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1 / 1)

顾寒渊此刻满眼都在步离身上,压根没防备他,躲闪不及间,嘴角狠狠的挨了一下。

几乎是立马,唇边就渗出了血丝来。

顾寒渊抬指摸了摸嘴角,修长指尖沾染了鲜红,被那冷白皮肤一衬,尤其显得刺眼。

他眼神冷下来,这次显然是真的恼火了,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也不说话,掏出手机就拨了个号码。

“到小区大门口来一趟。”顾寒渊只对着听筒里简短的说了这一句话。

电话挂断后,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时间,小区大门打开,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卫手拿警棍走了出来。

“顾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为首一人恭敬道,话到一般,看见顾寒渊嘴角的血迹,顿时惊诧道,“您这是怎么了?”

顾寒渊抬手指了指闻宇:“这个人在这里闹事,你们处理一下。”

那几个警卫看向闻宇,神情一肃,立马走了过去。

闻宇挥拳要动手,警卫们也不再留手,一来一去之间,场面顿时混乱起来。

闻宇从小混迹在街头巷尾,拳脚功夫也不错,但眼前都是些经过特训的警卫,而且还人多势众,他哪里是对手。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步离反应过来时,闻宇双手已经被两个警卫反剪在身后,狠狠的按住了身子。

步离焦急道:“不要,你们快放开他。”

这些警卫平日在小区里巡逻,偶尔也见过几次步离,但却并不会因此就卖面子给他。

他们抓了人,说是要送局里,步离一听彻底慌了,不过起了些冲突,哪里会到了送警局的程度。

顾寒渊见他急的要冲上去,一把伸手拉住他:“跟我回去,我叫个家庭医生给你看看。”

他指的是步离方才撞倒后腰的事情。

步离也是乱了方寸,这时候才想起来有顾寒渊,他回身抓住对方的手:“顾先生,您让他们放开闻宇哥吧,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的,刚刚……刚刚一时冲动才伤了您,我替他向您道歉了。”

“你怎么会有这么火爆的朋友?”顾寒渊不悦道,“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

闻宇听见这话,瞬间炸了毛。

他剧烈的挣扎起来,对着顾寒渊叫道:“你才火爆,你全家都火爆,你这家伙竟然敢挑拨离间我们的感情,妈的,混蛋,我看小离应该离你这远点才是。”

“老实点!”

那个警卫头子见他对着顾寒渊这般口不择言,顿时冷汗都要下来了,急的举起警棍就要朝闻宇后背上敲。

步离吓了一跳,想也没想就冲上去要拦。

眼看着那警棍要敲在步离身上,被顾寒渊先一步挡住了,他呵斥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步离看着那根儿臂粗的警棍落在顾寒渊抬起的小臂上,顿时僵在了原地。

“顾先生!”一众警卫也傻了。

顾寒渊夺过那根警棍一把丢在地上,然后也不说话,拽着步离走到车边:“上去。”

步离看他面覆寒霜,一时不敢说什么,下意识就要坐进去。

“小离,你别走——”闻宇大声叫道,下一秒,又被那几个警卫狠狠按住。

步离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拳,没有回头看他,却是低声对顾寒渊道:“顾先生,您让他们放了闻宇哥吧,算我求您了。”

顾寒渊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突然一股怒火窜上心头,连带着额角的青筋也跟着突突跳。

沉默半晌,他冷笑一声:“你倒是护着这混蛋小子。”

步离下意识否认道:“闻宇哥他人很好的,他平时不这样,今天只是因为……因为担心我才……”

“算了,别说了,”顾寒渊不耐的打断他。

就在步离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没想到对方却让那几个保安真的将闻宇给放了。

步离看着那些保安将闻宇松开,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天上云火如烧,这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男人,抬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小离,你下来,”他看向步离,语气几近哀求,“你要是有什么苦衷,你和闻宇哥说啊,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步离面上露出一抹笑容。

很灿烂,但心中却是苦涩的。

他低声道:“闻宇哥,你对我的好,步离都会记得的,只是我真的没事……你以后别来这里了,也不要担心我,好吗?”

