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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泼妇(1 / 1)

霍府的日子是真的无趣透顶,苏稚才待了两三日便已浑身发懒、满心不适。这一日,她与闻人椿无事安排,仍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懒懒地翻过身,她坐了起来,随意地揉着一头垂顺的乌发。呵欠不知何时开始的,没完没了,于是她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直叹道:“这日子太闲了也不好。”算是讲出了闻人椿的心声。

闻人椿扭头问她:“如今你在系岛很忙吗?”

虽然比苏稚起得晚,闻人椿的动作却很快。她抽了一件落叶黄的裙衫,很快便穿戴妥当,站在了铜镜前。

苏稚还没醒透,木木地点了点头,倒起了苦水:“忙!忙死了!外有生意操劳,内有娃娃需要照料,还得兼顾府上大大小小的杂事。从前有爹娘顾着不觉得,如今自己成家了,连砖瓦摔了、树被劈了、池塘里来了太多鸭仔都得我管,笼在一起简直烦人得要命。”她甚至为此常常扭打桑藤见的臂膀,怨他不管事,害她一刻不得闲。

没想到真的闲下来,更不欢喜。

闻人椿正在束发,两只手绕在脑袋边上,大半的表情都隐在了暗处。这个日复一日的发髻,她竟花了许多时候。

她听着苏稚无心的抱怨,想到了自己永远无法得到的梦寐以求。

眼眶边上的红又要浮起来。

“你们打算何时回去啊?”闻人椿走回床边。今日的发髻怎么都盘不好,她索性眼不见为净,再不管落下的几缕碎发。

苏稚凑上前,替她将碎发挂到耳后。为人母,使她的身上多了些静谧与慈善,也使闻人椿更愿意和她亲近了。可苏稚的下一句话立马教她看到一条鸿沟:“待陈隽的事情有个交代,我们便要回去了。”

闻人椿的脸顿时如昙花凋零。

果然,她把自己当成了罪魁祸首。苏稚忙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你不要这么负罪,没有人怪你。”

“陈隽的爹娘,还有陈大娘,他们……都还好吗?”

“他们很伤心。”苏稚不爱扯些无用的话,坦白极了,“不过他们都不怪你。这回听说我要来明州,陈大娘还托我跟你传话,说她知道不是你的错,让你不要因此就愧疚得再也不去系岛。她想念你,也担心你。”

这些话比什么都要管用。

闻人椿感动十分,亦因此充满勇气。她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我会替陈隽孝敬他们的。”

“你真的确定要离开?霍师父曾同桑藤见讲,秋收之前定会娶你过门。”

闻人椿轻巧一笑:“这样的话,他说过好多回了。何况就算成真了,我过的日子也不会与现在有太多差别。长此以往的陷于猜忌与防备,恐怕有一天连你都会厌弃我。”

苏稚想起这几日许还琼与闻人椿之间的暗流涌动,还有霍钰对此的置之不理,便不再多说。

“只是我还不晓得要怎样说服他。”这才是如今的重中之重,闻人椿无奈地叹了好几口气,“我不能牵连了你们。”

苏稚天真,不以为然道:“只要你愿意,他还能不放人吗!”

闻人椿却很笃定。

听闻府上来了系岛贵客,在屋中躺了小半月的霍晖竟也来凑热闹,遣人请苏稚前往。苏稚不疑有他,刚想应下却被闻人椿拦住。

闻人椿先是对人声称苏稚犯了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而后自己抱着一盆分栽后的野花孤身前往,看得苏稚是莫名其妙。

“唔……”她不知如何讲府院中的门道,毕竟自己也才踏入,想了会索性对苏稚下了逐客令,“你还是和桑武士待在一道吧。”

“小椿,这是要发生什么了吗?”

