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星突然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生活。
在选择大学的时候，她曾经跟家里人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短短人生十几年没得到过的爱，似乎在那瞬间爆发。父母以需要她照顾为理由，要求她报考家所在城市的大学，然而她当时只想远离那个家，为自己而活着。
争辩和冲突换来的只有家人的冷遇，被关在家门口要求反思那刻，她突然觉得一件小事就能让人生的路走到尽头。
妥协就没有自我，选择自我就不能妥协。
人生好像总是这样，很少有人能肆意妄为地活着，如果有，那只是没人知道他们背后付出的代价。
所以她现在还能付出什么代价呢？
咦？付出代价转个思维不就是需要给对方的报酬嘛？既然如此……
任星突然眼前一亮，就像被黑暗中一束强光射中，从头到脚都通透了起来。
和煦微风中，一个气泡从蔚蓝的水底窜出，啪叽一声碎裂了。
任星双手一合，说：“我有主意了！”
玉牌们齐齐看着她。
任星笑道：“你们现在不能动弹都是因为我，对吧？我有一个好的建议。”
玉牌：“……”
一张张五官模糊的脸望着任星，那道道实质性的视线让她心虚了一秒，很快她就竖起一根手指，神态极为做作地用她印象里大佬的表情，进行了等级蔑视般地扫视，然后缓缓地开口：“我的秘法你们破解不了，除非你们现在给我一个结果。要么连我和水底的男人一起杀死，要么停下释放的符咒力量。不过我话说在前面……”
“如果选择前者，你们将违背誓言，伤害了目标人物以外的人。而你们选择后者的话，作为奖励，你们可以随意动手，杀死他或者继续封印都可以，这样你们就不会违背誓言。”
任星的思维本来就麻团似的，纪湜都理不清，更何况这种灵智低下的器魂。
其实任星只是利用了系统奖励。
舌淦群雄技能释放后，她如果成功说服对方，对方将满足她一个要求。
任星想，既然如此，她把自己的要求，换成对方的目的，那“报酬”不就是结果了吗？
根据一般小说的内容，这种守护类的意识可以千年万年的存在，都有誓言的约束，可以做的事情和不可以做的事情泾渭分明。
比起违背誓言连带弄死她，他们应该选择重启一次符文来对付水里的人。
任星的想法没错，但对器灵来说，他们其实并不能自主比较得失。
但因为技能加成在，当任星提出假设后，他们的意识里会有一种答应她后，也能继续完成任务的念头。
于是，在任星歪打正着的狗屎运加成下，玉牌们齐声点头：“好。我们先收回符咒。”
任星头上还在旋转的符文瞬间变得黯淡，她脸上展露的得逞微笑还没有维持片刻，舌淦群雄的技能效力就突然结束，她的身体失去依托，从上空跌落，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明明湖水先前还可以支撑人在水面行走，结果现在却跟普通水没有区别。
蔚蓝湖面上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晴天绿树都开始变成模糊的光影。
在水里的任星很快明白了湖水变化的原因。
水底的男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在九块玉牌重新凝聚力量，一道符文擦着任星的肩膀到水底时，他已经变成了正常成年的男子身形，就那么飘浮在水底，站在落水的任星对面。
意识世界的水，你想要自己不呼吸，也就不需要呼吸。
任星睁大眼睛看着他对自己勾了勾手指，自己就不由自主地瞬间转移到了他的手里。
是的，她的脖颈被他一把捏住，毫不留情，就像猎人提着一只毫无反抗力的大兔子。
他的眼睛充满着狩猎的野性，在她落入手里时，还稍微满足地微微眯眼。
任星跟他距离极近的对视，望着那双眼睛，她更加确定了这不是纪湜。
纪湜看她的时候，就算带着些被挑起的怒气或者嫌弃，但久了他会率先移开视线，逃避她的目光。如果他真的深深凝视她，那他眼底一定会凝着深沉的欲，让她心跳脸红。
可这个男人看她，是没有感情的，甚至带着瞧蝼蚁的高傲和漠然。
任星心中一对比，就觉得纪湜千万般的好。她一认定纪湜好，对着这张脸就生不出恐惧了。
“你的心中为何无所畏惧？”
男人的声音隔着水也飘进了任星耳中。
任星暗骂了声见鬼，这声音也就跟纪湜一模一样了！
她给了他一个微笑，也不管水能不能传声，她吐了吐舌头，无声地皮了句：“因为你好看。”
男人的眼神毫无波动，却突然埋头，压住任星的脑袋。
任星感觉嘴唇先是一凉，有熟悉的嘴唇触感，紧接着又是一疼，还有侵略感十足的舌尖霸道地顶了进来。
她瞪大了眼睛——他到底是要吻还是咬？！
水底的符文在扑了个空后，这时也急速贴近了男人的后背。
几乎在符文撞向他的同时，他化为了一道血色光影，钻入了任星的嘴里。