闻宇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锤了一个狠狠的闷拳,疼的他呼吸都困难。

他双眼赤红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却觉得他们之间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珍视的人,似乎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

——就像一把握在掌心的流沙,他越是用力的想要守住,越是流逝的飞快。

步离心里也难受起来,几番犹豫,终是不忍。

他转身走了回去。

他站在闻宇面前,抬手摸了摸对方泛起血丝的眼睛,面上努力勾出一抹笑容:“我真的什么事也没有,你瞧,我最近还长胖了啊!闻宇哥,快回去吧……没事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我会去看你的。”

听着少年轻声的话语,闻宇浑身翻腾的血液渐渐沉静了些许,在步离要收回手的时候,他一把抓住了对方。

“小离!”闻宇叫他的名字,嗓音带着微哑,半晌豁出去一般的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一直都很喜欢你啊!”

步离面上变得柔软:“我知道,这世上,闻宇哥对步离最好了。”

闻宇看他的反应,就知道对方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他闭了闭眼,像是被逼到了一条绝路:“小离,我说的不是那种……”

顾寒渊坐在驾驶座上,看着这“生离死别”似的般场面,莫名觉得自己像个棒打鸳鸯的大恶人。

这么想着,心里突然有些烦躁起来,他抬起食指,一把按在汽车喇叭上。

空气中发出一声悠长的鸣笛,连带着那汽笛声音,似乎也是烦躁的。

“我要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别站在这儿了。”步离就像被按到了某个开关,他抽回自己的手,转身朝着车边跑过去。

刚关上车门,人还没坐稳,顾寒渊就将车子开了出去。

因为是转弯,步离不防之下,顺着惯性撞到了顾寒渊身上。

顾寒渊面色僵了一下,快的转瞬即逝,立马又恢复平常。

步离完全没察觉到对方的异样,他很快的坐直身子,然后说了声对不起。

顾寒渊没说话,不动声色的将右手放下来,换成左手开车。

他的额角处,有几滴冷汗滑落,车内开着空调,气温适宜,很显然,那汗珠并不是热出来的。

回到家里,步离想到顾寒渊嘴角因为自己受的伤,主动跑去找来药箱。

他将觉得需要用到的东西一一摆上茶几,还亲自拧开了盖子,对顾寒渊说道:“顾先生,您擦点药吧。”

顾寒渊斜倚在真皮沙发上,手上端着一杯只喝了一口的咖啡,目光淡淡的扫过桌上的瓶瓶罐罐,皱眉道:“拿走,不喜欢这味儿。”

他脱了外套,取了领带,白衬衫的扣子解开两颗,梳在后脑的头发也放了下来,此般模样,再配上那副有些任性的神态语气,简直就像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人。

步离突然有些恍惚,觉得眼前的男人和平日里那个温和浅笑、镇定自若的男人大不相同。

顾寒渊又喝了一口咖啡:“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步离一瞬回过神来:“不,不是……我只是在想,你嘴上的伤,不处理一下,可能会感染的。”

他神态带了几丝慌乱,但是语气里的担忧不似作假,顾寒渊突然改了主意。

他放下手中白瓷杯盏:“那你给我弄弄。”

步离一愣,面上顿时有些纠结,但终究是答应了。

毕竟对方是因为自己,才受了这无妄之灾。

他拿起消毒抑菌液,用棉签蘸了,弯着腰凑过去。

顾寒渊这时候却突然朝一旁挪了挪。

步离疑惑道:“怎么了?”

步寒渊指了指身边的位子:“坐下来弄。”

步离看了看自己,也觉得自己这模样别扭,于是坐了下来。

顾寒渊翘了个二郎腿,双手交叠着放在膝头上,整一副等人伺候的大爷样儿。

“……”步离突然有些无语,顿了顿,他重新沾湿了棉签凑过去。

男人的唇淡而薄,微微抿起的时候,看起来给人一种薄情的感觉,但是不可否认,那唇是很漂亮的,甚至就连嘴角破皮留下的血迹都透出几分性.感。

当然步离并没注意到这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那一点伤口上,用棉签擦去了伤口周围的血痕,小心的抹上药膏。

他就像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青涩的面庞上满是专注。

屋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他微微颤抖的睫毛上,于眼下打落一片淡淡的青影。

顾寒渊看着他的样子,渐渐有些失神,仿佛看着一幅昭显岁月静好的画卷,一颗心都渐渐平静起来。

然后有什么东西,在那片领域里破土而出。

微风细雨,润物无声,却渐渐生根发芽。

仿佛受到蛊惑,他不自觉倾身,朝着步离的方向靠过去。

步离差点戳到他,下意识提醒:“顾先生,你先别动。”

