、丝瓜什么的都行。”

樊默言“嗯”一声,说:“要不要种些油菜榨油?”

杨寒衣不自主后退一步,讪讪说:“还是别吧。你也知道我是怎么来这世道的,我怕油菜花。”

樊默言皱眉,说:“那吃油怎么办?”

杨寒衣想起一事,说:“还记得以前叫你和昆山划的地界吗?”

樊默言点头:“我知道。”

杨寒衣说:“种些葵花,菊花,还有花生吧。”

樊默言说:“寒衣你要吃葵花油,花生油?”

杨寒衣说:“这些不好?”

樊默言微微一笑,说:“很好。寒衣你懂的多,你说的好肯定好。”

杨寒衣笑呵呵的。

樊默言和杨寒衣商量好,便带着肖垣出去了。杨寒衣被众人叮嘱不能去山上沾湿气,便去厢房看了下,大部分租户都出去了。

上午他说过,喜欢什么地随便圈,不能抢地护食累死,估摸着那些租户都去熟悉了情况;来的短工有昆山村长的指令,都自觉去山上挖坑去了,一时间整个梅客居没了人。

杨寒衣心中有些失落,却也庆幸难得有时间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这段时间每天比狗还累,他都好久没看书了。书中有黄金屋,杨寒衣不想自己满身铜臭味,在古人疯狂追求做官的时代,多读书顺应潮流,总归利多于弊。

杨寒衣想了很多,庄子目前基本走上正轨,却觉得不够,总想着给庄子添点小玩意,结合前世知道的,索性去书房,画了制作胭脂口脂香脂的陶罐图,等后面请做陶瓷的烧出来,好做些限量款的香水口脂胭脂护肤品,专门卖给贵妇人,宅子里争宠事多,他就不信那些高门贵妇不在意自己的脸,不争自己的宠?

秦怀玉,朱大义来了,秦怀玉捧了一束桃花,像一团胭脂云,很是好看,朱大义手中拿着一支木剑,两人在门口喊杨寒衣。

“寒衣,你在捣鼓什么?”秦怀玉问。

杨寒衣说:“快进来。孤鹜!孤鹜你去取点井水进来,拿荆棘茶,我来煮茶。”

孤鹜听话,自觉去了。

朱大义笑道:“感觉庄子最近热闹了好多。”

杨寒衣笑道:“你们要是觉得自己住太孤单,搬到庄子来,都可以的。”

秦怀玉桃花放在桌子上,笑道:“我倒是想,就怕你嫌弃我规矩多,拘束。”

杨寒衣说:“其实,我还是想你住进来的。没事还能陪我说说话,我弟寒文也在这,你顺带可以教教他,我不懂的还能问问你。”

秦怀玉说:“还是不麻烦了,我桃源的花开的艳,要酿酒,最近忙不开。你庄子最近也忙,我要来了,又要麻烦。你若有什么难处,直接唤丫头过去说一声,我立马过来。”

朱大义笑道:“公子的心我们领了。家里有老母亲,总不好叫公子也同我一起侍奉母亲。平日公子让我来练拳脚,跟着大公子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

杨寒衣笑了笑,说:“你们要坚持,我也不好勉强,都坐下罢,都别顾及那些礼仪了。”

两人笑着坐下,秦怀玉拿了本《中庸》,朱大义坐了会坐不住,索性去院子中溜达活动筋骨去了。孤鹜就着炉子烧水,杨寒衣放了茶叶,煮好了茶给秦怀玉和孤鹜各分了一杯。

秦怀玉话不多,性子安静,尤其是看书时,专注的很。

杨寒衣心不定,拿着书出神,左看看右看看,心里想的还是庄子的事,想做胭脂口红香水,创建一些知名牌子;又想把庄子种的槐树梨树桃树做成度假村,更想做个五年状元三年殿试试题汇编,还想哪天开个恩科,他也去感受下文言文,皇帝亲自监考的感觉……想来想去,发现庄子还有一堆事没做,想也是白想,养乌龟王|八种桑织布的事还没着落,怎么把这事忘了?

事情很多,杨寒衣总想把前世的东西搬过来,但又不敢过火,人家世道有人家的规则,总不能由着他横行,只能做些小的,一步步慢慢来……

关键是小事都很多,杨寒衣拿着笔一一记下,繁琐的他脑袋疼,恨不得仰天大叫,最重要的是件件都要钱,现在穷的要死,看到花钱就心烦!

秦怀玉正看着书,感觉杨寒衣身上气息不对,一时惊讶,一时烦躁心酸,一时难过颓丧,结合听到的风评,总觉得杨寒衣脑袋不好使,八成又疯魔了些。

外面一声响,黑妞吠的厉害。

杨寒衣知道樊默言刚走没多久,不可能现在回来,黑妞更不会叫的这么凶。

“是谁在外面?”杨寒衣喊。

“公子。小的是苏州镇上的裁缝老王。”那缝背着一个包袱,目慈面善,说:“寒文管事昨晚嘱托小的,今日来梅客居给小公子量尺寸裁做衣裳。”

杨寒衣看孤鹜一眼,说:“你去把老王迎进来,叫黑妞不要叫,给喂点饭。”

孤鹜点头,不多时将老王迎进了屋里,老王给杨寒衣行了个礼。

杨寒衣回礼,看他一眼,说:“我自己不缺衣服,你给庄子上的小子丫头做三身换洗衣衫。”

老王说:“寒文管事嘱咐了。庄子上大公子小公子,丫头小厮都要做。衣服要穿,每年都换新,总不能老穿旧的。”

杨寒衣仰靠在椅子上,长叹一口气,揉揉脑袋,心里苦,他没钱,穷的厉害,庄子哪哪都要钱,他都快扛不住了,更重要是还有一堆事,穿新衣裳要不了三天又是从灰堆里扒拉出来的,划不来!

“寒衣,你怎么了,在想什么?”秦怀玉放了书,笑着问他。

“没……没……没什么。”杨寒衣坐起来,看了秦怀玉一眼,只见秦怀玉今日一身天青色拢纱水袖长衫,头上别了根淡碧色的簪子,眼睫毛长长的,像一位不染凡尘的仙,桃花冷香闻的杨寒衣直想往秦怀玉身边凑。

“怀玉,你真好看。”杨寒衣说。

秦怀玉笑了笑,面若暖玉,说:“寒衣,我觉得你最近长高了不少,气色也好了些,做身衣衫换新也不错。”

“真的?”杨寒衣又惊又喜,说:“我真的长高了,有多高?我怎么没感觉。”

“这个怀玉却不知晓了。”秦怀玉笑说:“寒衣这么开心,裁缝就在这里,何不量一量?”

老王笑着说:“小公子要是心里没底,小的量一量就知晓了,也保证小公子安心。”

杨寒衣很在意他的身板,早忘了裁做衣服的事,忙忙说:“来来来,赶紧量。”

老王笑着冲秦怀玉点头,眼中满是感激。

秦怀玉微微一笑以作回应。

老王给杨寒衣量手脚,杨寒衣对秦怀玉说:“如果我真长高了,怀玉你也做一身罢。我们做一个款式不同颜色的,我总觉怀玉你的衣衫都特好看,仙风道骨的,自己怎么穿都没你的感觉。”

秦怀玉说:“你要是不嫌弃——”

“好了,公子最近身板夯实了些。长高了半个手指的高度,公子可以安心了。”老王说。

“啊啊啊——”杨寒衣高兴的哇哇大叫,两只手在空中乱晃,大喊道:“怀玉,你听到了没,你听到没?我长高了,我长高了,我再也不是一根葱的小矮子杨寒衣了,我们现在身量差不多,寒衣可以和你一起做衣服了。”

秦怀玉道:“是是是,我们可以一起做衣服了。不知刚才是谁说我自己不缺衣服——”

“哪里的事?!我缺衣服,缺的很呢。”杨寒衣立马接口,说:“我和怀玉做一个款式的,默言做另一个样式的,其余丫头小厮都做些换洗罢。”

老王点头,说:“寒文管事昨日都把大公子,丫头小子的尺寸量好给小的了。今日给公子量尺寸是寒文管事再三嘱咐的,就怕尺寸有差别,特意叮嘱小的做精细些。”

“寒文昨日嘱托的?”杨寒衣疑惑。

老王点头,说:“昨日寒文管事特地说的,要小的亲自来,就怕有差错。”

难怪今早孤鹜说粉色衣衫是凑合,现在来看真的是凑合穿了。本打算给寒文说让换一下,重新裁量做衣服,没想到他弟测量颜色款式面子都考虑进去了。

杨寒衣不得不佩服他弟寒文,不管是庄子上大事安排,还是小到做衣服审美这种事,都能顾全到,甚至在面对钱财诱|惑时,都能坚守自己的原则,对他始终亲如兄弟,不存外心,大抵真的是血浓于水,亲人之间心有灵犀吧。

这种感觉叫杨寒衣很温暖,很踏实。可他也很欣慰,长在穷困父母还泼皮的家庭里,能像如今这样通透坦荡磊落,真是这孩子觉悟高。

就是不晓得感情方面怎么样,上午见他腰间还系着木棉花的吊坠,看来他弟对白卿印象很好,不知道白卿怎么看的,后面他得抽个时间探探口风。

杨寒衣笑着将裁缝送了出去,秦怀玉说要给桃花取水插瓶,也跟着出去了。

屋外,一颗梅树下。秦怀玉递给裁缝老王一张纸。

是衣衫样式图,老王说:“公子这是?”

