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顿饭还是吃成了的。
只不过跟林顾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虽然地点还是在订好的那家私家菜馆，但人数却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毕竟是从小在自己的阴影笼罩之下长大的孩子，林顾很熟悉秦扬小朋友的性格，知道他没什么坏心思，今天又见他一个人来到了齐阳山，也不好把他晾在那里，只好带着走了。
等三人到了包间，林顾就去卫生间给秦扬他爸打了个电话，报告一下中二少年的下落。
菜还没有上齐，颜欢表面上盯着手机，眼睛却总能捕捉到中二少年时不时就要投向自己的目光。
秦扬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师父？”
颜教主打了个激灵，但很快又恢复到了往常那种镇定自若的神态，完全不带露怯的。
“别这么叫。”他说，“其实我还没有要收徒的打算。”这种感觉，就好像年纪轻轻就已经要给人家当爹了，真是说不出的怪异。
“您不收我也没关系，我真的特别特别崇拜您！”中二少年的感情是真挚的，不管是爱是恨，总是这么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
这让颜教主受宠若惊。
毕竟以前武林公敌当久了，除了自家人以外还从没人用这么殷切的目光注视过他。后来他网上的那些粉丝，都隔着一根网线，不论说什么都无法将如此激烈的情绪传达给他。
下意识不想让秦扬小朋友失望，颜欢提出了一个台阶：“拜师这种事儿，还是要问问父母长辈的。”
秦扬点点头，表示完全没问题。
很快的，颜欢就看到林顾拿着正在通话中的手机走了回来，还一脸为难地将手机递到了他面前，轻声说道：“秦叔叔有话想跟你说。”
“跟我？”颜欢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见到林顾点头后，他只得接过了手机，还问了声好。
“颜先生您好，我是秦扬的爸爸。”秦父在一阵客套之后进入主题，“如果不麻烦您的话，秦扬就拜托您了。”
颜欢倒吸了口气：“您这是答应他当我徒弟了？”
好好的武林盟少主，怎么忽然就成了他们魔教少主了啊喂！
“真是太麻烦您了，但是秦扬这孩子死脑筋，认准了的事儿就一定要办到，不然就要在一棵树上吊死。”秦父叹气道，“这样，您也不用太上心，具体的事儿过两天咱们见面说。”
颜欢：“……”这根本就没有留给他反驳的机会好吗。
还没撂下电话，颜教主就发现中二少年正用相当热烈的小眼神儿瞅着自己，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越来越沉重了。
秦扬问：“怎么样？我爸他同意了吧？”
颜欢指了指手机：“要不你跟他说几句？”
他心想这父子俩心怎么一个比一个大，这么大一个儿子随随便便就能托付给一个陌生人，还有这么一头热就要拜师给别人家当徒弟的，估计让人给卖了都反应不过来。
“别别别，他答应就成了。”秦扬赶忙摆摆手，“反正他也不怎么乐意理我。”
颜欢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暂时就留下来吧。”
秦扬喜出望外，当即就要再扑到地上磕头拜师，然而却被颜欢拦了下来，说现在已经不兴那一套了。
颜教主表示：“你这几天就跟我在齐阳山上看看吧。”
估计这一圈儿看下来，秦扬小朋友的武侠梦能摔在地上碎成八瓣儿，没准儿到时候不用自己说啥，他就能知难而退了。
然而中二少年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还觉得很高兴，看他家师父不论做什么都愿意带上自己，跟自家老爸绝对不一样。
“小扬，刚才你爸说你最近好像闯了不少祸。”，林顾忽然问，“你跟你爸该不会是闹矛盾了吧？”
“怎么可能？”秦扬向上吹了口气，吹得刘海儿直飞，“他那么忙，哪里有功夫注意到我这个无名小卒？”
颜欢直接拆穿：“你这个样子就叫闹矛盾。”
“我听说你之前离家出走去了霜城，而且还跟人打架斗殴被抓进了派出所？”林顾问，“因为这事儿你爸训你了吗？”
颜欢也想起来一件事儿：“霜城打架斗殴的人很多吗？”他师妹颜不语前不久也因为打架被关派出所里了来着，怎么感觉霜城治安不太好的样子？
林影帝为霜城的精神文明建设证明：“你当时应该没留意，跟不语打架的就是这小子！”
颜欢：“……”世界还真小。
“我我我当时不知道啊啊啊啊！”被人在现任的精神偶像面前戳穿了丑事，秦扬小朋友很是慌张，“我当时都、都没留意……”
他当时一直担心被自家老爸教训，都没留心跟自家偶像擦肩而过了，然而秦父却连他离家出走这件事儿都没有过问，这才让他觉得自家亲爸像是个陌生人。
林顾又转头看向中二少年：“这事儿你爸没教训你吗？”
秦扬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林顾抬头对上了颜欢的目光，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了一样的疑惑——这难不成是因为没有被教训而闹别扭了？
林顾也不知道现在小朋友的诉求到底是什么，但他看出来颜欢可能不是很会带孩子，秦扬这么忽如其来地拜师，会让人家很困扰。
再联想到他们秦叔叔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于是他就劝了两句：“你想要什么直接跟秦叔叔说就好了，这样闹别扭要闹到什么时候啊？”
颜欢点头：“他说的没错。”
林顾建议：“你打个电话，跟你爸说几句心里话，别总是把什么都憋在心里。”
不敢跟自家师父顶嘴，秦扬只能瞪着眼看向自己的童年阴影林影帝：“那你自己怎么不去打电话跟林叔叔和解？”
林顾纳闷儿：“我们之间又没有闹矛盾。”
“可是我上次听林叔叔跟我爸通电话，他说你已经很多年没跟他讲过家长里短了，每次你们说话都像是在客套。”秦扬揭短道，“你都这样，怎么要求我去和解？”
林顾：“……”
被中二少年这小眼神儿一瞪，林影帝也来了几分脾气，表示一定要身先士卒，于是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林父的电话号码。
其实他还真被秦扬说中了，林顾的母亲没住院前就是维系着一家子人的纽带，什么难事儿有她调和都能化腐朽为神奇。
然而现在宁舒雅女士躺在病床上昏睡不醒，林家父子俩的关系渐渐也变得不那么融洽，虽说不是形同陌路吧，但也远远够不上亲密的程度。
明明是没有任何矛盾的两个人，但总是各有各的事情要干，很少有机会彼此关心，渐渐就发展成了这副模样。
被中二少年的话戳中了自己的要害，林影帝急于在颜教主以及小朋友面前展现自己英勇无畏、敢作敢当、正直诚恳的一面，于是就这么脑子一热打出了电话。
电话接通的一瞬间，他的脑子是空白的。
“喂？”林父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还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爸。”沉默了好一会儿，林顾也没能组织好语言，因为他是真的没有任何话想要跟自家老爸讲。
然而他怕那头的人等的不耐烦了会挂电话，最后只能绞尽脑汁说了一句：“谢谢您把我抚养长大。”
说罢，他道了句晚安便挂断了通讯。
电话那头一脸茫然的林父：“……”
自家儿子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这样肉麻兮兮的话，或者说，他们俩父子已经很久没有说除了公事以外的话了，林父表示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林顾这个行为。
所以他家儿子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个呢？怎么跟要交代遗言似的？
林父陷入了沉思。
很快的，也不知是脑补出了些什么内容，林父从一脸茫然变成了一脸惊恐，面色越来越苍白，冷汗也越冒越多，手指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下一刻他果断掏出手机呼叫自己的特助：“快！给我订一张去东莱城的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