顾寒渊突然抓住步离的手,按到了沙发上,然后他缓缓倾身,鼻息凑近步离的脖颈,轻轻嗅了一下。

少年身上的味道,比想象中更加美好,干净清新,犹如雨后的青草地,仿佛能涤荡人心一般。

顾寒渊就像个在这浮华天地间、觅得一片净土的漂泊旅人,他将脸颊埋了上去,贪婪的汲取那一点安宁。

喷洒在脖颈间的气息,让步离觉得皮肤一阵发烫,他浑身僵硬,手里的药膏和棉签具都落在了地上。

少顷,他反应过来,慌乱的要推开顾寒渊。

“别动!”顾寒渊抬手抱住了步离的腰,动作不重,语气也温和,但正因为如此,让步离的抗拒也没那么强烈了。

步离双手无措的举在空气中晃了晃,终究也不知道往哪儿放。

半晌,他用商量过的语气道:“顾先生,您先放开我吧。”

“让我抱一会儿,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顾寒渊轻轻道,声音磁性低沉,带着一种让人不能拒绝的蛊惑。

步离一颗心突然有些柔软,他垂眼,看着男人颜色略浅的发顶。

心中竟莫名觉得对方这样子,有些脆弱。

顾寒渊说到做到,果然只是抱着步离一会儿,就放手退开了身子。

当那股厚实的温暖从身上剥离,步离下意识看向顾寒渊的脸。

男人棱角坚毅,面无波澜,看不出半分情绪。

步离心下突然划过一抹类似于失落的情绪,他觉得,方才的一切,就好像自己的一个幻觉。

这样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在人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顾寒渊整了整衣襟,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晚饭我不吃了,你让栀嫂不用叫。”

他说着,起身朝楼梯口走去。

步离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什么:“你的手?”

顾寒渊道:“没事。”

他到了二楼,面上的淡然有些绷不住,乍现了一丝裂痕。

顾寒渊解开袖扣,将衬衣捋到手肘处,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小臂。

那里一大片的青紫,还泛着红血丝,模样看着有几分骇人。

因为常年锻炼,顾寒渊臂上肌肉结实,他当时为步离挡住那一下的时候,绷紧了肌肉,所幸没伤到骨头,就是疼的很。

他从柜子里翻出一小瓶活血化瘀的药酒抹上去,揉了一会儿之后,在厅里的沙发边找了本杂志翻看。

因为先前涂了药膏,手臂又抹了药酒,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一股子的药味。

这感觉是他很不喜欢的,所以放在从前,要是受了什么伤,只要不算严重,他都情愿干扛着。

可是这一次,顾寒渊却出奇觉得也没那么难以忍受,起码他心里是平静的,并不烦躁。

莫约过了一个小时,顾寒渊拿了睡袍走到主卧的浴室洗澡。

他先前说过不吃饭,但是刚洗完出来,就听见有人敲门。

顾寒渊抓着毛巾擦头发,听见声音道:“栀嫂吗?不是说不用等我了,你们自己吃吧。”

外面没有回话,安静了几秒钟之后,传来一声清泠的少年声音:“顾先生,是我。”

顾寒渊一顿,走过去将门打开:“有什么事吗?”

“栀嫂说……”步离话到一半,突然愣在了原地。

顾寒渊长身玉立在门口,浅棕色的头发湿哒哒的垂在眼角,身上穿着一件玄色的丝绸长袍,腰上条同色腰带随意系了个结,衣襟处因为没有整理好露出了大片的胸膛。

大概因为常年衬衫西装,少见阳光,他身上的皮肤很白,但是肌理匀称,肌肉结实,给人一种满满的爆发力。

肩宽、腰窄、大长腿,完美的倒三角,完美的黄金比例……再配上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容,这样的男人,恐怕没有几个女人能够抵挡的住;而男人,看了怕是唯有自卑的份儿。

可这时候,步离却有些恍惚,他脑海里突然窜上一股似已久远的回忆。

蹭的一下,少年爆红了整张脸,随即匆忙的别开了视线。

卧室里灯光明亮,让步离面上神情毫无遮挡的落在了顾寒渊的眼中。

他一愣,随即唇角勾出一抹性.感的弧度:“你脸红什么?”