秦怀玉长身玉立,说:“这是我画的衣衫样式图,今日你得了寒衣的尺寸,就按照这个样式做。天蓝色和浅白色、天青色色系都可,不要更换太多,更不要说是我送的图样,明白么?”

老王犹豫,说:“万一哪天公子知道——”

秦怀玉眼中清寒微覆,淡淡道:“你知我知,还有谁知?我画的图样,你得最后的功,这样好的事,你确定要推拒?”

老王忙说:“不推拒不推拒,公子和小公子能开心就好。小的听吩咐办事。”

秦怀玉淡淡“嗯”一声:“如此最好。”

老王麻溜背着包袱走了,只觉秦怀玉和刚才屋中微笑的他判若两人。

远处,青草正绿,桃花漫漫,染血绯红。

秦怀玉看着桃花,眸中冰冷覆盖,一点温情也无,只不多时,便转身回了屋中。

四日后,家中上下丫头小厮都换了身碧水色的新衣衫,杨寒文心细如发,还给丫头们专门订做了胭脂水粉,耳坠簪子。丫头小子们一换新,看着架势都足了,赫然显的杨寒衣就是那暴发户,可气派了。

当天下午,杨寒文一脸憔悴,带着薄荷苗子,花苗子,秧苗子回来,笑着对杨寒衣说:“我想了想,你庄子太湖周边有些空地,就买了点桑苗子回来,你种着试试,以后吃点桑葚也成。”

杨寒衣简直心花怒发,只叹和杨寒文心有灵犀,血浓于水。杨寒文实在太能干了,什么都能考虑到。樊默言四日内早将木头运到了太湖周边,工匠们手艺人们技术好,把水排架子搭了一半。杨寒文脚不沾地,又去查看短工们挖的坑,顺带找人种桑树。

四月二十一是好日子,张老过来,让杨寒衣准备酒饭,焚香洒扫,说是水排的事可以动手了。杨寒衣和樊默言肖垣去吴江镇上买了一只羊,半只猪,一颗猪脑袋,十五斤猪腿,二十斤白菜,十斤鲤鱼。

庄子上的住户都来帮忙,秦怀玉再次做酒水供应。整个庄子的人都动了起来,烧了好大一桌子菜摆在太湖边。张老带领吴江镇现村长、昆山村村长、苏州镇长、县太爷启酒上香,一祭天,二祀地,三拜水神。

庄子上的兵汉子和手艺人们放开了腮帮子吃,焚了枯草,敲锣打鼓的,就开始搬石头铸地基搭水排。杨寒衣这事动静大,早先有些住户都知道杨寒衣要建水排造福万民,本以为只是场面话,今次都拖家带口的过来看,一看是真的,想着水排成功在即,以后庄稼收成不成问题,对杨寒衣的感激之情又多了一份,有些不懂的,在旁边指指点点,都说杨寒衣看着身量单薄,没想到想法这么大,以后定能走上高位。

苏州老李头联合八大铁匠将零件小样悉数送到,手艺人们忙不迭的将水车组装上去,杨寒衣站在水排面前,一边感叹这玩意真高真大,另一方面格外怀念前世用水方便。

张老更是兴奋,高兴的爬上去,绑了大红绸带,还亲自将悬崖处装的的炸|药引线点了,悬崖壁上霎时间出现一个大洞,手艺人们绑着绳子,兵大哥以手拉着绳子,手艺人们“飞檐走壁”,敲敲打打,将滑轮链子都钉了进去。

手艺人动手,兵汉子出力,两方配合,这用水一事相当于完成了大半,杨寒衣如释重负,只觉身上轻松了许多,当天心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兴奋,相当复杂,盯着水排看了好久,看了又看,心道自己马上离地主不远了,末了去东山上去看桃花林梨树林,有杨寒文督促,短工们自然不敢懈怠,此时桃花林规整的很,一片片的,看着就喜人。

杨寒文在旁边监督短工挖阶梯,铺赏玩用的小路,笑着说:“二哥,我看桃花这边地势高,就分阶梯种的,每到阶梯修一条小路,小路周边种些花,以后来游玩的人顺着每段阶梯的小路上去,在桃林里玩,桃林里我还留了些平坦的土地,后面种些软和些的草,有爱踏青的姑娘家可以来,怎么样?”

如果杨寒文不是杨寒衣带大的,甚至是他亲弟,他都会怀疑杨寒文是不是穿越过来的,怎么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辙?

杨寒衣当初是打算按着梯田模式,每阶梯修些小路,每阶梯的小路边都种不同的路边小花,桃林中修一些竹亭,整一些平坦的地,做踏青放风筝用。

各种不同的花可以用来做胭脂水粉香水,又能观赏给蜜蜂采蜜酿蜜,还能观赏修饰小路,实在不济做些鲜花饼,到时收个门票,再顺带卖一些,桃子梨子熟了,又能酿酒又能卖还能做蜜饯,简直一举多得,杨寒文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将他的想法完全熟知了。

杨寒衣高兴,说:“你安排的和我想的差不离,就按你说的做,你也别太累,注意身体。”

杨寒文点头,说:“二哥,我们的花林,以后叫‘梅中花岛’怎么样?”

杨寒衣笑道:“成。以后做了胭脂水粉我们拿到帝都去买,让子涵给介绍些达官贵人。帝都有钱人多,保证一罐香露一两金!”

杨寒文哈哈笑,杨寒衣又说:“实在不行,做些鲜花饼卖出去,保证大赚。”

两人抱着笑哈哈。

翌日早晨,杨寒衣起了个早,正要去看自己的桑树薄荷种的怎么样时,樊默言却拿了件新袍子过来,正是老王做出来的那件。杨寒衣看的眼睛发亮,袍子样式新奇,外面拢纱的,水袖束腰宽衫,袖口绣了桃花,连束腰的带子都是桃花枝纹,很是好看。

杨寒衣道:“今天有喜事么,怎么拿件新衣服?”

樊默言将杨寒衣打横抱了,杨寒衣立即抱着樊默言脖子,脸上羞红,低声道:“白天,大清早的,不怕师傅来逮个正着?我不想挨打。”

樊默言将杨寒衣放在榻上,脱他衣服,说:“赶快穿了,大哥刚才来的信,我让怀玉看了下,大致是说让我们去帝都一趟。”

“怎么这么急?”杨寒衣说:“是出了什么事?”

樊默言道:“不清楚,估摸着大哥想我们了,或是问问你庄子发展的怎么样?”

杨寒衣还是很想去帝都的,帝都繁华,人也多,重要的是还能见到子涵,也不晓得子涵回京没,剿匪怎么样?

想到去帝都可以见到熟悉的人,杨寒衣特兴奋,可一想到子涵嫡子变庶子,皇上宠妾灭妻,宫里勾心斗角,各种算计,哥哥如履薄冰,杨寒衣又有些蔫了。

樊默言帮杨寒衣穿好衣服,杨寒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唇红齿白,大眼睛,长睫毛,小白牙,好看的不行,妥妥做受生崽的皮子。

樊默言问:“想带谁一起去?”

