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1 / 1)

林清漓的这个衣帽间,那就是后世衣帽间的翻版,加上这么明晃晃的名字,用脚趾头想,林溪也知道,眼前这个林清漓和她一样,也是个穿的。

俗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可林溪只想离她远远的。谁知道她前世活了多少岁,又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说她林溪也不傻,可万一林清漓那年轻的皮囊下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呢,搞不好是个心机狡诈的阴险男人也有可能啊。再加上这辈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穿来的,万一是个胎穿,那在安阳侯府活了十几年,熟门熟路的。

而她林溪,满打满算两辈子加起来也才活了十八年多一点点儿,又是初来乍到,一个不小心玩不过她,可就废了。

不行不行,她得小心点儿。现在是林清漓在明,她在暗,还占一点儿优势。可要是她也穿帮了,那岂不是白白失了先机。

一瞬间,林溪心中震惊不已,一颗心嗖地冲上云霄,又嗙地跌落谷底。

生怕自己一个不慎露出破绽,林溪忙对着一屋子琳琅满目的衣裳露出艳羡的目光,语气还酸溜溜的:“这些衣裳可真好看。妹妹可真有福气,这么多年来,都能锦衣玉食过着日子,不像我……”

林溪说到一半停下,可林清漓却听明白她的意思了,怕是想起做丫鬟的日子了。林清漓在林溪身后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一脸轻蔑,却故作大方地说:“姐姐若是喜欢这些衣裳,看上哪个尽管拿去就是。”

林溪突然有些生气地说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你穿旧了的衣裳不要了就让我穿?”

没想到回来几日,一直大咧咧看似什么都不介意的林溪,居然突然翻脸,林清漓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一时没接上话。

林溪见林清漓不言语,一跺脚:“我就知道,你就是在嘲笑我没你端庄,没你,没你……”林溪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合适的词来,又一跺脚,转身气哄哄地就跑了。

林清漓一脸愕然:“……”

好半晌,林清漓皱着眉头,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丫鬟问道:“绿云,你觉不觉得,大姑娘今日和前两日不大一样?”

绿云轻蔑地说道:“奴婢没觉得哪不一样。不过就是嫉妒姑娘有这么多好看的衣裳罢了,听说夫人给大姑娘准备的衣裳都大了,临时现改的。这冷不丁地看到您这么多好看的衣裳,可不就眼红心里不舒服了嘛。”

林清漓眉头舒展开来,轻轻笑了一声:“眼皮子够浅的,几件衣裳而已,一点仪态都不顾了,哪里还有侯府嫡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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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溪从林清漓的院子出来,板着脸急匆匆就往外走。

翠莲带着两个小丫鬟忙跟上,见林溪面上严肃,有些不解地小声问道:“姑娘,这么快就看完了?可是二姑娘惹您生气了?”

林溪摇摇头:“没,就是看她衣裳太多,心里不痛快。”

“……”看着林溪有些孩子气的样子,翠莲忍着笑劝道:“姑娘,那有什么,夫人已经差人去全京城最有名的成衣铺子给您订做了,过不了两天您的新衣裳就能送来,再加上现在家里这些,到时候保管您的衣裳比二姑娘还多。”

“真的吗?娘怎么没跟我说?”林溪开心的问道,真心实意的。有哪个女人不爱漂亮衣裳呢,而且多多益善啊。

翠莲见林溪露出笑模样了,也忍不住笑:“奴婢怎么会骗您,夫人想等衣裳做好的时候直接送您屋去,让您好好乐呵乐呵。既然您现在知道了,那待会儿奴婢就差人去催一催,保不齐明儿就送来了。”

“那太好了。”林溪拍巴掌,乐得眉眼弯弯。

“姑娘,那个什么衣帽间的,您屋里头还做吗?若是做的话,奴婢去安排。”翠莲问道。

林溪脸色又拉了下去,哼了一声:“不做,我才不要和她一样。”她想明白了,不管是什么衣帽间,还是什么鞋帽间,那都坚决不能做啊。

以前她觉得自己活不长,想着怎么痛快怎么来,也没想到能遇到老乡什么的,压根就没想到会有穿帮的危险。可现在瞧瞧,林清漓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那林清漓从言行到举止,活脱脱是一个古人,寻不着一丝差错。要不是这个衣帽间,打死她都想不到林清漓竟然也是个穿的。

何况她和林清漓还不同,她这一天天的哪有一点大户人家大家闺秀的模样。言行举止上,还可以拿她在没文化的粗鄙商户人家做丫鬟长大来说辞,可万一别的方面露出破绽,岂不是危险。