“啊?”步离下意识后退,眼神无措的乱飘,“可能,可能天太热,热的。”

“开着空调呢,怎么会热!”顾寒渊说着,突然上前一步,他微低着头去看步离的脸,“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步离闻言,眼中一时诧异,他下意识伸手推顾寒渊,语无伦次道:“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顾寒渊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这惊慌失措的模样,倒真像被自己说中了一般。

思及此处,他突然心中一动,抬手抓住了步离的手。

步离身子僵硬,仿佛被烫到了一般,下意识要甩开对方。

顾寒渊并不放开,他手上用了力道,步离几番挣扎,顿时急了:“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步离!”顾寒渊叫步离的名字,声音很轻,也很好听,带着一种撩动人心的蛊惑。

然后他道:“跟我在一起吧……你让我很舒服。”

眼前的这个少年,能给他激情,亦能给他抚慰身心的安宁与平静,那样的感觉,是顾寒渊在认识步离之前,从来不曾经历过的。

让他忍不住想要抓在手中。

步离满脸的诧异。

顾寒渊靠近他,再一次道:“做我的人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要说他语气是认真的,可谁想步离听到后半句,脸上的绯色瞬间褪尽,那种原本的诧异和类似羞怯的情绪,猝然变成了一股羞愤。

恍如一瓢冷水兜头而下,步离瞬间清醒过来。

他双眼定定的看着顾寒渊,半晌,突然一言不发的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顾寒渊面色微凝,脑子里也没多想,只是本能的追上去拉住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吗?”

向来精明的男人,这时候却有些糊涂,顾寒渊一时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以至让这个少年突然爆发。

步离回头看他,面上露出一抹嘲讽:“顾先生,我们是什么关系,想必你再清楚不过,我虽然穷,可也不想图你什么好处,希望你今后也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等孩子……等孩子生下来,我就会从这里搬出去的。”

他看起来单薄而柔软,可内心却是坚韧的,就像一株野草。

迎风而生,迎风而立,却坚韧不拔。

步离很多时候可以妥协,那只是因为他觉得没有绝对坚持的必要,或者是真的被时局逼到了绝路,可一旦触及了原则或者底线,那么这个少年,可以比谁都果决。

这一切,顾寒渊原本很早以前就应该看明白的,可是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恍然醒悟。

生意场上曾有人评价他七窍玲珑,洞察人心,但其实也不然,顾寒渊自小养尊处优,身边人多是为利而驱,不知不觉,就习惯了所有的事情用利益去衡量,乃至在脑海里形成了一套既有的思维模式。

除非涉及工作,此外顾寒渊他言语上很少犀利,他心底里,大抵还是觉得人都该重利,倒不是看不起,而恰恰相反,顾寒渊自己就是个惯于权衡利弊的生意人,在他看来,为利而驱是人之本性。

像步离这样子,给他什么都不愿意接受的人,顾寒渊还是第一次碰见。

步离决绝而不留情面的话语,让顾寒渊心下一怔,仿佛有根尖锐的针扎在心头。

那感觉促使他拧起了眉头。

步离趁着他怔忪的空荡,用力从他手里挣脱开来,转而大步离开。

他回到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少年清瘦的身体仰躺在两米宽的大床上,显出一种形单影只的寂寥。

心中本该是被羞辱的愤怒,可是此刻,却都变成了一种莫名的失望与难过。

原来自己在那个人眼中,从来就没有得到尊重,他说自己让他觉得舒服,就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舒服,甚至连喜欢都算不上,就让自己跟了他。

呵……不会亏待?

这个男人,其实和盛世里那些欢场做乐的有钱人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看不起人。

步离这么想着,可脑海里又浮现出生日那天,顾寒渊将自己的同学们请来家里,耐着性子和一群少年谈笑周旋的场面。

他的心,瞬间迷茫了。

就像眼前笼着一层烟雾,千头万绪,都看不明、也理不清。

最后的最后,步离翻了个身,他侧躺着,身子蜷缩在一起,抬手轻轻落在自己的腹部。

他又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顿觉一柄名为离别的闸刀高悬在头顶,随时就要落下来。

而等这个孩子出生,他就要离开了。

步离脑海里浮现小时候的记忆,那时候爸爸还在,她妈将他抱在怀里,说着自己名字的由来。

“小离,知道妈妈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小小的步离坐在母亲怀里,小手玩着他妈妈白皙漂亮的手指,懵懂问道:“为什么?”