“你。还有大哥的那些兵汉子,现在力气活忙的差不多了,该把人还给大哥了。”杨寒衣想到大哥寒羽心里还是高兴,想到帝都那些算计,旧事重温,心有余悸,怏怏说:“寒文年纪小,不带他去沾染那些是非算计。你把怀玉的桃花酒拿两坛,我们收拾几件衣服,走吧。”

从梅客居到帝都,赶车快些也得十天,杨寒衣想着家里还有事没做完,也不想赶车了,樊默言把包袱缠在后背,两坛子酒捆在马鞍上。

杨寒衣给杨寒文交代了后面要做的事,让他留心半月内的播种用水安排,如果遇到搞不定的人和事,找张老,实在处理不了的,先搁置,等他回来再处理。

两人牵着一匹马,正准备出门去,门口却遇到了张老。

张老瞪着杨寒衣,说:“你们要去哪?徒弟,你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杨寒衣莫名,说:“什么?”

张老拉着杨寒衣到太湖边上,杨寒衣这才想起来,先前答应过张老找粗实大木头,木头泡上几天后,要放在水里,支撑整个水车,木头粗又大,手艺人们这些天抬石头在水中筑基,基本都累的不行,哪有力气能抱?反而樊默言一个人就能把木头扛着竖着插|进铸好的水中地基中。

杨寒衣说:“默言要陪我去帝都,我大哥有急事找我们,要不这事先放放,或是我让寒文再找些人?”

“你又想拖延?”张老不高兴了,说:“你再耽搁,你山上东西还要不要,都快五月了,什么时候能种出来?水边湿气重,马上又热起来,你愿意耽误,老朽这把老骨头可不愿意陪你磋磨?!”

“那怎么办?”杨寒衣愣住,看看张老,再看看樊默言,弱弱说:“师傅,实在不行,我让寒文给你找些人来,寒文做事很快的——”

“找人找到什么时候?把人找来,合计工钱,等着动工,又是一天,一个时辰就能解决的事,你非要老朽在水边折腾?!”张老怒说。

樊默言扶了扶杨寒衣,说:“我去罢。我现在身子能行,能做。”

杨寒衣愣愣说:“我怎么办?你让我一个人去帝都……”

两人站在湖边商量了许久,樊默言说:“庄子的事我还是要上心些,不能什么都给寒文。要不换个人陪你……但你身子虚,我担心没人照顾你……路上也不知你能不能适应?”

杨寒衣想了想,目前没有办法,看来真要和樊默言分开一段时间,本想自己骑马过去,樊默言担忧他身体,又怕当初延庆城做压寨夫人,被凌|辱的事情出现,强硬道:“让朱大义陪着你去,他身板好。”

樊默言喊了朱大义,让他骑马陪着杨寒衣去无锡码头,坐船走京杭大运河,先到西安,再骑马到帝都,这样三天可到。

秦怀玉知道此事,当即要求跟着杨寒衣一起去,朱大义是汉子,不用担心,可秦怀玉身板也夯实不了多少,杨寒衣本想着秦怀玉不熟悉骑马,准备骑马带着他,不料秦怀玉利落上马,一路上比杨寒衣还熟练,稳妥的很。

杨寒衣看着那飒飒英姿,心中对秦怀玉的好奇越发浓厚,长的好看,识文断字,孑然一身,又懂骑马,不晓得秦怀玉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

三人驾马到无锡码头,上京杭运河,于三日后晚间到了帝都。

帝都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灯盏成林,各色烛光将帝都笼罩,整座城多了份浪漫,张灯结彩,小贩吆喝,禁军巡视,一派繁荣安稳。

杨寒衣看了有些羡慕,原来帝都这么气派啊,却又有些心酸,繁华背后又有多少背井离乡在此谋生的人,就像前世的北漂一样,多少人为了多感受都市繁华,每天苟延残喘,活在大城市的冰冷之中?哥哥从十五岁离家,常年回不去,看着帝都的繁华,如履薄冰,只为了杨家能好过些,那样的杨寒羽叫杨寒衣心疼。

“公子。”朱大义唤他。

杨寒衣眨眨眼,说:“走吧,去京郊大营。”

朱大义牵着马,跟在秦怀玉杨寒衣身后,进了京郊大营,守门的兵汉子马上进帐篷通报:“庄子上的少主来了。”

“杨家二郎来了!”

大门传到营帐最里端,杨寒衣站在营帐据点外面大门,各处看,杨寒羽从里端副帅帐篷奔出来,笑道:“我说谁来了,原是你小子,阵仗够大啊。等你三四天了,走!进去。”

杨寒衣心中很是心疼哥哥,说:“你给的兵汉子我让他们走水路慢慢来,为了见你,我赶得快些。大哥是哪里不好么?写信那么急。”

杨寒羽道:“哥哥就是想你了,哪有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

杨寒衣心放了一半,把酒抱进来,说:“两坛怀玉酿的桃花酒,孝敬哥哥的。”

朱大义将马牵去了马厩,帐中只剩下杨寒衣和秦怀玉,杨寒羽说:“默言没来么?”

“庄子上的事太多,走不开。”杨寒衣说:“寒武呢,怎么没见他小子?”

“在后勤呢,说你要来,非要自己去后面看看,亲自做些饭菜。”杨寒羽说:“你会煮茶,来煮些罢,哥哥粗人,好久没喝到寒衣煮的茶。我让兄弟们上饭菜。”

帐中不多时摆了饭,杨寒武出来,不冷不热,面容冷峻,相比以前黑了些,糙了些。

杨寒武上下看看杨寒衣,嘲讽说:“二哥最近身体很好啊,面色红润,身板夯实呢?!”

杨寒衣不查这话隐含意义,笑道:“还成,虽然累点,但伙食好,胃口不错,长高了还长壮了些。”

杨寒武说:“那地方倒是好,好山好水养着脑子不灵活的人!”

杨寒衣:“!!!”

杨寒武说:“你不晓得帝都天气变化么?穿在苏州的衣衫来帝都,是身板真的好全了?我二哥不错啊,风流倜傥,觉得自己的小命不重要了,可以随便折腾!也不晓得当初是谁吃苦药眉头皱成川!”

杨寒衣翻了个白眼,冲杨寒武吐舌头,牵着秦怀玉,朱大义就坐。

杨寒武拿了件厚外罩给杨寒衣,杨寒衣瞪不过他,乖乖披上了。

帐中一盏灯,一桌菜,几个人,围在一起,吃饭喝酒。

杨寒羽对杨寒衣说:“想过科举吗?”

杨寒衣说:“大哥你开什么玩笑?我哪有机会科举,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身份……以后有机会……有机会再说罢。”

杨寒羽看了眼秦怀玉,说:“你想科举么?”

秦怀玉愣了下,将眼角发丝撩了撩,说:“大哥,怀玉怕是有心也不成了。”

杨寒羽拍拍秦怀玉的肩,无奈叹口气。末了又问朱大义,“兄弟你呢?”

朱大义说:“想过。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乡试?”

杨寒羽说:“我给你留意着,这次你在这边住些时间,等到乡试再回庄子。期间我让兄弟们教你些拳脚,练一练身板。武科举不比文科举,机会难得。”

朱大义犹豫,说:“我母亲……”

杨寒衣给朱大义递茶,说:“不是还有我么,放心。”

朱大义抱拳,“如此,大义在此谢过公子大恩。”

杨寒衣端着茶,唇抵杯沿,说:“大义兄弟寒羽有一事相求。”

朱大义抱拳,说:“大哥请讲。”

杨寒羽递过去一杯酒,说:“大义兄弟以后若能武试入围,或是出息了,能照看一下我家寒衣。他身板薄,当初去苏州,途中多次小命不保,默言自是会护他周全,我们这些兄弟离的远,遇到事,默言寒衣双拳难敌四手,寒羽今日不为别的,只望兄弟以后能护全寒衣一二。”

朱大义道:“大哥说哪里话。公子在庄子上对我多有照顾,今次杨兄又给我留意乡试一事,后面兄弟要是能有出息,自然少不了公子和杨大哥的功劳,护全小公子是我应该,我定会尽力。”

两人碰杯,杨寒羽说:“如此拜托了。”

杨寒衣心中越发感动,他杨寒衣何其有幸,值得杨寒羽千里牵挂,为了他各方打点,各种操心,这样的哥哥,让杨寒衣心疼又珍惜,想一辈子在大哥的庇护下,做个小混球,不愿长大。

几个人又喝酒吃肉,说了会子话,杨寒衣舟车劳顿,累的不行,便回了杨寒武准备的帐篷去歇息,崭新的帐篷,新的被子,厚的披风。

朱大义也不晓得去哪里住了,营帐中也没其他人,杨寒羽要派兵汉子过来,杨寒衣不想麻烦,推拒了,最后把秦怀玉喊了进来。

夜间温差大,帐篷中有些阴冷,秦怀玉点了炭,焚了自己带的桃花安神香,杨寒衣呆呆坐在床边,心里脑里想的都是樊默言,想钻樊默言怀中,抱着他各种亲。

秦怀玉说:“寒衣,你还冷么?”

