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北山(1 / 1)

“听说了么?西边又要打仗了!”

“是跟西蜀么?都打了多少年了,还有没有消停的时候了……”

“可不是,听说还是大仗,要去好多兵呢……”

“那谁带兵去啊,是司马懿吗?”

“不是,这回听说是曹大将军要亲征……”

“啊?大将军居然还会打仗啊?还有谁同去啊?”

“说是夏侯玄将任征西将军!”

……

七八月间,关于西征的各种消息在洛阳朝野内外大街小巷不胫而走。虽未正式颁旨,却在各处暗中流传。

逢休沐日,夏侯玄在府内花厅前阴凉处练了一会儿剑。

他一身白衣,点剑而起!初起时剑势尚缓,渐渐愈舞愈快。手中银剑游走四身,长剑随风挥动,身形飘逸,剑走如虹。

忽而轻掠似雁,挟风向前;忽而迅疾如电,游龙穿梭!

剑气所过之处,周遭花叶纷扬,碎屑纷纷。

待提腕收剑,舞剑时的嗡鸣声犹在厅前回荡……

练了一通剑,夏侯玄心中积郁方稍稍舒缓了些。

他额上了布了一层密密细汗。看着手中寒星宝剑,拿绢帕细细擦拭。

“棠溪之金,天下之利。”相传西平棠溪溟山乃闻名天下的铸剑之地,有铸剑师千余众。

夏侯玄所使佩剑是父亲生前所赠寒星宝剑。出自西平棠溪溟山第一铸剑师龙生机之手,以龙泉水锻造而成。光芒如寒星,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他的剑法师从剑客史阿,但是在未正式拜师前,最初习剑却是跟随父亲夏侯尚。当时只予他一把木剑代为练习。

练剑前叮嘱的第一句话便是,“剑为利器,只可防身。不可随意出手伤人。”

夏侯玄将父亲的君子秉性继承了个十成十。对人对事,自问坦坦荡荡。他随身常携一把九节紫竹箫。就连切磋会晤,都是执箫当剑,点到即止。

他一贯处事淡然,不好争辩,遇事不为外物所动——鲜少似今日这般剑气凌厉逼人!

“给我吧。”一旁的林墨接过剑,又仔细擦了一遍,方收入鞘中。

林墨身形修长劲瘦,眉宇间英气逼人。他是夏侯玄在中护军的副将,原是魏郡人,十年前到的京城。因在京中举目无亲,夏侯玄便留他在府内住。

林墨心中明了将军因何事烦扰,却也不多话,只是在一旁默默陪着。

近几日,就征西之事,曹爽数次找夏侯玄恳谈。

夏侯玄情愿远赴雍凉作都督,却不愿在此时出兵伐蜀。他对表兄曹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道,“于公而言,此时征西并非良机。于私而论,先父在时曾言,我性情似他,缺少杀伐之气,更宜作守将。”

“好兄弟,哥哥在朝中把话都说出去了,哪有再收回的道理……你身手那么好,不去试试,怎就断定不适合攻伐?”

曹爽原本胸无大志,自担任大将军后赞词颂歌听多了,便有些飘飘然,想要如父亲曹真一般征战疆场建功立业。

何况他正值壮年,那份想要立功树威的心思先前既已被邓飏、李胜等幕僚哄了起来,一时并不甘心就此罢休。他也想借此次征西,堵住外面那些说他不会打仗人的口。

“咱们兄弟多年,为兄从无管你邀功要过什么吧,如今,就当是帮为兄一把成么?”曹爽身为一国大将军,和表弟说话并无以势压人,而是言辞近乎恳求。

人非铁石草木。曹爽毕竟是自家表兄,又曾有恩于自己……至此,即使再违背内心意愿,他都已无法说不。

夏侯玄也知道,事情到这一步,各方或坐而观望,或居心难测等着看笑话,乃至趁火打劫者都不乏其人。但综合考量,似乎无人比他更合适走上这趟了。

明知这是一趟必输之役,他却不能不去,推却不得……

“玄儿,在练剑呢……”德阳由侍女扶着,沿着花园小径慢慢过来。

她原本很是端庄美丽,自从丈夫和女儿先后去世,她这些年不知不觉老了不少,不仅脑子时好时坏,身体也大不如前。

“母亲!”夏侯玄赶紧迎过去,“您不在后院休息,怎么到前院了,有事让人唤儿一声就是了……”

“娘又无事,哪能老歇着啊,就出来转转,看看我玄儿……”

夏侯玄扶着母亲在花厅前的木椅上坐好。

“玄儿,你最近是不是不太开心?”德阳仔细瞧着儿子的脸,问道。

“娘……我没有……”

“瞧瞧,一头的汗,还说没有……方才娘隔着老远,都听见这边的舞剑声了……”

德阳爱怜地拿帕子替儿子擦去额角的汗,“你呀,从小就不会说谎……你是娘生出来的,娘还能看不出来么?”