女人笑着说:“‘步离步离’,不会分离,咱们一家人,会一辈子在一起啊。”

他那时候年纪小听不懂,只是觉得妈妈的声音格外好听,语气里洋溢着暖暖的感觉,就像春日里的阳光一般。

后来长大些,才知道,那是一种炫耀般的甜蜜和幸福。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已然不再人世,母亲也卧病在床,他甚至因为生活和学业不能时常去看他,而数月之后,又要面临一场分离。

步离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整颗心绞在一起,眼睛却是干涩的淌步出半分湿润。

这些年,他于脆弱时,在无人处,哭过无数次,心渐渐都要硬了。

每次感伤时,他就告诉自己,难过只是一时的,捱过去了,也就不疼了。

……

顾寒渊在步离离开时,下意识的跟了出去,看着少年顺着楼梯跑下去,消失在一楼转角处的身影,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究没有再随过去。

回卧室时,路过大厅,不由停下了步子。

那个用作装饰的壁炉旁边的玻璃圆桌上,放着一个托盘,里面是卖相很好的一碟碟饭菜,还散发着淡淡的热气。

是步离先前端上来放在这里的。

顾寒渊走过去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点放进口中。

唇间顿时传来一股刺痛。

先前被闻宇一拳打在脸上,其实不仅外面破了,口腔内的软肉撞在牙齿上,里面的伤反倒更严重些。

这也是他懒得用晚饭的原因。

可此刻,顾寒渊只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一口接着一口的吃起了那些饭菜。

菜里的盐碰在伤处,就像在腌肉,但是他却没有停下。

这些东西必然不会是栀嫂让他送来的,那么只能是步离自己的意思。

从小到大他说要什么、或不要什么,很少有人会去问原因,大多是毫无异议的遵循,这还是第一次,除了父母兄弟之外的人,会这样做,而且还是一个认识不久的少年。

顾寒渊没有觉得反感,唯有心下一簇暖意升腾。

他喜欢运动,向来精力旺盛,睡眠也好,当天晚上,却是难得的失了眠。

顾寒渊在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过了多久,始终没有睡着。

最后有些烦躁的坐起身子,打开台灯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才十点过半!

他抬手抚了抚额角,突然想起吴昊阳之前说的话,然后莫名想,自己最近似乎真的有些不寻常!

竟然每天不过十一点就睡觉,这要放在从前,他几乎是不能想象的。

顾寒渊想了想,从床上起来,在衣柜里找了套衣服换上,然后拿了车钥匙出门。

步离睡前有些口渴,出来倒了一杯水站在流理台边喝。

他听见动静看过去,见是顾寒渊,一愣之后,下意识低下了头。

顾寒渊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几秒。

男孩身上穿着浅色棉质的长t恤,棉质的格子长裤,脚下踩着一双绒面拖鞋,蓬松的头发微微有些乱,因为太瘦的缘故,身上的衣服显得空空荡荡的,给人一种很单薄的感觉。

可是这看起来温顺柔软的身躯,却透出一种拒人千里的坚硬,他就像在身上竖起了无数的尖刺。

“冰箱里有牛奶,睡前暖了喝点,能睡得好些。”顾寒渊说道,声音自然平和,就好像先前那让人尴尬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步离没说话,目光落在那个被自己捧在掌心的水杯上,借着暖黄灯光数里面的圈圈涟漪。

顾寒渊见他这闷葫芦般的样子,心底有些失望,转身便离开了。

步离听着男人一下一下,恍惚间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然后在对方打开门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看了过去。

“你去哪儿?”步离问道。

顾寒渊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面上不自觉露出个淡笑:“出去走走,你早点睡吧。”

步离想说现在已经很晚了,但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来。

顾寒渊出了门,到车库里开出白天那辆阿斯顿,径直出了小区。

这个点,很多地方还在营业做生意,但街上车子倒是没白日那么多了。

顾寒渊将车子驶入马路,一脚踩下油门,短短几分钟之内,连续数次换挡,将车子加到高速,一连超了前面几辆车。

劲猛的夜风顺着开启的窗户吹在顾寒渊的脸上,那种失速带来的刺激感受,让他大脑渐渐放空,那些纷扰的思绪也被驱散了。

其间好几次与其他车子擦身而过,引起路上开车的司机一阵不满,大声骂道:“不要命了啊,神经病。”