杨寒衣回神,说:“不冷了。”

秦怀玉给杨寒衣端了盆热水,水中放了些桃花花瓣,说:“净面吧,累了一天了。”

杨寒衣不动,秦怀玉说:“怎么了?”

杨寒衣扯扯衣衫。

秦怀玉明白,说:“寒衣是累了好久,想洗澡罢?”

杨寒衣点点头。

秦怀玉说:“寒武早把热水烧好了,在旁边帐篷,你去罢,亵衣都准备好了。”

杨寒衣高兴,麻溜去了隔壁营帐,独留秦怀玉在帐中。杨寒衣洗完回来时,秦怀玉将床铺好了,床头放了杯热水和茶,床头灯罩了罩子,床上熏过香,是秦怀玉身上那种淡淡的桃花冷香,杨寒衣狠狠吸了一口,钻进被子中打滚。

秦怀玉进来时,杨寒衣早已经埋在被窝里了。

秦怀玉笑笑,说:“帝都这边夜间冷,寒衣你要和我一起么?”

杨寒衣迷糊点头,闻着秦怀玉身上的桃花冷香,说:“来罢。这边风真大,我一个人睡也不踏实,你陪我,我睡的快些。”

秦怀玉微微一笑,吹了灯,上了床。

杨寒衣感觉桃花冷香在鼻子边更浓了,修长的身体带着一些微冷,在他身侧躺下,当即搂住秦怀玉腰,往他身上挨,想给他暖和一些。

抱了一会,只觉秦怀玉越来越凉,明明很好看的人,身子像冰一样,让人心疼,疼惜也仅仅是疼惜,和他一个属性的,不被这个世道认可,最能做的大抵是抱着相互取暖了。

杨寒衣搂着秦怀玉,脑中想的却是樊默言,想樊默言的身,樊默言的威风,他的腹肌,宽阔的胸膛,还有灵魂融合时彼此最美妙的气息交|缠……

秦怀玉睡觉安分,睡下便不动了。

杨寒衣不老实,不是想樊默言,就是想梅客居软和的床,认床认的他难以安眠。

三更时分,秦怀玉迷蒙着眼问杨寒衣:“是不习惯么,还是我身上太冷?”

杨寒衣只觉秦怀玉睡眼迷蒙的样子美的很,心道以后谁那么有福气能把秦怀玉娶回家?

好看、会酿酒、有学识、性子温和、还细致会生活……娶回家真是祖上八辈子烧高香了,一般人还真配不上给他。

杨寒衣给秦怀玉搭上被子,说:“我自己的问题,你快睡吧。”

秦怀玉说:“还是尽量睡一会,明天有什么好好说。”

秦怀玉说完,又睡过去了。

杨寒衣羡慕的不行,自己要有这么好的睡眠习惯,何至于天天顶着黑眼圈到处飘?当晚翻来覆去的,十分不适应,只想快些回梅客居去。在温暖湿润的苏州地段住习惯了,那里才是真正的家,是他归属的地方,在这里哪怕有大哥四弟,都没有家的感觉。

南方的确景色宜人,气候温和,山峦起伏,苍松翠柏,除了经常下雨容易梅雨涝灾外,真的找不出什么错处;

北方地大物博,平原广阔,可那种粗犷的作风,耿直的说话方式以及干冷干冷的空气,杨寒衣实在受不了,一阵风刮过来,嗓子眼里都是细沙。

杨寒衣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睡去。

翌日清早杨寒衣刚出帐篷就闻到一阵沁醉的桃花酒香。

秦怀玉过来,说:“后厨有个馋嘴的士兵把酒偷喝了,喝了一半酒坛摔碎了。”

那酒是秦怀玉用桃源的井水和桃花酿了三个多月才酿出来,名叫“踏雪寻梅”,给他的两坛是前几年梅花上的雪水做底酿的,整个桃源总共五坛,他这边得了两坛,难得的很,几十两银子都难买,他特意送给哥哥的,现在竟然被偷喝了?!

酒香一飘,整个京郊大营都是沁醉的香味。杨寒衣闻着这味心里酥酥麻麻的,身上被醉的一点力气都没。

秦怀玉一脸可惜,安慰杨寒衣:“要是你喜欢,我后面再酿就是。”

杨寒武在后厨狂揍喝了酒晕乎的士兵。

“算了算了。”杨寒衣说:“酿酒辛苦,你也别太折腾,累坏了不值当。”

秦怀玉却是笑笑,不说话了。

两人并行去了杨寒羽的帐篷,杨寒羽身边坐了一人,那人带着一身紫色官服,带着官帽,正襟危坐和杨寒羽说话。杨寒衣不知那人,扯着站在一边呆若木鸡的杨寒武问:“那人是谁,怎么和大哥这么熟络?”

杨寒武轻声道:“延庆城通县都督。”

杨寒衣知道了,静立一边听两人说话,大概是朝廷有关的事,回韩、沙、楼国又打到了阴山附近,总是玉门关附近动乱,不消停的很。

楼国、回韩、沙近些年一年比一年猖狂,去年十二月份劫了中垣的商队,这事闹的还挺厉害,杨寒衣自是没走丢,但被绑的一些世家公子回家向爹娘告状,直言受了怎样的委屈,不少大臣心疼自己宝贝儿子,行商的商人中他们有的也携带了一些私|货,被劫了钱财一场空,正是冒火时候,在朝廷上炸开了锅,言之凿凿要将玉门关、阴山、雁门关、嘉峪关、山海关、阳关北方六大军事要塞重新布防,中垣万顷疆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六大驻防部队都要重新安排。

“三殿下被骂的可狠了……”都督有些痛心的说:“三殿下剿匪那事领了好久,也有成效,但朝上都说是三殿下办事不力,我听上头的意思——”

杨寒衣正是担心赵子涵,如今听到赵子涵的笑意,当即耳朵竖的尖尖的,都督又说:“上头因为商队被劫一事,发了好大的脾气,朝臣又拜高踩低,上表说是三殿下无用,要上头问责呢。陛下将三殿下调去云南驻军了。”

杨寒羽不胜唏嘘:“帝都在北,三殿下调去云南,说好听些是调任,实则是发配。去的地方远了,消息就慢些。陛下对三殿下还是存了偏见……至高无上的皇子去军中,陛下是有意让殿下吃些苦头。对了,五族那边战况如何?”

都督摇头,说:“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三殿下是嫡是长,只因为皇后娘娘死后母族不得势,就更换嫡子,一碗水端不平啊。史无前例,更换嫡子,宠妾灭妻,还是在一国之主身上,文臣们有话不敢说……这次去云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不好永远就在云南了。太子登基后,三殿下身份的事更是说不上话了。北边重新布防,太子肯定会把握好这个机会,将自己的亲信分派下去,三殿下在云南,更是不得势。”

杨寒羽说:“北边六关重新换防,北边的老百姓又要流离失所一部分,到时去南方中原地区,吃饭生计是一大麻烦,难保不会混进五族的探子,到时又乱糟糟的。”

都督点头,长叹一口气:“局势越来越难了。你说……陛下为什么要更换嫡子,三殿下能没有想法?”

杨寒羽看杨寒衣一眼,说:“你和怀玉出去煮些茶。”

桌上有茶,还冒着热气。杨寒衣知道杨寒羽不想他过多掺和这些是非,特意把他支出去,本想在听一会,杨寒羽眼神深沉了些,杨寒衣不敢造次,只好牵着秦怀玉乖乖出来,在门外两人却不是煮茶,而是轻手轻脚,走到帐篷侧边,蹲下来,贴着耳朵偷听。

杨寒衣秦怀玉两人走后,杨寒羽的话信息量更大了,从两人的交谈中,杨寒衣零碎知道了一些事。

一北方要重新换防,太子势力到时能完全分布,牢牢掌握北方军事大权;

二中垣和五族关系日益紧张,沉寂了十多年的犬蛮最近不是很安分,商量和其他三族结盟,攻打中垣,就连五族之外的‘南唐国’也不安分,想来掺和一腿,边境战事吃紧;

三延庆城、六所关卡重要的商贸之都,五族土匪蹿腾的厉害,那边百姓商贸为生,没有土地,五族三天一闹,五天一抢,日子不好过,周边商户家村落百姓十多万,到时重新换防控兵,十几万人大迁徙,随时可能会暴|乱,搞不好就是农民起义;

四赵子涵越发不受皇帝喜欢,连带着和三殿下有关的一干人等日子都不好过,这位从小占尽皇家先天优势,为嫡为长的皇家血脉,在母亲死后,嫡子位分没了,属于他的太子之位没了,无上的权利旁落,继而是燕贵妃为继后,成平妻,其子得太子位,而赵蕴之一身容华散尽,还要被自己亲爹派到鸟不拉屎的云南边境,美其名曰是掌管军务历练品行,实则就是见不得他,赶的远远的。

杨寒衣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不顾举国上下悠悠之口史书工笔要将自己万众瞩目的亲儿子变成庶子;先皇后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以至于皇帝要将燕贵妃抬为平妻,其子享尽容华?

