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是从什么时候转凉的呢?
大概是连绵不断几日大雨后吧。
夏末最后的热意与蝉鸣从指缝间溜走,转眼街道上的人群已经习惯在出门时带好外套,硕果累累的金秋时节向世人靠近。
干净明亮的玻璃窗外满是缓缓下坠的雨滴,它们行迹的轨道留下水的印迹,明明是无色的水,却也能把这个世界沾染上自己的颜色。
鹤莲轻轻地戳了下杯子浮着的棉花糖,白胖子顿时黑了一半。
“我就记得你分明不喜欢甜食。”一身干练西装的彩子问她,“点了这么甜的棉花热巧克力,是遇见了烦心事吗?”
大姐头气势养了这么多年,井上彩子小姐终于在暑期实习完后,婉拒了人事部发来的毕业入职邀约,与几位学生会认识的学长同学一起自立门户,成立了一家财务咨询公司。作为全公司唯一的女性高管,鹤莲完全可以想象未来彩子涂着1号色口红,踩着十二厘米红底高跟鞋,从金融中心的写字楼电梯一路脚下生风踏踏走进办公室,遇见她的所有员工都得低着头拜倒在她的西装裤下的样子。
但现在,公司还属于大学生创业项目,选址在东京23区一个老旧的平房处,据说建成都快三十年了,四四方方的空间里,除了明亮的落地窗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尤其现在屋外暴雨,叮叮咚咚的声音完全暴露隔音效果的弊端。
鹤莲在来拜访时被彩子带着晃了一圈,末了,努力地夸奖了一番落地窗。
彩子笑呵呵地掐她。她们一群穷学生没那笔钱选址更好的办公地点,等跑到几单业务累积更多资源后再换好地方不迟。
她头一次觉得,打土豪分田地,这话太有道理。
土豪立刻送上红包。
没有回答彩子关于烦心事的问题,鹤莲反问她,“你们这儿还接受新合伙人吗?分股的那种。”
彩子有些意动,却婉言谢绝,“还是算了吧,如果这钱打了水漂我就没脸见你了,没看我的合伙人里一个朋友没加进来么。但凡和钱扯上关系,事情就变味了。”
“可我。”鹤莲眨眨眼,“就是不缺钱啊。”
彩子用热巧克力旁的文件袋糊了鹤莲一脸。
两人笑闹了一阵,屋外的雨声也渐渐舒缓下来不再急躁。
维持着眉眼柔和的表情,彩子伸手摁住鹤莲的头,用力揉揉她的头发,“雨快停了,既然不想告诉我,那把甜甜的热巧克力喝完就回家吧。”
像极了狱寺同她告别的那一天。
*
吉普在决赛日当晚风尘仆仆地赶到神奈川,向众人汇报时空之门已经重新启动,他送走了杀神云雀恭弥,迎来彭格列后勤小分队,他们接管了花山院宅的修复工作,在雾属性的掩盖之下,用短短几小时就把断壁残垣的家彻底翻新,还体贴地把所有墙面换成彭格列基地训练室的同款,透出浓浓的关怀,与不吉利。
这种大战一辈子一回就够了!与其换墙还不如把你们的人看好吧!?
吉普一边微笑着接受着晴之焰的治疗,一边内心疯狂吐槽。
分别来的很快,织幸与优希都在家中,狱寺与须王当即就决定同她们告别,感谢过去一个月时间的照顾,返回花山院宅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
狱寺在分别前揉乱了鹤莲的头发,绿色的眼眸里是鹤莲难得一见的温柔,像是最为纯粹的祖母绿宝石,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别的谁。
鹤莲觉得事情不对,这不是她认识的狱寺隼人。
下一秒,揉头发的手就戳在了她的脑门上,“果然是个蠢丫头。”
嗯,这才是熟悉的配方。
……重点错了。她伸手拍走狱寺的手,转头与瓜告别,不舍地摸摸它的背,又蹭蹭它的脸,以熟练的手法把猫从头撸到尾。另一边的优希也吸着鼻子与须王约定好下一次见面要一起去游乐园,狱寺为一大一小明明白白的双标不屑地切了一声,朝后方的银时挑挑眉,潇洒地带着瓜和须王离开。
打着哈欠原地不动的银时成为全场瞩目对象。
鹤莲用眼神询问他。
“明天是月曜日。”他很自然地回答。
“可你在原来的时空已经失踪快两天了,不回去打声招呼?”鹤莲低声道。
银时不在意地耸肩,“新八和神乐在阿银我的教导下早就是独当一面的可靠的孩子了,才不像你这么费心呢。”
那些年真选组报废的地板,打在您的脸上不疼吗,鹤莲用耷拉下来的眼睛以示吐槽,“要打架吗大叔。”
新鲜出炉的剑道冠军发出请战挑衅,银时没有搭理她,反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搭上了吉普的肩膀,“哟尖耳朵,为了庆祝你从黑头发小哥手底下逃出生天,今晚就由你煮一顿大餐吧!不得不说,阿银我还是有点想念你的。”
……你想念的,是他的厨艺才对吧?为了庆祝结果还要他下厨这个逻辑,坂田先生您的良心呢?
银时:良心那种东西,能吃吗?