在这个浮华而快节奏的时代,怒路症的人显然不在少数。

顾寒渊熟视无睹,在马路上一阵狂飙,可停下来时,看着眼前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又觉得心内一种空荡。

顾寒渊掏出手机打电话。

吴昊阳在一家私人会所里和人玩色子,声音吵嚷,一时间没听见铃声。

直到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旁边作陪的女孩看见了,拿起他的手机递过去:“吴老板,您手机响了。”

吴昊阳头也不抬:“没看我忙着呢,按了。”

女孩是新跟着吴昊阳的,并不认识顾寒渊,所以虽然看见屏幕上备注的“寒渊”两个字,也没有多想,很听话的挂断了电话。

顾寒渊看着发出忙音的手机,沉默半晌,转而拨了另一个号。

这次打给的是陶晋,倒是接的很快,只是对方声音慵懒,和刚睡醒似的。

“喂,谁啊!”声音压的很低,像是怕吵醒什么人。

顾寒渊道:“你睡了?”

陶晋清醒了一点:“寒渊,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了?”语气里带着惊讶。

这也难怪,毕竟顾寒渊最近都很少联系他们哥儿几个了,叫也不出来,此时来电,倒让人难免不意外。

“没什么事儿,原想叫你出来喝酒,”顾寒渊语气淡淡的,“既然你睡了,就算了吧。”

兄弟要喝酒,没有不陪的道理,陶晋下意识想问他地址,但是耳边传来柔软的女子声音。

男人话音一转,立马转而去哄那女人了:“老婆,吵醒你了啊!”

“你睡你睡,我这就挂了。”

顾寒渊隔着电话都能闻到那副“妻.奴舔狗”味儿,果断按断了电话。

他生意场上交友遍天下,但是能交心的也就吴昊阳他们三个了,顾寒渊最后翻出魏潇然的号,只是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打。

倒不是因为其他,只是魏潇然除了偶尔和他们出来,平日生活作息比较规律,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顾寒渊估摸着他大概是睡了,也懒得扰人清梦。

从车子里翻出一包香烟打开,顾寒渊点燃了深吸一口。

烟草的味道让他情绪好了些,等一支烟抽完,他决定随便找个地方消遣一夜。

结果最后,还是去找了吴昊阳。

原因无他,顾寒渊那会儿刚掐灭了烟头,准备开车,吴昊阳电话打了过来。

他对方玩色子结束时,翻开手机就看见了未接来电,立马就给拨了回去。

听说顾寒渊找自己,二话不说将地址发了过去,还笑着催促道:“速度点啊,兄弟等你过来。”

顾寒渊抵达包厢,一推开门,浓烈的烟酒气息顿时扑面而来,险些没将他熏个踉跄。

吴昊阳一听见动静就看过来,见是自己等的人,立马推开身边女人起了身。

他迎上去一把揽住顾寒渊的肩膀:“你这家伙,今天总算舍得出来了。”

顾寒渊蹙了蹙眉,抬指掩住鼻息,不耐道:“什么味,熏死了。”

“没什么味儿啊,这地方不都这样吗?”吴昊阳一脸莫名,还特地鼓动鼻翼嗅了嗅,半晌用审视的目光将顾寒渊上下大量一番,突然道,“我说不是吧,寒渊,以前你成天泡在这种地方也没见你这样啊,这一段时间不来,你是从良了还咋的?”

“滚你的。”顾寒渊伸手将他从自己肩上扒拉下来,径自朝里面走去。

胤城是千万人的大城,有钱有势之人多不胜数,但上流圈子也就那么几个。

在座这些人虽然说不上多么熟络,但各个都是认识的,众人看见顾寒渊走过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顾寒渊心中兴致缺缺,但面上半分不显,一一应承过去,然后找了个地方坐着,吴昊阳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姑娘,示意对方过去陪着。

这女孩正是先前帮吴昊阳接电话那位,五官秀美精致,画着淡妆,看起来非常年轻,但其实已经二十七八了。

如果顾寒渊平日里关注娱乐新闻的话,八成会认识她。

要说近年火红半边天的一线女星,那一定非许乔菲莫属。

而如果让那些粉丝知道她们心中的清纯女神,此刻在这声色场合陪酒作乐,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呢!