“不必担心的。他们用得上我,我就不会有事。”倒是她身边的人,都该离得远远的,免得被无眼刀剑所害。

“瞧,我就说吧。小椿可是我们明州城第一善良人,怎么舍得让别人一同犯险呢。”出现在霍晖屋中的不是别人,正是霍钟。

他永远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看人如看蝼蚁。而他身旁的霍晖今日竟连坐也坐不起来,病恹恹地卧在金丝木的躺椅上,盖一副金贵的藏青绒毯,气息却孱弱。

闻人椿将花盆搁下,强压住疑惑向两人分别问好。

霍钟应得高昂,霍晖却没说话。

“看来你觉得我不能出现在这儿啊。”她假装不动声色岁月安好,霍钟就偏要她刨开心中一切,“我总归是做大哥的,不能做甩手掌柜啊。而且你也瞧见了,父亲来了这儿,身子还不如往先。我看二弟只想做场面活儿,等他的好舅舅、好表妹杀了父亲夺过家产,大不了他流几滴泪便是。”

“他不是这样的人。”纵使离了心,闻人椿还是听不得别人说霍钰的坏话。

“小椿,事到如今,你怎么还痴心不改啊。”霍钟遗憾地连连摇头,他走近了几步,像看不见闻人椿避如蛇蝎的眼神,甚至如旧时好友般拍了拍她的肩膀,“当时我说的话有哪一句没有应验的?而我二弟许诺给你的,又有哪一件成了真?”

他们靠得很近,闻人椿不得不闻见他身上的味道,似潮湿雨夜、残草疯长。眼中不知为何出现了蝴蝶的翅膀,闻人椿眨了眨眼,默默退了一步:“大少爷,这里并非您府上。”

“很有避嫌的自觉啊。”霍钰咂舌,“不过今日你家主君跟着许府的人出去了,天高皇帝远,你不必畏畏缩缩。”话音刚落,他便故意逗她,在她脸上摸了一记。

可惜霍钰将她养得不够好,不嫩也不滑。

闻人椿哪知他放肆至此,慌得惊呼出声,警告道:“我会同他讲的!”

“你还要指望他?连区区一个异乡人的死都不敢弄明白。”闻人椿的七寸,霍钟捏得很准,他继续道,“我今日来,一是看望父亲,二就是要向你道谢。”说罢,霍钟迈开脚走了好几部,似是在向她炫耀利索的腿脚。可惜他旧疾经年顽固,即使不疼了,两只脚还是有长短,免不了一瘸一拐。

“我不爱欠人情,你既治了我的腿,我今日便领个人给你瞧瞧,治治你的心疾。”只听他击掌两回,便有做大夫模样的人敲门而入。

等来人伸直了佝偻着的背,霍钟便问:“这是追杀你和陈隽的人,你可还记得?”

闻人椿眯着眼细看,可当时情形危急,她只记得此人领口下的长疤,疤痕末尾有颗黑色大痣,此处倒是分毫不差。

“告诉这位姑娘。当时在临安,是谁派你们前去击杀的?”

“应是许府的人。”讲到许府,此人竟是咬牙切齿,“他们雇凶在前,派府中死士杀我们在后,实在毫无道义!”

“你——如何知道是许府雇的你们?”闻人椿问话的时候,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要戳破掌心了。一想到陈隽的死竟是因为眼前小人的金钱利益,便觉得荒谬至极。

她终是没忍住,将那茶盘捎着茶壶茶杯一道砸在了来人的身上。

“消消火吧,我的准弟妹。”霍钟将她扯到身后,替人答道:“是我将他拿到的赏银追溯回去的。我也是真没料到,许大人的手下还能有这般饭桶,要做掩耳盗铃之事,却拿出自己府上的银两。还不如将钱给我呢,我必然能将事情办得天衣无缝。”

闻人椿不愿多听他的闲言闲语,冷冷道:“既然您已查明,该去禀报知府捉人。”

“捉人?叫一个小官去捉一个大官?呵,我才犯不着为此和许大人结下梁子呢。”霍钟满口不在意,“我不过是听父亲说,你对你那系岛情郎念念不忘,才好心替你找出真相的。”

“我与陈隽是君子之交!”

“好好好,谁不知道你对我那二弟一心一意。可惜啊,他这辈子只能对他的大娘子一心一意。”当初二娘嘱托时,霍钟就站在门外,最是清楚不过。他瞧闻人椿挣扎的表情,想必也已知晓,心中大为满意,便侧身故意引她:“小椿啊,要不要我再同你说一些秘密?”