杨寒衣想不明白,杨寒羽也想不明白,众多言官更是想不明白。

都督和杨寒羽喝完茶就走了,杨寒衣自顾的在军营中瞎转悠,换做旁人杨寒衣才懒的关注,可这人是赵子涵,在他危难扛不住时给他安慰,给他撑腰,在雪夜中为了他挨打的赵子涵,是朋友也是患难兄弟,更是家人。只是杨寒衣很难过,赵子涵不好过,他却半点忙都帮不上,杨寒衣只觉得自己挺会扯后腿的。

三殿下和太子的派系之争,杨寒衣先前不晓得,现在也不晓得,其实想想无非也就是谁的权利大,谁的势头好,选择站|队罢了,三殿下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哪个朝臣会蠢的站在他身后,尤其是天照重文,文人嗅觉更是敏锐,心中早就有了计较,更是不会为了已经凉凉的三殿下说话。

杨寒衣忽然觉得累,帝都果然一派算计,看似和平,实则波谲云诡,静水流深。

“二哥!”杨寒武唤他。

杨寒衣回神,见是杨寒武过来了。

杨寒武说:“我正找你呢,好久没喝你煮的茶,走!给我煮些吧。”

杨寒衣瞄着杨寒武,觉得杨寒武有些反常,平常傲娇的人,怎么会想着主动喝茶,八成是想和他说什么话,碍于脸面,不好意思,随便找了个借口。

杨寒衣心中明白,便跟着杨寒武去了后厨帐篷,杨寒武亲手搬桌子,架炉子,端水,这样的日子也是难得,杨寒衣记忆中和杨寒武的独处时间几乎没有,仔细算算,今算是第一次了,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一方小天地中,连大哥和秦怀玉都不曾过来。

“是我没看严实,叫同行馋嘴的把酒偷喝了,还打了坛子,那酒真是香!”杨寒武说。

杨寒衣心思在赵子涵的事情上,也不好怪杨寒武,只说:“怀玉自己酿的,他说不妨事,要是我缺,直接给他说就成。”

杨寒武又说:“明天你走的时候,我给你派几个人,你带着安然些。”

“嗯?”杨寒衣心思还在赵子涵那些遭遇上,木木道:“帝都是不是要出事了?”

杨寒武说:“你说这我想起来了,上次在庄子上大哥说的三殿下,你们现在还有书信来往么?”

杨家归为三殿下一脉在杨家几个兄弟中间是公开的事,大家都知晓,但杨寒衣和三殿下关系好,知道的却没几个,想是杨寒羽将三殿下重视他的事和杨寒武说了些,这事在杨家稍微打听一下也能晓得,藏也藏不住。

杨寒衣说:“还来往呢,不过子涵好久没给我回信了,许斐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杨寒武忽然严肃道:“你们以后别再书信来往了,你自己在庄子上好好发展,赚些钱,把日子过安生些,不要再掺和他的事了。”

杨寒衣心中火气一股子窜上来,拧眉道:“为什么,我和子涵来往的好好的,为什么不能掺和?!”

杨寒武说:“你刚才没听到么?他现在要被发配到云南,自身都难保,怎么保的住你?等太子登基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个曾经为嫡现在为庶的兄弟,你觉得皇家中人会容忍一个对他皇位有威胁的人存在,三殿下的命根本不在他手里!”

“你和他来往密切,到时连坐一众,怎么死的都不晓得?若是哪天恩科容许你去,你走仕途,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你怎么应付,知道你和三殿下关系好,朝臣都会把你归为他那一脉,你后面的路将更难走!”

杨寒衣觉得好笑,道:“我走科举,你是在说笑么?你不看看你二哥我什么身份,走科举?!女子能科举我都不一定有那个机会,更别说当官站在朝堂经历勾心斗角,阴谋算计。简直痴人说梦!”

杨寒武咬牙:“你!顽固……”

杨寒衣语重心长,说:“说实话寒武,你真的不晓得我和子涵经历的事,我这条命是他当时拿命换来的,当时我无亲无故的,他愿意为我挨打,中珍珠钉。珍珠钉钉在他骨头上,肉黑了一块,骨头上都染了毒,他是养尊处优的皇家贵胄啊,为了我当时差点废了手,就为了保我一命,我杨寒衣何德何能值得他一个皇家贵胄为我豁出性命?!他把我当家人当朋友当兄弟,我在他有难时却想着撇清关系,留他一人被围攻,我还是人么?他赵子涵是我们杨家,是我杨寒衣的救命恩人,我们现在和他划清界限,和恩将仇报有什么区别?杨家家训不是这样,大哥也没这样教过我们!”

杨寒武低吼道:“你怎么这么蠢?!又蠢又轴!我们杨家和他一条船上的不假,我和大哥也从未想过要和三殿下划清关系。他给我们杨家的恩情我和大哥拼尽全力也会回报。三殿下生,我们生;他死,我们也绝不苟活!但你不一样,你嫁人了,你上的是樊家族谱,你是樊家人。只要你和他断了联系,待以后太子登基,便连坐不到你。我们受他恩惠庇佑,虽死无悔!可你没必要搭进来,若真到了那一天,杨家一众轻则流放,重则处斩,罪不及外嫁,到时你还得活着给杨家收尸,给我们准备几口薄棺。”

杨寒衣冷笑,道:“你们想的倒美。舍生取义,以死报恩,还了三殿下知遇之恩,你们成了天底下最美好的代表,市井说书都会说我杨家一门忠烈,表彰你们的伟大功勋。而我!要带着所有不好的回忆,接受你们不测的消息活下去,还要笑着给你们收尸,后面几十年在愧疚自责中生活!我算是什么,你们把我杨寒衣当什么?!为了护全我,你们把所有的责任都担了,你们慷慨赴死、你们大义凛然、你们义不容辞、你们不畏生死、你们忠肝义胆、你们兄友弟贤……而我带着你们所有的责任希望活下来,做那不义不悌不忠不孝之人!你们难道不知道活着的那个才是最痛苦的,你们凭什么替我安排未来,你们问过我怎么想的么?你们不觉得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活着这种行为很残忍么?!妈的!死还不简单,我也会!”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忠义什么的,命最重要你不晓得?”杨寒武面色发红,生气杨寒衣不明他们一番苦心,说解道:“二哥,你清醒些好么?目前的形势,三殿下真的翻身再难。你就安安心心种田发家,好好过安稳日子,不要想着和三殿下密切来往了。”

杨寒衣道:“说来说去就是想把我撇开,让我好活着。可他当我是兄弟,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杨寒武登时面色一寒,吼道:“你难道想我们杨家一个都不留,你想我们杨家一夕之间全部覆灭?!”

杨寒衣道:“子涵又不是要起兵造|反,怎么太子殿下就容不下他?!皇帝老儿会忍心看到兄弟相残的事出现?这些八字没一撇,都是你们自己在这臆测!”

“蠢得死!”杨寒武拿了一个茶杯砸了,茶杯碎了一地,他怒目圆睁,瞪着杨寒衣:“如果是你,原本属于你的一切被夺了,你每日担惊受怕,受人白眼,被人冷嘲热讽,众人避之不及,你会安心接受现在的一切,不去想着夺回?!除非那人天生脑子不好使,是个正常有血性的男儿都会夺回来!三殿下起兵是必然,现在只是时间问题,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就算他起兵我也认了!从和他认识的时候我就说了以后要抱他的金大腿,你现在是在教我食言么?!”杨寒衣瞪回去:“你瞪什么瞪,我是你二哥,你小子还真当我好欺负,天天欺负我习惯了是罢?!”

杨寒武道:“我说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你,你把我好心当成驴肝肺!以后你要是再和他来往密切,杨家容不下你,我权当没了你这个二哥,总好过杨家以后一个不剩!”