之后的剑道练习被强行报废,万子村正以竹刀的形态被洞爷湖钉在了墙上,变身术都不好使。
两人的刀,一齐被封印起来。
银时不知从哪儿弄来了本历史书,以通篇平调的声音向她灌输历史知识。
在淅淅沥沥的雨天里,跟催眠曲似的。
手机震动在道场的木质地板上,瞬间赶走侵袭鹤莲的瞌睡虫,银时停下念经般的朗读,任由鹤莲摁下通话键。
“胜利的心愿,想好要什么了吗?”
网球部决赛之后迹部被匆匆召往纽约,据说那边有个项目出了些差错,迹部爷爷拍板把孙子调往执行小组累积经验,迹部连赛后的聚餐都没有时间参与,放下球拍就得立刻登机。
十三小时的时差,想来是他刚到那边就打来了电话。
迹部在决赛对上了幸村,不再被疾病困扰的神之子破开一切禁锢,几乎是涅槃重生的经历为他带来新的感悟,融入进网球当中,连迹部也不得不承认,当今中学生网球界,幸村的实力无人可挡。
那个约定,只有鹤莲拥有许愿机会。
阴沉的天空与凉风是今日的主调,洗涤万物的雨飘下,她却依然感到烦躁。
她似乎,做了什么错事?
鹤莲闷闷地向迹部诉说烦恼,“心情不好,需要安慰。”
电话那头传来迹部扬起的语调,“哦?”
“比赛完后,我如师如父的坂田先生仿佛进入了每个月的那几天,一直朝我释放不友好的气息。”
当着银时的面,鹤莲正大光明地胡诌。
银时面无表情把历史书扔了过来,被她翻身躲过。
一番动静没能逃过迹部的耳朵,他轻笑了一声,完全可以想象那位看起来不靠谱的白发先生与他的疯丫头凑在一起会是什么场面,“我看报道里,你赢得很轻松不是吗?”
鹤莲苦笑道,“对啊,明明是冠军,却一句夸奖都没得到,我该怎么办?”
从银时到狱寺,就连须王也屈服在武力值max的同事淫威之下,对她的比赛结果闭口不谈。
“那就……”办公室门传来三声轻扣,桦地端着一杯红茶打开了门,迹部望着还散发热气的茶杯,忽然就想起现在幸福地回到大阪家里悠哉度假的挚友。
忍足有姐姐,从前向他这个独生子抱怨过几句。
迹部,“让他多喝热水。”
银时,“……”
银时,“呀!金头发小子!阿银我听得见!大姨夫这种东西你也能由着她闹,还想不想进我坂田家的大门了?!”
“你家大门在哪儿你心里没点儿数吗?”鹤莲捂住手机,冲银时呲牙。
“你这丫头就是被宠坏了!”
丝毫不怵银时的一脸暴躁,鹤莲继续不负责任造谣,“糟糕了迹部君,坂田先生头上开始冒火了,白色天然卷要烧黑了。”
银时狠狠瞪她一眼,转身窝进了角落里闭目养神。
鹤莲满心疑惑,槽都不吐了,卷毛老师到底怎么了。
“父女”两个衡量彼此正常与否的标准有着惊人的相似。
她没有再闹,而是企图向银时递出友善的小手,对迹部说,“愿望的话,我听学姐们说过秋天举办的第一届中学生网球祭典,据说甜食超棒的,不知道有没有第二届呀?”
银时睁开了眼。
鹤莲继续道,“最好能在月曜日。”
明白她想法的银时轻哼一句,“不要以为用甜食就可以收买我。”
友善的小手被打了回来。
更加灿烂的笑容出现在她的脸庞,“最好能有鬼屋。”
迹部,“?”
银时,“……”
疯狂踩雷的鹤莲成功迎接了坂田银时的手刀攻击,她笑嘻嘻地朝迹部告别,“我晚上再打给你。”
她挂断电话摆好防御姿势,“没有什么事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打一架。”
“你还记得自己是个英式淑女吗!”
“你现在给我挽尊这种人设还有什么意义?!大叔你剧本拿错了吧!”
银时愤愤地起身……捡回了历史书。
新一轮的不听不听银时念经。
让人昏昏沉沉的一天很快过去,最后一行字从银时的嘴里念出,他合上了书,望向一脸晕乎却依旧脊背挺直的少女,叹了口气,“下周继续。”
鹤莲疑惑道,“你是完全转型历史老师了?剑道不教了吗?”
他冷哼一声,死鱼眼里满是挑衅,“哟,我们的冠军小姐还需要剑道老师?”
“所以果然是比赛吧。”鹤莲沉声,“如果可以,能告诉我原因吗。”
时光的回忆滚滚而来,严肃的神情攀爬上银时的眉宇,那时候,他的老师面对满身防备几乎是条件反射想要挥刀的自己,原来是这样的心情。
“你的剑道想要出师,还早着呢。”
“我问你,如果没有杀气冷风机这种作弊道具,你凭借自身实力,能不能赢?”
“我教会了你拔刀,现在,是将刀收回刀鞘的课了。”
你不需要那么强,你只需要健康无忧地长大就好。
完整地守护一个人不受战火纷扰,不遭受刀光剑影,他没能在另一个时空办到。大战之后江户重建,但时间无法回溯,他失去的人,再也回不到他身边。
老师这样的身份,他可不想给那一位丢脸。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刀是一辈子的修行!
松阳老师一辈子的泪!
彭格列后勤小队的善后能力是专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