从老太爷屋中回来的闻人椿,就像一只游魂。她身体里突然跳出许多个自己,每一个都有不同的声音,教她彻底陷入了混乱。

“你都淋湿了!”苏稚本已理完包裹,想与她告别,可见她失魂落魄,又不敢走了。

闻人椿“咦”了一声,木鸡一般反问:“下雨了吗?”

“自然,你头上好多水珠!”

“哦。”她晃了晃头,淋一点雨算得了什么呢。

迟钝如苏稚,也顿感不妙,抓着她的胳膊忍不住追问:“小椿,发生什么事了?”

兹事体大,她这回口风很紧,抿了抿嘴唇后,对苏稚挤出了一个微笑:“没什么,就是看老太爷的身子不太好,无计可施,十分担忧。”

“是这样吗?”

闻人椿再三点头。

“苏稚,桑武士此次来明州,是否一直在查陈隽的事?可有一些眉目吗?”她在告别之中忽然插进一句。到底还是不稳重。

“我只听说他在请霍师父帮忙,似乎与霍师父的大哥有关系。”

“不妨也一道查查许府吧。”

“许府和那位许大娘子是……”

“是她的娘家。”想来想去,闻人椿还是觉得桑武士恐敌不过许霍两府的势力,便重重地嘱托苏稚,“只要查到线索便可交给霍钰。你同桑武士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应该能明白这个道理。”

“小椿,你是知道什么了吗?”

“都是些不知真假的东西。”她唯一能信的,只有苏稚他们了。

许是苏稚陪了她几日,忽然的离开让屋子空空落落,闻人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又听窗外起了雨水的声音。那雨,白日里便断断续续要下不下,此刻索性慌慌张张一泄而尽,屋顶盖子都要被打穿。

她彻底无眠,想东想西,想起白日分栽野花时好似没有将土壤填回,竟一个打滚下床,赤脚冲去了外头。

踏过门槛,脚下的地开始变得湿润泥泞,寒气一丝一缕钻进脚趾尖,闻人椿的脑子分外清楚。

她觉得自己是时候做些有违常识的事情,把自己折腾倒了,大概就能自然地拥有柔弱可怜的模样,成为做什么都对的那一方了。

病没等到,霍钰倒来了。他起先只是一个灌了风的硕大黑影,走得无声无息,而后步子迈大了、迈快了,连小道两旁的雨水都被他踏起高高的一片。

“在做什么!”他连人带花一道拎起。余光中的野花瞧着还挺精神,闻人椿却被雨水打得蔫蔫的,发丝都结在了一道。霍钰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衫罩在她身上,包着她就要往屋里走。

“回屋!”他的口吻是不容反驳。

闻人椿纹丝不动,甚至故意站在伞外。他也许忘了,褪去外头的泥,她也有硬骨头。

“你到底想做什么?”

闻人椿指着那些野花,认真地答道:“我不想让它死。”

“它不会死!”

“可他死了!”

又是陈隽,真是一生一世绕不过去了。霍钰无能为力地闭了很久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后才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是放不下,那便将我的命拿去。”他没有震怒,雨丝中的他是平静的,每个字都咬得清楚。

他竟护她至此!

闻人椿松了松眼皮,低头间全是嘲笑:“是谁要杀我,又是谁真正害死陈隽。你当真什么都没查到、什么都不知道?”

“此事牵连太多。”

“你尽管说你知不知道!”

她的眼神教人心冷,好似他们不曾患难与共过、不曾抵死缠绵过,只剩替陈隽伤心不甘的怒火。

霍钰气上心头,直接将伞抛了去。

筋骨不牢的油纸伞,飘摇着,飘摇着,坠在了花坛正中。跟块墓碑似的。

“我不是不会报仇!街上三岁小儿都晓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十年?”她原本就英气的眉毛翘得很高,只听她寒声道,“怕是百年都报不了。”她漫不经心的讥诮刺痛了他,他看得懂,她不信他。

她怎能不信!