“不容就不容!”杨寒衣从没想到他会和杨寒武吵起来,气的要死,一脚踹在煮茶的桌子上,破帐而去,大声道:“朱大义,秦怀玉!你们在哪里?”

朱大义秦怀玉听声,忙忙出来,杨寒衣咬牙格格响,说:“收拾东西,我们回苏州去!杀千刀的杨寒武,你总想让我活着给你收尸,让我带着痛苦的记忆孤单过下半辈子,我偏不如你意!我一定会帮三殿下夺嫡,让他护着你活到万古长青,与日月同光,自己的尸体自己收去!老子才不收!”

帐蓬里头没了声,杨寒衣扯着秦怀玉袖子,拉着朱大义,把秦怀玉推到马前,两人翻身上马,一阵烟尘飞起,三人策马走了。

“寒衣,寒衣!”杨寒羽从帐篷里奔出来,在后面大声唤他。

杨寒衣难受的要死,不想说话,心中酸涩的厉害,压根没管后面有什么声音,直到一行人上了京杭大运河,秦怀玉才勒了马,一行人慢慢上船。

“这晃的厉害,都慢些慢些。”直到上了船,被船晃了三晃,杨寒衣才彻底平静下来,秦怀玉将肩膀借给杨寒衣,一行人听着水声涛涛。

杨寒衣气的脸发红,恨不得找个人大吵一架,奈何秦怀玉是个安生性子,朱大义话不多,杨寒衣一通气打在棉花上,越发想念樊默言,要是樊默言在,定会许着他胡闹,让自己在他怀里滚来滚去,叨叨个没完。

看着身侧的秦怀玉,杨寒衣心情安然了些,他何尝不晓得寒武那样做是为了保全他,只是这种保全代价太沉重,他已经带着小寒衣的性命艰难活在这个世道,他不想后半辈子还带着其他人的希望自己内心的愧疚活下去。

那样太累!他不想做其他人生命的传承延续。

行船走至天津,阳光暖暖洒下,杨寒衣心中雾霾怒火散了些,不再想那些堵心的事,秦怀玉拿着马鞭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窗边,杨寒衣说:“我以前怎么不晓得你会骑马,而且骑术还很稳。”

秦怀玉笑笑,说:“十八岁之前自己学了些。那时也不太会,摔的身上都是伤。”

“怀玉,你真厉害。”杨寒衣对秦怀玉心有好奇,却也不敢过多问,朱大义说:“公子和四公子关系不好么?”

“是,也不是。”杨寒衣说:“他和我大哥太爱我了,这份爱沉重的我受不起,甚至恐惧!寒武太在乎我……哎,不说那些了,我在那边也没吃好睡好,赶紧回去,默言还在等我呢。”

朱大义点点头,杨寒衣再次靠在秦怀玉肩头,三人看着江水翻卷,各怀心事,赶往江南苏州。

杨寒衣坐在船上一路晃,晕船晕的难受,心中滋味更是难以形容,三日后晚间,一行人在无锡码头下船,再次上马。

正值五月初,好多人在江边,来来往往,更有不少民间倒腾皮影戏,唱评弹苏调的,老百姓三五成群搭伙的想去看热闹。

杨寒衣坐在马上,身后是秦怀玉的怀抱,还有那淡淡的桃花冷香,夹杂着秦怀玉浅浅的呼吸,耳边是吴侬软语,咿咿呀呀,轻拢慢捻,越女调吴州曲听的杨寒衣魂都酥软了,很想插了翅膀飞过去看,又想拉着樊默言,像前世世道的小夫妻一样,散散步,听听曲,过悠哉小日子。

看到这些,杨寒衣就觉得好不值,他就不该火急火燎的往帝都赶,平白遭一身罪,受一身累,还满肚子委屈,待在家里,和樊默言调|情,拉着寒文一行人去无锡苏州扬州流州到处晃悠,都比和自家亲兄弟生气来的好。

不晓得现在梅客居的人都睡了没,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给他留灯,近些日子庄子正忙,估计都睡的早……杨寒衣一想到这些天做的事,只觉得亏死。

一行人骑马到了太湖“死域”,路不好走,朱大义秦怀玉牵着马,两人在杨寒衣身后,杨寒衣心里想着樊默言,想着梅客居松软的大床,以跑代走,恨不得立马进山,走到吊桥时,杨寒衣却惊呼了一声。

吊桥上挂了好些灯笼,隔三步一盏,行五步一座,吊桥下江水激荡澎湃,涛涛奔腾;吊桥上灯火葳蕤,亮如白昼。都是大红色和青蓝色的灯笼外罩,两种色彩交织,浪漫温馨。

樊默言站在吊桥尽头,手里提着一盏小橘灯,小橘灯在微风轻拂的静谧夜间似一道火红流星,将混沌之夜绚烂,淡淡的光晕落在樊默言的脸上,摇啊摇,晃啊晃,颤啊颤,风一吹动,樊默言温柔的眼波弥漫开来。

“寒衣,是你么?”樊默言唤。

听到久违的声音,杨寒衣心中感动,几日来的心酸委屈一下不见,立马应他:“默言,我是寒衣,我回来了。”

杨寒衣直奔吊桥,因着来人,吊桥山的灯笼颤颤跳跳,像是为两人开心。

杨寒衣奔到吊桥尽头,一下子扑进樊默言怀中。

樊默言将人抱了个满怀,杨寒衣箍着樊默言脖子,脸埋在他颈窝,道:“我想死你了,在那边吃不好睡不好,晚上冷的要死,一个人孤单单的,还一堆糟心事,我早就想回来了,抱着你就安生。”

樊默言高兴,笑了笑,温柔道:“我也想寒衣,很想。”

杨寒衣抬头,看着樊默言的眼睛,樊默言温柔和杨寒衣对视,杨寒衣心中悸动,丝毫不管周边有没有人,直接亲上樊默言,樊默言愣了一下,便回以深情。

两人亲昵完,杨寒衣才从樊默言身上下来,樊默言一手拿着小橘灯,一手牵着杨寒衣,两人并行,朱大义秦怀玉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迹。

平日里吊桥到梅客居的这段山间小路杨寒衣走的少,基本到了夜间他都早早上床睡了,只因这条山间小路到了夜间,漆黑一片,蜿蜒曲折,很不好走。

今次回来,杨寒衣却觉得有些不同,路被重新整修,铺了些碎石头,石板,还有一些河中的扁平石头,扩宽了些,七人并行不是问题。

最重要的是路边隔一段距离就栽了一根半人高的光滑木头,木头上挂了个大大的灯笼,都是大红色的!红彤彤的光芒照着路,很是明朗。杨寒衣踮脚看了看,灯笼光线像一条火绳,直接通到了梅客居。

樊默言牵着杨寒衣,杨寒衣边走边看,只见这些灯笼还挺有诗意,左侧的是山水云纹图面,右侧的是梅兰松菊图样,自他下吊桥到梅客居那条两千米的路上,两侧都是这样挂满了灯笼,上面还有毛笔提的字。

有“*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也有“*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还有“*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更有“*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谈,大珠小珠落玉盘”。

杨寒衣站在一个大红灯笼下,看着里面流溢的暖光,上面的诗句是他最喜欢的。

“*问世间情是何物?”杨寒衣朗声道:“直叫人生死相许,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两人到了梅客居门口,杨寒衣更惊,“梅客居”那浸染千年风霜的匾额高高悬挂,匾额两边挂了两个大大的大红灯笼,上面写着“杨”字。

杨寒衣忽然想哭,来这世道,经历颇多,他所求的无非就是有个安稳日子,有个像样的家,家里有他在乎的人,平日一家人吃吃喝喝,玩笑调侃。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可以坦坦荡荡,豪气干云的和别人互怼;在外面打拼累了,可以回到自己的小窝里宅起来,过过小日子;在外面打的热火朝天,所有人流离失所时,他可以在他的庄子上混吃等死,从心所欲;在他人都为了谋生吃饭而卖儿卖女,妻离子散时,他可以坐在花丛中,和樊默言相依相偎,吃着鲜花饼,喝着最贵的大红袍……

只要有了家,他还可以做好多好多事。

杨寒衣这一刻明白了“安土重迁”的含义,家不单单是住人的地方,还是一个人,一颗心的归属之地,那里有自己想过的生活,有自己在乎的人,有还未施展的理想。

樊默言搂住他肩,轻声道:“喜欢么?”

