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昀夹在两人中间，气氛很是微妙。
郁寒看看微笑相迎的秦暮羽，又看看双目凝冰的墨清源。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种紧要场合他当然要掺和一脚。
郁寒伸手圈住陆昀往自己怀里揽，眯眼笑道：“也和我认识认识？秦公子？”
四人同局、一时微笑不语，看似和缓的表象下若激流狂涌。
唯有陆昀后知后觉，他看谁都在笑，谁又都不像在笑，只得也跟着嘿嘿笑。
礼貌又不失尴尬。
……
恰逢日落，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散尽。
清辉冷月，腾云而起。
长清长老见墨清源久久未动，传音催促道：“徒儿，天时已过。”
墨清源一言不发，兀自转身退去。
他踏步凌空而起，面向众修士、沉声宣布道：“诸位，仙门遴选第一关正式结束，首先恭喜诸位成功通关。”
众人欢喜不已，互道祝贺。仙道难觅，又近一步。
有弟子问：“墨师兄，敢问遴选第二关的内容为何？”
墨清源也不卖关子，他一挥手便在众人身前化出一道传送法阵，道：“请看。”
陆昀站在人群外围，只得踮脚眺望。
法阵上方浮现出一座山脉的景象，茂林修竹、松涛阵阵。在这皎皎月色下，倒是别有一番景致。
未央城方圆百里，地形大多平缓，鲜有如此林景，最多不过是巫溪一般的小山脉，绝难以与此相比。
陆昀叹道：“此地林木葱郁繁盛，灵力必然精纯，绝非凡间之景。”
墨清源介绍道：“这便是遴选第二关的场地，也是我凌云仙门所辖的灵兽山脉之一。”
“灵兽？”
众修士闻之一惊，诧异不已：“在灵兽山脉考核什么？”
灵兽向来极为稀缺，价值不菲。不论降服驭使、或是猎杀炼丹，对于修行来说都是大有裨益。
只是凡间处所、灵力稀薄，灵兽自然极少孕育。寻常修士，数年难觅。但是像凌云仙门这般的仙道大宗，却是有着独立饲养灵兽之地。
凌云仙门，果然阔绰。
墨清源介绍道：“诸位都知晓，灵兽极为珍贵。然而近日此地除了灵兽活动之外，还孕育出了诸多‘妖兽’。”
有弟子被惊吓道：“妖兽？”
“不错。”墨清源肯定道：“妖兽与灵兽本质上皆为兽，不过灵兽有心智，修灵力。妖兽则无法自控、丧失心智，修妖力。”
有弟子畏畏缩缩地问道：“墨师兄，妖兽向来危险、逢人就伤，我们真要在那种危险之地进行遴选吗？”
有弟子当即嘲讽道：“能过第一关的大多是有胆识能为之人，你如此贪生怕死，不如早点哭鼻子回家吧！还修什么仙！”
众人附和嘲讽，那修士自觉羞愧，退避一旁。
墨清源抬手制止道：“肃静！爱惜生命并无过错，不可贬低嘲笑。”
他不自觉看向秦暮羽位置，警告道：“修仙之人，若是不懂得敬畏生命，终入歧途。”
众人拱手应“是”。
此时，墨清源已经启动了传送结界，道：“第二关的内容便是猎杀妖兽、保护灵兽。天亮之前，每人必须手持至少一颗‘五品妖丹’、寻路出山，方可通过。切记不可误杀灵兽，否则即刻淘汰。”
“五品妖丹？”
陆昀闻言蹙眉，不禁想道：“妖兽品阶同样分为一到五品，一品最高，堪比化神修为。五品最次，与炼气后期相仿。”
他看向周围众人，问郁寒道：“大哥，你能知晓他们大多是何境界的修士吗？”
郁寒凝眸而视，回道：“大多是炼气中后期，少数筑基期。”
资质平庸，不过如此。
陆昀为难道：“也就是说，这第二关便是要我们大部分人挑战同等级最强的妖兽。夜间行动于妖兽有利，我们处境堪忧啊。”
郁寒一拍郁寒肩膀，安慰道：“昀儿大可放心，区区炼气后期尚不足为惧，大哥一定护你周全。”
陆昀没有应答，修仙一路，他总不能一直靠着郁寒。
不过郁寒此言又引来众人仇视警觉的目光，但郁寒气势太盛，即便如此妄言，也无人真敢上前论战一番。
传送法阵已启，墨清源大声宣布道：“遴选第二关，猎杀妖兽。
“开始！”
众人闻声而动，或单行、或结队，一齐向着那法阵奔去。猎杀妖兽之行，就此展开。
郁寒拉着陆昀的手，很是从容淡定地没入结界之中。顿时灵光闪烁，转眼之间，两人便彻底没了身影。
远处高台，四位长老凝神以待。
玉宵长老这时从鹤背上惊醒，他看向众人渐渐没入传送法阵，急忙质问道：“你们凌云仙门是不是疯了？让这群乳臭未干的娃娃对付妖兽？你们想做什么？毁了仙道未来吗？”
长清长老摇头笑道：“玉宵长老不必担忧，这灵兽山脉乃是我派开宗祖师‘凌云掌门’所建，其中灵兽性情温和。受我派法阵镇压，妖兽品阶更是低下，唯有最低阶五品。”