德阳拉过儿子的手,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歉然道,“娘老了,有些事也帮不上你的忙……”

“你若有什么想不通的,不要闷在心里,出去透透气也好。就让林墨陪你去散散心吧。”

夏侯府在城中西北,距北山不远。二人骑马往北山而去。

洛阳城北面一带群山环抱,林木繁茂,清泉涌流,风景秀丽,既是城北的天然屏障,也是散心避暑的好去处。

夏侯玄在少时经常同子弟们一起过来游玩,当年鲜衣怒马,不知何谓烦忧。

今日再来,心境却已大不相同。

他和林墨二人牵着马到了北山入口处。左边有一块大石碑,上面有一些过往游人信手涂鸦的大作。

夏侯玄凑到那块石碑前,看了看,石碑中间有几个潇洒漂亮的小字,“才子李丰至此一观”,不由会心一笑。

再摩挲着往右看,不远处歪歪扭扭几个字,“毌丘俭将军到此一游”。几个字写得东倒西歪,像一排喝醉的小人在快乐地手舞足蹈,与左边的漂亮字体对比分外截然。

过去多年,风吹日晒,仍字迹宛然如新。

林墨也凑近看了一眼,不由笑道,“毌大人真是性情中人。”

“是啊。他自小一直想当将军,如今也算如愿了。”

“听说最近东北一带也颇不太平,望他安然无恙才好。”夏侯玄望望前方天空,有感而发道。

……

按照致知堂规定,在学堂学满三年,若是“礼、乐、射、御、书、数”六艺皆考校合格,即可出师,若是不合格,便要续学一年。司马师在一批子弟中年纪最大,是最先学满的。

毌丘俭因为要随父去河东探亲,也要暂时离开学堂。小伙伴们相约一起到北山游玩,为他们二位饯行。

爬至半山腰,几人在凉亭围坐歇息,吃些糕饼,喝点水,补充体力。

“爬这一通累得够呛,我倒没啥,苦了两个妹子跟着咱们受累,早知道,还不如去白马寺儿玩呢。”毌丘俭大咧咧坐着,嚷嚷道。

“还不是你起的头儿,非要来爬山……”李丰拿手煽着风,不满道。

“哥哥们,我们没事啦,再次去白马寺也一样……”夏侯徽脸颊粉嫩泛红,额角有几粒晶莹的汗珠。

她伸出细白的小手,擦擦鬓角的汗。一边同李惠说笑着,一边打开一个小包袱,分吃食给大家。

夏侯玄打开腰间水囊,先递于旁边的李惠。

不知是爬山热的还是什么,李惠俏丽的脸颊有点儿泛红,她小声道谢接过。

“哎,惠姐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夏侯徽忽然附在李惠耳边,同她咬耳朵,说悄悄话。

没没没、没有。李惠被水呛到了,咳得小脸儿通红。

夏侯玄望了她俩一眼,“你们怎么了,要紧么?”

“哥,没事儿,我不过是问惠姐姐喜欢谁,她呛着水了……”

闻言,李惠更是连连摆手,连耳尖都红了。

夏侯徽从她手中接过水囊,也喝了一口水。

“哎,那你呢?”毌丘俭乐颠颠跑过来,蹲在夏侯徽面前,“你喜欢谁?哥哥我行不?”

这回轮到夏侯徽呛着了……咳咳咳咳咳!

瞧她紧张的样子,毌丘俭忽然激灵一下子,脑中灵光乍现,拍着腿难以置信地兴奋大叫一声,“不会吧,你真喜欢我?!”

他的嗓门儿太大,司马师兄弟俩齐齐望向这边。

夏侯玄过来,伸手给妹妹顺了顺背。

李丰揪着毌丘俭的耳朵,把他拎到一边儿去了,“毌大侠,那边有溪水,烦劳你先去洗把脸,照照镜子再过来……”

毌丘俭不满地大喊,“嘛呢你?放手,照什么镜子,我哪里长得不行了?”

“哪哪都不行!……”

说良心话,毌丘俭那张脸也是英俊小哥一个,但在眼高于天的李丰嘴里说出来,却总是似百无是处一样。

不过这俩人就爱玩闹,没事儿掐两句,大家也习以为常了。

“哎,将来咱们总是要离开致知堂的……”几人中,只有许允坐在亭下纹丝未动,他看着伙伴们说笑打闹,神情现出一丝惆怅。

许允来自高阳许氏,世家大族出身,随父入京半年有余,与夏侯玄李丰等人相处颇好。他模样端方,举止有礼,即使是出来玩,也始终坐的端端正正,很有几分小大人的模样。

他一边斯斯文文地慢慢吃着点心,一边道,“等再过几年,我们就该行冠礼了呢……以后,你们都想做什么?”

最新小说: 战灵少女:开局契约帝皇铠甲校花 大唐:从攻略长公主开始 一碗火腿泡面,我竟黄袍加身!? 穿越后的我变成了男神 此婿不凡 肤施梦记 此间月夕花晨 重生之远见 陨现之日 风流猛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