既然她能穿,林清漓能穿,光是这安阳侯府她知道的就俩了,那谁又知道别的地方还有没有。所以,一切都要小心谨慎为好。

林溪来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地说做一个装衣裳的屋子,进了一趟林清漓的屋子就一口否决了。翠莲只当林溪见一个庶女过着优渥的日子,而她这个嫡女却流落在外吃苦受罪,心里不舒坦了,心中忍不住心疼林溪也就不再问。

林溪急匆匆走出林清漓的院子,放慢了脚步。她现在心绪不宁,需要找人聊聊天。走到一处岔路口,林溪停下脚步:“翠莲,我哥哥住哪儿,我想去找他说说话。”

想着林溪现在心情不好,找公子说说话也好,于是带着林溪去了林清铎住的院子,院子也没个守门的,屋门也敞开着,林溪让翠莲她们等在院子里,自己畅通无阻地抬脚进了屋子。

可一进屋门,林溪就愣住。这屋子也太简陋了吧,别说是侯府的嫡出公子住的,就说是个农户住的也有人信。

林溪想起以前成安跟她说过的,林清铎突然从某一年开始,衣食住行都可着劲儿地苦着自己,更是连定亲都不肯定。说是她这个妹妹不知道在哪受苦受罪,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能享福。

当时林溪心里就发酸,现在亲眼看到这简陋的破屋子,又想起林清铎之前吃饭的时候竟捡素菜吃,林溪眼眶发红,抹了抹眼睛对着屋里喊了句:“哥哥?”

林清铎拿着一本书从里间走出来,笑着问道:“怎么跑哥哥这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啊!”林溪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坐在了椅子上,指使林清铎:“哥哥,我渴了。”

林清铎笑着应好,给林溪倒了一杯冷茶。林溪端着喝了,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哥哥,你这院里的丫鬟呢?”

“用不着。”林清铎坐在林溪对面。

“小厮呢?”林溪又问。

“成安出去办事了。”

“只有成安一个?”

“够了。”

林溪想着整天跟在她身后的翠莲和两个小丫鬟,还有没带出来的几个,又想起林清漓身边的成群结队的丫鬟婆子,忍不住又问:“大哥院里有几个丫鬟,几个小厮?”

“五六个丫鬟,三四个小厮吧,没仔细数过,不太清楚。怎么?”林清铎问道。

连林清谦一个庶子都有那么多人服侍,而林清铎这么大个院子空空如也,只有成安一个人,林溪心里酸酸的还有些内疚,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见林溪看着他许久不说话,林清铎笑着揉了揉林溪脑袋:“怎么,跟哥哥比瞪眼睛?”

林溪伸手抓住林清铎的袖子,吸了吸鼻子撒着娇说道:“哥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苛待自己的?”

林清铎脸色一僵,似乎是不愿回答。

“哥哥!哥哥!我想听。”林溪扯着林清铎的袖子摇了摇。哥哥明显有心结,她要问出来。

林清铎叹口气:“六七岁的时候吧,记不太清了。”

“那不是我丢了没多久你就这样了?”林溪皱了皱眉头,心中很是心疼:“那娘就让你这样?”

“你丢了,娘那时候太过伤心,一看到我的脸就哭得背过气去。后来我就很少去娘那里,不过我那时也大了,没多久就分了院子单住了。”林清铎语气淡淡的,可林溪却听出其中的压抑。

“可是,我见你和娘也很亲近啊。”林溪有些不解。

“这是最近你这个开心果回来了,娘和我都高兴,又像回到了小时候一般,有时候我都觉得像做梦一样。”林清铎摇了下头。

林溪心里闷闷的,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那祖母和爹爹呢,当年你那么做,他们也不管?”

“管了,我也不知道我小时候为什么那么犟,跟头牛似的。”林清铎摇摇头笑着说。

林溪想到林清漓,试探着问道:“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上次成安跟我说,你觉得我丢了是你的错?可你也是个小孩子啊,怎么会是你的错?”

林清铎捏了捏拳头,额头青筋凸起,沉默了半晌才艰难开口:“溪儿,哥哥对不住你。当年那拐子本来要拐的是我,可阴差阳错却把你给拐走了。”

林溪眼露惊讶:“这样吗,为什么没人提起。”

“溪儿,哥哥对不住你。”林清铎眼睛猩红,满眼都是愧疚之色。

见林清铎眼泪溢满了眼眶,林溪心疼地攥住他的手:“哥哥,那时候你也才五岁,就算那拐子原本要拐的事你,可那也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哥哥,我不怪你!”

林溪这话一出,压在林清铎心中十多年的石头突然就没了。他怔怔地看了林溪一会儿,猛地偏过脸去,拿手罩着脸紧咬牙关悲鸣出声。

溪儿说不怪他!溪儿不怪他!