任星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什么也没吞下。只有嘴唇拉扯着疼，上面有明显被咬伤的血痕。
她自己看不见血痕内侧多了一个小小的图腾符号，只来得及双手往前一推，大叫一声：“停——”
符文停下了。
任星喘了口气，环视四周一圈后，暴躁道：“人都没了你们也不能拿我代替啊！”
她摸了摸受伤的唇，明明不是实体她都疼得钻心，这是什么绝世好牙口，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当个核桃夹啊？
玉牌人们重新来到水底，竖立在任星身边。
任星怒气之后瞬间秒怂：“我就是个不存在的透明人，你们别介意。”
玉牌人们互相交头接耳，叽里咕噜了一圈后，慢慢地后退开，距离任星百米之远。
任星松了口气，开始往水面游去。
可她还没上冒几米，就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她暗叫不好，抬头一看，一个巨大的符文从上到下极速压向她，距离她已经不到一米。
看玉牌人们的姿势，恐怕他们后退开始就在施加咒语了。
任星：卧槽你们一群器灵还学会玩阴的了？
她还没来得及动用她仅剩的舌淦群雄技能点，符文就突然加速。
任星吓得眼睛紧闭，却见一道金光闪过，再睁眼时，那个离奇的环境不见了。视野里只有纪湜苍白的脸和垂在她眼前的金线。
纪湜捏着她的手，气喘吁吁。
他的身体在凝实和半透明之间摇摆，好像下一刻就要消失。
任星无意识地摸了摸唇，唇上完好没有任何伤口。在暂时的茫然之后，她终于反应过来，扶住他：“你又怎么了？”
纪湜神魂受损严重，可他还能感受她手指温柔的触感，能听到她带着焦急的责备声。
他不想死，这一刻，下一刻以及往后许久，他都想这样感受她。
可他没力气了。
任星眼见着他倔强地瞥了她一眼，就闭眼没有了动静。
她愣了一瞬，看着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就像美人鱼在黎明前化成泡沫的那种惨淡凄美。
这是第一次，她来到这个世界慌了。
“纪湜！纪湜！你别睡！”
任星拍打他，拍了三四次，她的手指突然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这回她真的有点无措了。
她从未想过他会消失。
任星想起刚被纪湜父亲放出来那会儿，因为臭小子跟她作对太多，她利用那件炼制的衣衫将他捆了起来。
大半夜的她拖着纪湜爬上龙门山顶，路上被他骂了一路。
那时候她还故作恶劣凶他：“你嘴再臭，我就把你底裤拔下来，给龙门山每个修士看你的屁股！”
纪湜半脸泥半脸眼泪看着她，恨得咬牙：“你这个无耻妖女！”
任星半点都不在乎：“都是妖女了，我不过分怎么行？谁叫你烧了我好不容易劈好的半屋子柴，你们修士知道普通人需要花多少力气来弄那些东西吗！”
纪湜：“活该！”
任星记得自己也生气，于是扯着衣服准备把他吊在山顶的大松树上。
结果意外发生，纪湜太重吊断了树枝，任星下意识去救他，自己和他都跌向悬崖下。
最后纪湜用脚盘住了突出在岩石外的树根，头朝下用嘴咬住了她的衣领。
在山风中飘荡，性命全靠他一张嘴续命的任星吓得直哭。
纪湜咬着衣领吼她，让她闭嘴。
任星那时候哭着：“你肯定要把我摔下去了。”
纪湜真·咬牙：“摔你老子还救你个屁！”
既然她都舍命来抓住她，他必然不会对不起她，哪怕她是危险始作俑者。
最后，任星看着他一点点地用腰力弯起身体，咬着自己的衣服，把她给甩回了悬崖边，他自己才慢慢地往悬崖顶爬。
当两人都获救那刻，他们忍不住都笑了。
他那时候体型胖，又因为衣服禁制不能用法力，纯靠体力也是不容易了。
任星想，大概那时候起，她就把他当个鲜活的人。哪怕他再作，她都愿意留在他身边。
是的，她不想他死。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否有真的主角，所以她不确定他会不会死而不复返。
任星深吸口气，开始喊他。
“我背着你藏了几百万灵石！”
没动静……
“代宗主回来了，说请你当峰主！”
这个太远了，不现实。
任星扫了眼他还敞开的衣衫，灵机一动。
“纪湜，你是不是不想负责，睡了我就跑啊！”
快要溃散的人影居然凝实了点。
任星双手一合，好了，知道你在乎的点了。
“你要是死了，我打算多找几个帅哥试试灵修。”
纪湜的身影又实了两分，不过这次他在瞪她。
任星看着他得瑟一笑，指着自己的唇：“你别不信，刚刚就有人吻了我。如果你要放弃，我就找他去了。”
纪湜瞬间拽紧了她的手腕，眼神冰冷：“谁？！”
任星感受着他重新有触感的手，鼻子一酸，她不想给他看见，干脆埋头在他肩头，单手搂住了他的腰。
他魂体状态成年，身材宽厚结实，唯独腰部紧窄，有说不出的坚硬性感。
她搂的同时忍不住手指动了动，暧昧地画了条线。
纪湜：“……”这个女人！
他还是死了清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