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和老马坐在树荫底下的石凳上，时而看看表，时而看看天，时而看看对方。
就有点儿焦虑。
像是在高考考场外等待着学渣孩子答完卷出来的家长。
说是学渣，他俩也就敢在心里想想，毕竟一个刚刚接触表演等功课的艺人，在人家名导眼里怎么看都是学渣吧？
俩人也都心照不宣，学渣就学渣，谁都不能当着他们家小教主的面儿说出来，就算等会儿他们家小教主愁眉苦脸的出来，也不能提起这档子伤心事儿。
然而，他们家小教主并没有愁眉苦脸地回来，他是开开心心试镜去，高高兴兴走回来的。
严律和老马对视一眼，难道这是真有戏？
颜教主笑得十分开心，并不是惯常那种压抑着真实情绪的假笑，这次笑意直达眼底：“导演说就是我了，让我联系一下经纪人，今天就要签约。”
老马欢呼：“我就知道您一定是最棒的，那什么刘导眼光不差啊！”
严律推了推金丝边眼镜，业务能力相当强大：“放心，您的经纪人和团队马上就到。”
“哎对了，不是说跟您一块儿试镜的还有俩人吗？”老马看了看四周，确认了这就是通往《在水一方》剧组拍摄地的必经之路，“怎么没跟您一块儿出来。”
“导演的两位友人留下来观摩，等下他们要一起去吃午饭。”颜欢补充道，“那俩来试镜的也跟他们在一块儿。”
严律和老马对视一眼，心中大感不妙。
这种时候留下来的人还能干吗？
当然是跟人家导演讨价还价啊，最过分的还可能搞点儿小手段，把角色抢过去啊！
这怎么能行？当他们千机教没人了吗！
“您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注意着点儿电话。”严律掏出了一大堆影视城和景点的打折券给颜欢，“我和老马去去就来！”
目送着自家门人匆匆离去，颜欢把打折券展开当做扇子扇了扇风，他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
没用上一个小时的功夫，颜欢就见到了他的经纪人和团队众人。
真的能称得上一个‘众’字，这浩浩荡荡地居然来了十多个人。
“您、您就是教……啊，颜先生了吧？”朱诛主动跟颜欢握了握手，神情像是来朝圣的教徒，“我是您的经纪人，我姓朱。”
朱诛十分年轻，看上去大学刚毕业的样子，但是一身白色职业装穿在她身上，一点儿也不感觉违和，反倒衬得人更加沉稳可靠了几分。
颜欢对她这个姓氏也是很熟悉的：“戒律堂的？”
“您果然知道！”朱诛更加激动，握着颜欢的手好像没有要松开的打算，“虽然现在戒律堂已经不在了，但是我相信只要有您在，千机教总有一天会再次发扬光大的！”
颜欢笑着点点头，默默把‘发扬光大’这个艰巨的任务接了下来。
其实，他这位新上任的经纪人朱诛的表现，就是他那个答案的最主要原因了。
刚才刘导问他和兰久安三人，如果门派临近落败的边缘应该如何挽回战局，颜欢说自己会成功逃走。
对于这个答案，刘导表示有些惊讶，不仅仅是《在水一方》的沈辞雪在面临同样的问题时，选择了留下与教众们并肩作战，说会逃走的这位像是根本没看过小说。
还是因为，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人将自己如此不符合团结友爱精神的想法说出来。
“你不留下吗？”刘导问，“跟你生死相随的同伴们可能都会死。”
“如果我也留下，那整个门派就死了。”颜欢轻叹了口气，“我宁愿背负伙伴们的生命，也不会让他们死的毫无意义。”
休养生息，积蓄力量，报仇雪恨，才是他们这些活着的人该做的事儿。
希望可以被打碎，但是不能让被给予了如此多人希望的他亲手打碎。
“留下，无愧的只是自己的心。”颜欢说，“离开，无愧的才是拼死相互的战友。”
论当魔教教主，他是专业的。
后来，事实证明他这个答案是正确的。
至少在刘导的心里是正确的。
《在水一方》中那位少年时的沈辞雪，其实并没有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所以直至老年，他心中一直有一个难以磨灭的坎儿，这个心结困扰了他一辈子。
也许，他是明知道这样的选择并不正确，但却还是留了下来的——在想到这件事儿的时候，刘导眼前豁然开朗。
他想，他可能需要再读一读《在水一方》，这一次换一个角度，换一个心境。
颜欢也确实一直都做到了无愧于他人，上辈子，他就是为了他的门派与他的门人而活着的。
看到在时隔百年的如今，还是如此相信着他的门人后代们，看到了传承至今的光复门派的信念，他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可后悔的了。
朱诛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拿纸巾擦了擦眼睛，又恢复成了那位稳重的经纪人。
她用手掌指向了那排成一列好像都在等着跟他握手的一干人等：“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您的生活助理，小许。”
一位身穿运动装的短发姑娘出列，跟她们家小教主握了握手：“我是小许，以后您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说。”
“我是小秦，负责跟着您跑通告的助理。”这次是一位身材微胖的小伙子。
“我是小尤，您的化妆师。”这次是个头发五颜六色的中年女性。
除了助理、化妆师以外，这里还有严律给他找的保镖，全部都是千机教弟子的后人，是绝对的自家人了。
颜欢跟在场的十来个人一一握手，像极了粉丝见面握手会，关键是这些人表现得像极了见到自家偶像的铁杆粉丝，一个个都激动的无以言表。
对于这么庞大的队伍，颜欢表示自己有些接受不能：“其实我觉得用不上这么多人。”他是去拍戏，不是去跟人火拼啊。
朱诛道：“祖训有云，输人不输阵，不能给您丢了排场。”
颜欢道：“可我现在只是一个单纯的一百八十线而已啊。”
一般的一百八十线不会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横扫片场的啊。
“您也不用担心有人说您排场太大，平时我们都会化整为零隐藏在人群之中的。”朱诛安慰道，“祖训有云，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钻石总会被偷的，您要相信，您一定会成为最闪耀的那颗星。”
颜欢：“……”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要跟着信念一块儿传承下来了啊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