少年郎那无比压抑又似释怀的哭声,惹得林溪感同身受,眼泪连连。

林溪攥着林清铎的一只袖子不住地擦眼睛,擦着擦着,还拿林清铎的袖子擤了擤鼻涕,擤完还不满意,一边哭一边控诉:“哥哥,这破袖子刮鼻子。”

林清铎听到林溪哭哭啼啼的抱怨,忙把手从脸上拿下来,从怀里掏出个帕子递给她。可看到被林溪嫌弃地丢在桌上那宽大袖子上那一坨鼻涕,林清铎嘴角抽了抽,实在是哭不下去了。

林清铎停了哭,可林溪却像是开了闸地堤坝,攥着帕子呜呜呜地哭个不停。太惨了,哥哥太可怜了。

林清铎有心给她擦擦眼泪,哄哄她,可看着自己那惨不忍睹的袖子,叹口气,只好先去里间换了一身。

等林清铎出来,林溪也哭完了,坐在椅子上抽抽噎噎,肩膀一耸一耸,一张脸红扑扑的,一双杏眼湿漉漉,看着好不可怜。

亲口听林溪说了不怪他,又哭过一场,林清铎只觉得心中无比轻快。看着自家妹妹,更觉得可爱的不行。他去拿了新帕子,仔细给林溪擦了擦脸,哄着:“莫哭了,都哭丑了。”

林溪把林清铎的手打开:“你才丑,粗手粗脚的,把我脸都擦疼了。”

林清铎笑着摇摇头,坐回了椅子上,给林溪倒了杯水。

林溪接过水喝了,把脸擦干,缓了一会儿又接着问:“哥哥,你怎么知道那拐子要拐的是你?当年我是怎么丢的,你好好跟我讲讲,到现在还没人跟我说过呢,我怕娘想起来伤心也不敢问她。”她要知道细节,才好判断当年的事儿,到底和林清漓到底有没有关系。

之前她并没有多想,只当林清漓和姜姨娘派了姜婆子害她,是不想她回来抢了林清漓的婚事。可现在既然知道林清漓也是个穿的,那很多事儿,怕是都要好好从头查查了。

当年她丢了的时候五岁半,林清漓也才堪堪四岁,如果是个普通孩子,那林溪怀疑不到她头上,可若是那四岁孩子的身体里是个成熟的灵魂呢?

细思极恐。林溪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抱着胳膊搓了搓。

林清铎见状,去屋里拿了件破披风出来披在林溪身上,看着那破破烂烂的披风,林溪也懒得问。得,肯定她这傻哥就这一件。

“哥哥,我被拐的事等会儿说,你先跟我说说,我丢了之后是不是有什么人跟你说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林溪把破披风紧了紧问道。

林清铎蹙眉仔细回忆着:“你丢了,娘整日以泪洗面浑浑噩噩,见到我就哭得更凶。爹从军中赶回来,在外头四处奔波拼命找你。祖母也天天掉眼泪。那时候娘就没精力管事儿了,是祖母吩咐姜姨娘代为管家,一开始好像还不上手,出了几次差错,那时候府里乱糟糟的。”

“那你呢?大哥和林清漓呢?”林溪忍不住追问。

林清铎接着说道:“我记得我很害怕,是大哥和林清漓陪着我。大哥小时候不怎么爱说话,只是抱着我陪着我一起哭。”

“林清漓呢?哥哥,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林溪心里揪得紧紧的,再次追问。

林清铎蹙了蹙眉:“林清漓?林清漓那时候也很体贴,小小的一个人,会给我拿各种吃的,也会陪着我哭。她也会想你,一边哭一边说你这个做姐姐的不知道在哪里,受着怎样的苦,遭着怎样的罪,她这个做妹妹的不能自己吃好吃的。她就把点心全扔了,一边大哭一边全踩碎了……”

林清铎说着说着停下了,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对,眉头紧皱,低头思索着。

林溪气得身体发抖,蹭地站起来,猛地一拍桌子。

好她个林清漓,竟然如此潜移默化地给一个五岁多刚丢了妹妹的可怜孩子洗脑。

还有那姜姨娘,据说这么多年,风雨无阻地去给娘亲请安,怕是也没说什么好话吧。难怪这么多年娘都缓不过来。

“王八蛋!欺人太甚!”林溪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溪儿,怎么了?你去哪,你不是要听我讲当年的事儿?”林清铎被林溪突如其来的大发脾气吓了一跳,忙起身问道。

“哥哥你等我,我一会儿回来。我有点儿急事先去找娘,一刻都等不得。”林溪一边小跑着出了门,一边喊着答道。

翠莲见林溪从屋里跑出来,忙上前问道:“姑娘怎么了?”

林溪也不说话,身上披着个破披风,黑着脸一路撒丫子飞奔,把翠莲和两个小丫鬟远远地甩开。

林溪一口气跑到了许凝岚的院子,跑进了屋,扑在许凝岚身上,气都没喘匀就说:“娘,我想学管家,您把管家权收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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