许乔菲从前只是偶尔在财经杂志和投资商的名册上见过这个名字,万没想到今天进见到真人。

她瞧着顾寒渊那坚毅俊美的面庞,和周身散发出来的出类拔萃的气度,眼中顿时迸射出难掩的惊艳与痴迷。

顾寒渊今日似乎兴致不高,美色当前看都没多看一眼,他抬手指了指大茶几上的酒水:“给我倒一杯吧。”

许乔菲立马给他倒好了酒,双手捧着递过去,白皙光洁的肩膀“不经意”间碰过顾寒渊的胸膛:“顾先生。”

顾寒渊对她的暗示置若罔闻,伸手接了,微微抿一口。

酒是绝对上好的酒,只是总觉得缺点什么。

许乔菲长相出众,男人面前还从没失利过,此刻亲自示好,没想到顾寒渊却完全不为所动,当下面上就有些僵。

吴昊阳见状,端着酒水凑过去:“你怎么了,有事啊?”

顾寒渊沉默了一会儿,就在吴昊阳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突然开口道:“我好像,看上个人。”

吴昊阳下意识接道:“你看上的人就只一个吗?这有什么好说……”

话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什么,面上的不屑立马收了起来:“咱哥儿几个最近约你,你也不出来,就是因为这个吗?”

顾寒渊道:“这和我出不出来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好吧,”吴昊阳道,“怎么兄弟你这次来真的啊?但我怎么看你这样子不太开心呢!”

顾寒渊淡淡道:“我应该开心吗?”

吴昊阳单手抵着下巴,双眼一瞬不眨的瞧着顾寒渊的脸,半晌惊讶道:“你不会是被人甩了吧!”

“甩个屁,”顾寒渊顿了一下,接道,“他没答应。”

“……”吴昊阳表示出了极为真挚的不可思议,“竟然还有你顾大少搞不定的妞儿,我说兄弟,我现在是真的很好奇对方是何方神圣了。”

顾寒渊低头闷了一大口酒,听着吴昊阳的风凉话,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左右他是个年过三十的成年人,早已不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总不会因为一点儿女情长的感情而失意颓丧,更何况,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自己对步离那些所谓的感情,到底是何深浅。

毕竟他们,满打满算,加起来相处的时间,甚至连一个月都没有。

这样短暂的相处,若说喜爱乃至非卿不可,那他顾寒渊的感情,是不是太容易交付。

同时这样草率的去给一件事情下什么定论,也从来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吴昊阳被挑起来八卦之心,没成想对方突然偃旗息鼓了,他顿时不乐意:“别介啊,说说嘛?”

“对方叫什么,多大了,长啥样啊……诶你有没有照片,翻出来我瞧瞧!”一大堆问题砸过来,让顾寒渊差点没一掌拍死他。

“你干脆别做生意了,当八卦娱记去吧。”

“成啊!”吴昊阳眼角挑起笑意,凑过去道,“我如果去当八卦娱记,就专门挖你顾总的花边新闻卖,绝对比做生意赚钱。”

顾寒渊:“……”

吴昊阳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之后的时间,一直拉着顾寒渊喝酒,顾寒渊酒量好,这方面向来豪放,再加上这段时间也的确没怎么聚,于是也就敞开喝了。

包厢里人渐渐散了,最后只剩下他二人,还有许乔菲和另一个配酒的女孩。

凌晨一点多,顾寒渊醉眼朦胧的仰躺在沙发上,身上衬衫解开了几粒扣子,露出大片白皙胸膛。

许乔菲看着他衣襟里露出的性感锁骨,终于有些忍不住,主动靠了过去。

“顾先生,您喝醉了,让乔菲送您去休息吧。”

吴昊阳倒还是清醒的,出来应酬带个女人走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吴昊阳见这女人主动,也不多说什么,只提醒了句:“照顾好他。”

许乔菲自然一口应承,她转而双手紧紧缠上顾寒渊的手臂:“顾先生,太晚了,咱们走吧。”

她声音带着不自知的甜腻,但是不知为何,顾寒渊额角的青筋突然跳了跳,下一秒,他伸手推开了许乔菲。

许乔菲惯性朝后倾了一下,她匆忙撑住身后的沙发稳住身形,再看向顾寒渊时,见对方正拧着眉头,一脸的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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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大已经使出洪荒之力了,这两天坐化在图书馆简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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