杨寒衣点头,压下眼中酸涩,转身抱着樊默言,笑说:“我很喜欢,默言谢谢你,谢谢你给我一个家。”

樊默言笑笑,杨寒衣抱着精致腰身,感受樊默言雄浑气息,心中那些不快的事早已忘了个干净。

“回来了,二哥。”杨寒文站梅客居门口,笑的一脸狡猾,好似目睹了所有。

杨寒衣整理好衣服,说:“你小子来了也不说声,像幽魂一样。”

杨寒文笑道:“不是为了好好看我哥怎么你侬我侬,软语温存么。二哥真的是寒文的好老师,寒文一定好好向二哥学习。”

“咍,就你贫。”杨寒衣进门,说:“最近是什么重大日子,怎么挂这么多红灯笼?”

杨寒文看看樊默言,樊默言站在杨寒衣身侧,呆呆的,没反应。

杨寒文本想让樊默言自己说,看目前这样子估计不行,只好当个传话筒,说:“你走后,哥夫将水排的事安排好了,就吩咐人动手整修小路,将水排修整用剩的木头石块都尽数重用了,你回来看到的就是——

末了让我去订制一批灯笼,赶着最严实面料最好的那种。你不晓得哥夫多上心,灯笼六面,每个面的山水云纹,梅兰松菊图都是落霞孤鹜借镇上织布大娘的织布机,熬了三晚绣的苏绣,绣完后放桐油中泡了两个时辰。

就连灯笼每个面用的固定竹篾,都是哥夫亲手磨出来的,他怕灯笼挂上去下雨时火没了,又怕刮大风灯笼被火烧,里面放蜡烛的周围都用琉璃罩子隔开,可精细了。你离去那几天我们忙的昏天黑地,整个庄子上的人发了疯,两丫头现在才缓过来精神。哥夫像没事人一样,每晚去吊桥尽头等你……”

杨寒衣心中感动的无以复加,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喜欢上樊默言是纯然三十年做的最对的一件事,这样的人相守一辈子,该多么幸福呀。

杨寒文又说:“我们累了这么久,心中肯定是有想法的,不过——在看到你欣喜开心的笑时,一切便都值得了。”

杨寒文说完,喘了口气,说:“剩下你们自己先腻,我先进去看看晚饭做好没?”

杨寒文走后,杨寒衣扑到樊默言怀中,边蹭边说:“默言,谢谢你,很谢谢你。我杨寒衣何德何能值你这么辛苦?你可以不这么辛苦,我依旧会喜欢你……”

红彤彤的灯光照着樊默言侧脸,柔和了樊默言侧脸轮廓,光影迷离,轻柔若羽,似薄纱覆在两人身上。

樊默言搂紧他,悠悠说:“我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怕你一个人过不好。”

“有你在,我定会很好。”杨寒衣还有不解,“我喜欢天青色,你为什么挂红灯笼,现在又没什么大喜事,忽然这么喜庆温馨,很不适应。”

樊默言微微一笑,眼中温柔倾覆,说:“小别胜新婚,不是么,夫人?”

杨寒衣笑的小白牙整整齐齐,连连道:“是是是,小别新婚,比结婚时还隆重,倒是我累你了。”

樊默言笑道:“寒衣开心便好。”

杨寒衣深吸一口气,说:“开心,很开心,还是家里好。”

樊默言说:“走吧,进去吃饭,家里人都等着呢。”

杨寒衣点头,和樊默言双双进屋。

孤鹜落霞正在摆饭,见到杨寒衣,纷纷行礼,笑道:“见过小公子大公子。”

杨寒衣樊默言点点头,杨寒文端来一碗汤,说:“不是说去大哥那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大哥那牛肉羊肉大盆大盆的,不够你吃么,怎么这么憔悴?”

“说起来就一肚子气,简直懒的说。”杨寒衣说:“我怎么和寒武就不对付啊,不是他呛我就是我怼他,我迟早被他气死。”

“寒武就那个性子。”杨寒文给杨寒衣拉了椅子,说:“他心不坏,就是不会说话,说的话太直,毕竟还小,以后长大了就好些。”

杨寒衣点头,说:“看他年纪小,每次让着他,他倒好,总觉得我软趴趴的好欺负。哎……不说他了,再说今天就不用吃了。对了!你们都吃饭没?”

樊默言说:“每晚都这么准备着,晚上会等等你,你若是不回来,我们就自己开饭,今晚你时间赶的好,我们刚准备吃。”

杨寒衣心道正好啊,他也饿的很,马上说:“行了你们别忙活了,都坐下,这几天大家辛苦,寒文你明日买些好酒菜回来,慰藉这几日大家为我奔波。我先去换身衣服。”

杨寒衣先去洗了脸,心中不好的都没了,换了身新衣服,天青色带轻纱的水袖。

天上一轮明月,青草香飘万里。樊默言将酒菜摆好,后院厢房吃饭喝酒说笑声一片,吵吵嚷嚷,热热闹闹,一派和乐氛围,杨寒衣心中高兴的很,果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还是他这山上好啊!

“今天有个名叫张远的人来过。”杨寒文很有兴趣,说:“我看他一身正气,双目有神,你怎么认识的?”

杨寒衣心下一怵,说:“他来做什么,说了什么?”不会还在因为当初下江南一事记恨他吧?

樊默言在一边给杨寒衣夹菜,杨寒文说:“没说什么,送来几封信。一封是赵蕴之的,一封是许斐然的。”

杨寒衣心下惴惴,问:“他表情怎么样?”

杨寒文喝了一杯茶,饶有兴趣说:“四个字,想听不?”

杨寒衣催他:“你快说了。”

杨寒衣放下茶杯,悠悠道:“凶、神、恶、煞!反正那脸色我是不喜欢的。”

樊默言给杨寒衣拿了杯热茶,说:“喝茶。静心。”

杨寒衣轻抿一口,杨寒文笑着说:“二哥,你真像寒武说的那样,挺厉害的,本事大发,哪哪你都能结交走天下,这本事小弟要是能学习一二,也是值喽。”

杨寒衣瞪他:“你也学寒武来嘲讽我?”

杨寒文笑道:“真的二哥,你挺厉害的,有点身份的都和你关系好。我怎么没有那个命?以后你要是走上高位,能在哪个红人面前得了脸,可不要忘了三弟啊。”

杨寒衣知道张远是来送信的,心下安然不少,忙说:“信呢,快拿来我看看。”

樊默言说:“先吃饭,你面色不好看,吃饱了再说。”

杨寒衣好久没有许斐然的消息,加之在帝都又得了赵子涵要调任的消息,哪里坐的住吃得下?当即扑在樊默言怀中撒娇哼哼,樊默言受不得杨寒衣这样撒娇媚|人,只得乖乖依他,起身去书房拿了四封信,赵子涵一封,许斐然一封,白卿一封,樊家二房温氏一封。

许斐然的信来的慢,耽搁时间长,杨寒衣等的最久,除去超子涵的,他最期待。今次拿了信,立刻拆了,上书内容开头还是熟悉的“寒衣恩人安好,见字如面”,杨寒衣心中感动,笑呵呵的。

信中内容大多关于感恩和报平安的,许斐然用着文绉绉的中垣官话说娇娇很好,自闭倾向少了些,能说能笑,很懂事;又说了些犬蛮部落不安分,只怕又要打仗,叫杨寒衣做好准备,不要被战争殃及,末了言明这次信来的晚,是因塞北雁门关、玉门关商贸区动乱更厉害,关卡核查越发严格,很多东西送不进来,路上耽搁了,叫杨寒衣原谅则个。

杨寒衣知道娇娇安好,许斐然没有再受什么大的伤害,心下安然不少,当即拆了温氏那封信,温氏自分家后就没和杨寒衣联系过,想来打听他们住处也用了好久时间,信中是人代笔,大致是感谢杨寒衣当初帮他们争取分家,帮助温氏脱离苦海,护全二房的话,还问杨寒衣最近如何,缺不缺银钱,要是没有,直接来信,他们手中存了些银子,能多出一些使唤,可以帮杨寒衣救个急,最后还叫杨寒衣放宽心,忘掉那些不开心的,好好朝前过,等过年了,他们一家想来庄子看看玩玩,沾沾福气。

杨寒衣知道他们安好,乐见其成,等过年他庄子上东西也收出来了,再来一些亲戚,倒是有东西能招待,也是好事,像温氏这样善良勤劳的女人,是该有个好日子,杨寒衣真心希望老实的老二温婉的温氏能幸福,心中又想到他的胭脂水粉,倒是可以找温氏试试,推销一下也成。

想罢这些,杨寒衣又拆了白卿的信,开头写了感谢的话,白卿居然在上次汇报剿匪情况后就去帝都找了哥哥寒羽,看来调任换防一事挺急切,而哥哥也私下帮了杨寒衣,给了白卿一个出路,请兵部尚书并带着礼部尚书刘彦,一行人将兵部尚书灌的不轻,礼部尚书刘彦帮衬着做说客,将兵部尚书说的晕晕乎乎,当即大笔一挥,将白卿留在了禁军中,真正的天子脚下,皇城帝都,这人情卖的可是大发。

白卿本来靠着张远的关系在苏州还能待大半年,却因三殿下要去云南,不得不早些回帝都早些筹谋,上次在苏州衙门见到,想是他们已经知道了一些内部消息,在做最后的工作交接,今次离开是交接工作已经完罢,顺带将收到的信一并送来。

杨寒衣忽然觉得好亏,白卿要留任苏州该多好,他要有事,随时都有人罩着,不过白卿跟着哥哥归为三殿下一脉也好,苏州还有个张远,遇到搞不定的事,实在不行就撒泼耍横找张远,再不济,拿着“圆月弯刀”,以权压权!