“闻、人、椿!”咬牙切齿地喊完姓名,霍钰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相信她的爱是世上最真最盛,可眼下关键时分,她为何变成寻常妇孺演出此番把戏,为何不能学还琼一样坚定不移。

争吵无果,霍钰索性将人一把卷到背上扛回了屋子。

两人湿得厉害,身下的影子都被水渍填满。霍钰看得心烦,吼了好几声叫来小厮,又是打水、又是更衣,屋子霎时热闹起来。

闻人椿在此时还是识大体的,拿了条帕子抹脸,没在旁人面前做泼妇。

待屋子重又安静下来,霍钰才开口:“今日去过父亲院子了?”

“嗯。”

“见到霍钟了?”

“嗯。”

“他说了些什么?”

“忘了。”

闻人椿嘴上嫌麻烦,手上动作却多得很,才擦完脸,又去擦头发,就是不愿同他好好说话。于是霍钰一个箭步上前,又将她手上的帕子抽出,扔到了一边。

她瞪着眼睛看他,那双眼睛就跟赭色宝石一样,能发赤红的光。

“难道我不能忘吗?”她反问,“反正霍钟说什么我都不该相信的。”

“可你信了。”

她是信了,因她从巴爷和霍老爷那儿得到的往事都与霍钟所说相差不远。霍钰的亲娘,并不值得光明正大的复仇。

她甚至想要霍钰也停下这一切,但她不知道霍钰还值不值得她为他犯蠢。

“小椿,大哥他已经畸形了。他不想要过正常人的日子,也不希望旁人好好过,所以会用一切办法使我们分离。你要信我,不要去听他捏造出来的话。很快的,很快我就会把许诺你的东西都给你。”霍钰的声音绕着她,能听出扎扎实实的慌张。

害怕失去闻人椿,大概是他在与许还琼成婚之前落下的阴影。可是他没有选择,要想长相厮守,他就不得不将闻人椿带入局中,闻人椿必须学会站稳、心狠、为自己考量,才能与他走下去。却不想如今有些弄巧成拙。

他只剩怀柔一条路可走,只能将那些真心话反反复复不断地说。

吻落下来的时候,偏有一道雷不识相地劈下。闻人椿借机躲了过去。

他大失所望,苦苦发问:“小椿,你不爱我了吗?”

闻人椿不想撒谎,努着嘴不说话。

霍钰便耗在原地,与她冷冷对峙。直到他打了个寒颤,闻人椿才说:“快去热水里洗个澡吧。”

“你先答我!”

“我……自然还是爱着你的。只是再这样下去,在我不爱你之前,你便会不爱我的。”

“我不会!”

闻人椿不愿同他争,便点了点头,直言:“那我会。我不喜欢和别的女人分享你,不想闻见你的身上有别的女人的气息。若要一生待在这里,与人斗争计较,我只能慢慢习惯不爱你,才能好好活下去。”

“你怎么能说得这么严重!明州城那么多人家,哪一户不是这样过的?”

“是小椿狭隘。”

“我答应你,决不会再娶。”

可她在意的何止是后来的人。

霍钰见她脸上并无动容,又说:“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很难熬。等我娶你过门,我再想法子让你去药材铺里管事好不好。到时候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会很忙,有很多很多的事情缠着你,就不会再整日揪着一件事不放了。”她心中所想,他竟然都是知道的,他甚至还知她对苏稚的无穷羡慕。

“可明州不是系岛,我已经做了所有我可以为你做的了。”

今晚的他足够有诚意,说了太多真心话。

随着水汽氤氲,闻人椿不再挣扎,霍钰放开了手脚。他在啮咬之中偶尔出声。

“记不记得你我在一起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

“那夜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会一直陪着我。”

“小椿,不要走。这里才是我们的家。”

大抵是这些话给了闻人椿信心,她扭过身,攀着他的脖子哀求道:“霍钰,到此为止好不好,不要再为了报仇算计那么多了,我不想看见再有人、甚至你自己都……”

他的柔情须臾间消散,闻人椿不敢说下去。

有许多痴心妄想,原来真的只能来世再求。

她在心上人的怀中,在那些柔弱亲昵的吻里,在切肤的痛与爱中绝望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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