他叹道：“实在不足为惧。”
玉宵长老反驳道：“可那毕竟是妖兽，满心杀戮。你们偏偏选在夜间，外加众人白日疲劳，岂非难上加难？”
净莲仙子静默已久，开口笑道：“都说玉宵长老教徒极为严厉，如今看来，传言果然不实。”
玉宵欲言又止，指着长清道：“随你们便，反正出了事，我唯你是问！”
“欸？且慢！”
长清看向仍处在场地上的秦暮羽，说道：“我倒想问问你，这个秦暮羽究竟是何来头？”
玉宵答：“我归墟仙门派来求学之人。”
“没问你这个。”长清困惑道：“按理说，既然是各门派交换求学弟子，他便不用参加遴选，何故多此一举？”
玉宵略微自傲道：“我归墟弟子，自然是不畏历练、挑战自我，以此遴选来证明实力，有何不可？”
长清微微摇头，道：“此人心机颇深啊，就连我也看不透。”
“你想多了，长清老头。”玉宵无奈道：“这秦暮羽乃是清虚掌门近年所收弟子，天资聪颖、进步神速，年纪轻轻便至筑基后期，实在是年轻一辈的楷模啊。”
他挑眉看向长清，骄傲道：“与你的好徒儿墨清源相比，并不会差。”
长清微笑道：“所以就派他来求学，炫耀你们收了个好苗子？”
“小人之心。”玉宵瞥了长清一眼，感慨道：“原定是我亲传徒儿前来，可是他突然旧伤复发。一时寻人无果，这秦暮羽便自请前来，解我燃眉之急。”
“哦……”长清点头：“那确实是‘好巧’。”
玉宵怒道：“长清老鬼你怎么回事？秦暮羽这孩子向来性情温和、待人谦逊有礼，招你惹你了？我警告你！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信不信我踏平你长清峰！”
长清长老故作惊吓，连连退开，道：“你放心，他招惹的可不是我啊……”
净莲仙子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别闹啦，孩儿们都走了，咱们也去吧！”
“哼。”
四人身形一闪，即刻消失在这片天地间。
……
传送法阵、奥妙无穷。一呼一吸，瞬行千里。
陆昀再一睁眼时，自己已经身处在了灵兽山脉的密林之中。
四周树林阴翳、漆黑一片，唯有一层浅薄的月光将四周之景照耀出模糊的轮廓。山涧溪流淙淙、偶闻虫鸣细语。
陆昀转身一看，并未见郁寒身影，低声喊道：“大哥？大哥你在吗？”
“别吓我了，大哥？”
溪水声旧，无人应答。
方才法阵传送，想来将两人分散而开。
确认陆郁寒不在，陆昀便不自觉紧张起来，一手紧紧攥住肩上的碎花包袱。
他资质平庸，虽然博览群书、仙道知识渊博，但真正能施展的术法屈指可数，就连这夜间行路，发光照亮之类的术法他都不会。
实属可怜，但如今却是个好事。
在此密林之间行夜路，贸然发光，反而容易引起蛰伏在黑暗之中的妖物注视，招致祸患。
陆昀只得借着稀薄月光摸索前行，沿着山中羊肠小道寻路而去。当务之急，还是要摸清方位、想办法与大哥相聚。
他胆子小，郁寒一时不在，心里仍有点怕。
灵兽山脉中，除了珍稀灵兽，还有诸多奇花异草，皆是凡间罕见。
陆昀学识渊博，自然认得一二。他在路边连茎摘下一株形似蒲公英的植物，根茎弯曲、根头有淡黄色毛绒，还在发着浅浅的亮光，此乃‘留光’花。
照亮不足，把玩有余。
陆昀步伐轻快，走了有个把时辰，竟然极为幸运的未有遇见任何妖兽，也无灵兽侵扰。
一路畅通，毫无阻拦。
“奇怪……”
陆昀也心中纳闷，这灵兽山中生灵众多，怎么说也该有所遭遇了。而这四周灵植茂盛、灵气浓郁，当是灵兽喜好之地，怎会连灵兽影子都没看见？
陆昀四下观察已久，也未见打斗痕迹，可见此地确实祥和安宁。他继续前行，又行数时，终于走出了这条蜿蜒绵长的林间小道。
陆昀身前，场地处所豁然开朗，赤色雾气氤氲不散。而在雾气之中，正生长有成片赤色美艳的花朵。花香浓郁撩人，竟然将空中灵气聚集成雾。
放眼望去，百花齐放、红晕朦胧。
陆昀顿时惊愕失色，连忙抬手捂住口鼻，转身就往回跑。
他识得此花，名为“红娘曼陀罗”，有剧毒，常人闻之会产生幻觉，使人兴奋异常，具体效用不明。
陆昀曾闻一案例，有好事者偷养此花，后精神失常流连青楼舞坊，乐不知返。数日之后，后人再见，已是精气耗尽而亡。
此乃禁花！
陆昀屏气凝神、拔腿就跑。
忽闻花丛窸窣，有一男子心醉神迷、抱花而起，他扬声喊道：“小昀儿，相逢即有缘，你跑什么呀？”
陆昀身体倏地猛颤，回头望去，便见‘老友’柳桓面露红晕，于那花丛之中飘飘然、神魂颠倒。
陆昀：“哦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