想想也好,愿意有人跟着子涵,为他夺嫡铺路,杨寒衣觉得值。

“我看你是看迷了!”杨寒文说:“二哥,吃点东西。”

杨寒衣边看白卿的信,边吃菜,又拿着酒杯和樊默言碰了碰,对桌子左右摆了摆,笑呵呵说:“都是一家人,希望以后我们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我和默言能白头到老,子孙满堂,两姑娘能嫁个好人家,一辈子幸福,肖垣能替亡亲报仇,早日成家。”

一桌子人回酒开动,杨寒衣还在看白卿的信,信的左下角,白卿在落款处竟写了四个字——寒文安好。

杨寒衣心下震惊,忍不住抬眼看杨寒文,心道这是个什么情况,白卿给他杨寒衣的信,信最后落款竟是寒文?

杨寒文脸色微红,一看杨寒衣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眼光就明白了些,笑着说:“信中可是提到了我?”

杨寒衣笑笑,“没……没……没呢。”

杨寒文看破却不说破,给杨寒衣夹了个猪蹄。

杨寒衣看完白卿所有的信,心口震惊还未散去,捏捏信封,感觉不对,手指探进去,又在信封中又拿出一张折叠的很小很小的薄纸,那纸不似一般纸张,而是千金难买的薛涛笺!

薛涛笺啊!这种纸张最适合用来写情诗,花色淡雅高洁,后来普及,当时唐朝的官方国札都用此笺,是天|朝最早的“个人定制”产品。

唐朝名人的专属,国家层面的御用信笺,能不贵?

白卿哪里来的这东西?杨寒衣拿着纸,手不停发抖,这种都快失传的薛涛笺,死贵死贵,这个时代怎么会有?

薛涛笺上写的内容却都是些个人私事了,而且和杨寒文相关甚密,大致说的是要杨寒文注意自身,不可太劳累,还言明梅客居是好地方,若杨寒衣卖他个面子,可以考虑种几株木棉花,木棉花落在白色衣衫上很好看……

杨寒文笑说:“二哥,你别藏了,信中说的什么?”

杨寒衣笑道:“寒文,你喜欢白色衣衫么?”

杨寒文点点头:“不算最爱,倒是欣赏。”

杨寒衣知道了,又问:“你想过成家么?”

杨寒文脸色发红,道:“二哥,现在说这事还算早,再说我没中意的人。”

杨寒衣悠悠说:“是没中意的人,还是没中意的男人?”

杨寒文还算淡然的面容有了波动,“二哥,你在说什么?哥夫还在这里!”

杨寒衣也不想藏着了,直接说:“你喜欢白卿么?”

杨寒文愣愣抬眼,说:“什么,什么白卿?”

杨寒衣直接把信给了杨寒文,说:“自己看罢,你自己的事自己想好。”

杨寒文拿着信,看了一眼,登时愣在当场。

他一直以为白卿早忘了他,像白卿那样威风飒飒,气息雄浑的官老爷怎么会看上他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怎么会记得身量还未齐的他?

白卿今年二十一二,正是成家立业时候,而他十三十四,在弱冠的他面前就是一小孩,他又拿什么叫那经历诸多人事变化的人记得?所以他一直将这份感情藏在心中,暗暗喜欢木棉花,栽培木棉,等木棉花开,他穿一身白衣,在花下想着他,祝福他,如此最好。

杨寒文是想和白卿在一起的,从不否认的说,一见钟情就是看脸,他喜欢白卿的男儿担当,喜欢他坚毅的侧脸,喜欢他办事的专注,喜欢他当官会武,感激他对哥哥寒衣的照顾……

他想过引起白卿的注意,只是那人常年在兵中,要么是在战场,见一面难如登天!所以他白日拼命跟着夫子学习,一有时间帮着庄子做账安排,只希望庄子可以早些走上正轨,那样待白卿以后来送信时能说一句“梅客居被打理的真好”,那样就算对他的认可,他会欢喜。

他也想过,等恩科时,他去科举,那样去朝堂上,为他谋一份力,说一句话,总好过被其他文官分配来分派去,叫人看着心疼!

他更想好了后路,若有一天白卿在疆场失利,过怕了刀口舔血日子,回到苏州来,他拿着赚的银子,置办一座豪宅,后半生照顾他!

他想学的更多,知道的更多,办事办的更好,那样他和白卿的年岁就会差的好些,不会因为年岁而产生不该有的隔阂,他想成熟有担当的出现在白卿面前。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从不敢想白卿会在意会记得会关心他。

他不像杨寒衣一样是个哥儿,能坦坦荡荡去爱,甚至能拿到合婚庚帖。

他和白卿两个正常的大男人,赤|条|条的耿直汉子,不去为社稷建功,不去沙场厮杀,不去朝堂指点,而耽误在男儿情|床,说出去耿直的兵汉子都能用口水将白卿淹了。

这份喜欢,卑微而谨慎,不能轻易言明,说出去就是白卿的负担!

可如今,白卿写“寒文安好”,送他名贵的薛涛笺,要二哥种木棉……

这是不是就是喜欢?

杨寒文沉默良久,脸上情绪变化不停,一会皱眉,一会展颜,看的杨寒衣和众人一愣一愣。

杨寒衣道:“你怎么想的?”

杨寒文捏着薛涛笺,缓缓说:“二哥,我喜欢白卿,若我以后和他一起,你同意么?”

杨寒衣知道长兄如父,杨寒文在问他想法,毕竟事关以后白卿仕途,杨寒文前途,杨家脸面,杨家是否后继有人这一系列问题。

杨寒衣最先想到杨秦氏,身上一阵发疼,脑袋发懵,他仿佛已经看到杨秦氏怒目圆睁,提着大砍刀追着他满街跑,嘴里骂着“杨寒衣是祸水,杨家三郎好好的,叫你杨寒衣带坏了,当初就该把你一把掐死,哪里留到现在祸害杨家兄弟?!”

杨寒衣发懵,当即脱口而出:“不同意!我不同意!”

樊默言惊讶转头看着杨寒衣,杨寒文咬牙,瞪着杨寒衣,两姑娘一小子不明白情况,悄悄退了席,气氛一时跌倒冰点!

“为什么?!二哥你以前不是说让我怎么开心怎么来,开心最重要么?今天不同意,你要上演两面三刀,出尔反尔么?!这是十足十的小人行径!”杨寒文怒道。

作者有话要说:  说明:

[1]“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出自宋·范成大《车遥遥篇》: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2]“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念故人,千里自此共明月”——出自宋·寇准《踏莎行·寒草烟光阔》

寒草烟光阔,渭水波声咽。春潮雨霁轻尘歇。征鞍发。指青青杨柳,又是轻攀折。动黯然,知有后会甚时节?

更进一杯酒,歌一阕。叹人生,最难欢聚易离别。且莫辞沉醉,听取阳关彻。念故人,千里至此共明月。

[3]“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出自宋·欧阳修《蝶恋花》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4]“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谈,大珠小珠落玉盘。”出自唐·白居易《琵琶行》

[5]“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出自金·元好问的《摸鱼儿·雁丘词》

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垒石为识,号曰“雁丘”。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词》。旧所作无宫商6,今改定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大雁是很专情的鸟类,一个死了,另一个会殉情,绝不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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