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竹林旁是一个简陋的茅草屋,青石板上新生的绿泥点点,篱笆院子里有一方硕大的石磙,已经落满了灰尘。
纪云薇躺在竹床上,眼睛上蒙着一条黑金色的丝带,当她恍恍惚惚醒来的时候,茅草屋空无一人。
稍稍动弹了一下,后背钻心的疼痛袭来,她回想起来,似乎是有一个戴着金色火焰面具的男子,十分不耐烦的喂她吃药,那男子周身有一股冰冷的气息,看他脖颈处的皮肤,纪云薇想着他也许年纪并不大,而后,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会是谁呢?纪云薇不知道,只是隐约觉得在哪里见过。
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竹林,行了一段小路,来到了商牟县。
商牟县坐落在一座大山的下面,背山面水,地理位置极佳。
街上人群躁动,全部往街边两侧挪动,中间腾出来正街道路,不知是留给哪位大人的。
纪云薇被迫退到一边,饥肠辘辘的寻着吃饭的门路。现下身无分文,露宿街头无所谓,饿着肚子就难受了。
马蹄声渐渐靠近,听闻百姓的声音,要来的应该是他们的县令,区区一个小县官居然能有如此大的阵仗?
突然,不知是那个百姓为了近距离观看,推了纪云薇一把,纪云薇本就没什么力气,踉跄着跌坐在了路中间。
眼看着车马队伍靠近,她却因为浑身疼痛和无力,无法站起来。
在马蹄靠近之时,她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顿时,勒马声嘈嘈一片。两边的百姓都害怕的跪了下去,纪云薇紧闭的双眼慢慢的睁开来。
高大的马匹上坐着怒不可遏的衙役,一双吃人的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她!
“大胆刁民竟敢阻拦县令大人的路,你想找死吧!”
“发生什么事了?”马车里传来一阵慵懒的男子声线,纪云薇闻声瞧了过去。被风微微吹起的轿帘子,隐隐约约看到一张阴邪的脸。
盛气凌人的衙役立刻从马背翻下来,跪在地上:“大人放心,只是小事,卑职立刻处理。”
闻言,轿中人放下轿帘,闭目养神。衙役给两边的护卫递了个眼神,他们立刻上前摁住了纪云薇的肩膀。
纪云薇看这情形赶忙示弱,不想惹是生非:“求求你们放过小女子,小女子绝不是有意挡了官爷的路!”
两边跪着的百姓无人敢吭一声,此时的纪云薇衣衫破损,蓬头垢面,像是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乞丐,竟然也敢阻拦县令大人的马车,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
看着两边人冷漠的眼神,纪云薇的心跌入谷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周围的百姓哪里有人愿意为了帮她惹上麻烦。
奈何衙役也一脸不屑,丝毫不通情达理,车队继续行走,而她被护卫扣押在队伍最后,一直跟到了衙门。
怎么也是父母官,纪云薇本以为到了衙门小惩一番就会放了她,却不想直接被人扔进了大牢里。想她堂堂大昱公主,本应高高在上,无忧无虑,如今却被自己的臣子押进了牢中,恐怕她是史上命运最悲催的公主了。
而此时的兰子离和郭守云已经追查到了河边。
“郭将军,你看这个!”
河水边的一处石头上有干涸的血渍,且上面有一道明显的划痕。
“这是……”
兰子离有些激动的说道:“我们找到的衣料上有血,说明公主殿下受伤了,或许她来过这里清洗伤口?兰某认为我们应该顺着这条河往下找。”
“言之有理。”
于是,两人开始顺着这条河排查任何的蛛丝马迹。但仍未找到纪云薇的下落,郭守云心中十分清楚,如今朝廷根基不稳,虽说现在朝内大多毒瘤已被清除,但周边国家犹如恶狼虎视眈眈,如若让他们知道了公主失踪受伤的事情,做些小动作,恐怕帝都那些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人又要开始心怀鬼胎,不知道会不会又有腥风血雨。
所以这件事万万不能撒播出去。这条河途经两个县城,上游县城地域很小,他们已经寻找并没发现异常,现在就剩下下游的商牟县,兰子离建议寻求他们县衙的帮助,找到公主的下落。
除此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郭将军只好答应。
县衙后厅,郭守云的部下已经找到了县令并通知了他。
面容阴邪的许临渡,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夜光杯,一边思考着该怎么接待他们两位大人。
而让他疑惑的是,他们二人为何会突然来到商牟县?武安公主在宁州和旱州做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莫非,这次他被公主盯上了?可是方才来通告的人只说了郭将军和御史大夫,并未提及公主。他们二人也本应该跟在公主的身边,为何会单独行动,这重重疑惑,让他思绪万千。
县衙太师在一边出谋划策:“大人,我们的事不会被朝廷察觉了吧?”
许临渡眉头紧皱,稍稍用力,手中的夜光杯一下被捏碎。太师眉毛一挤,不敢多说半句话。
“什么察觉?我们之间难道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眼中射出一道寒光,盯的太师脊背一凉,连连摇头说无事。
兰子离和郭将军到达县衙的时候,因提前嘱咐不必隆重,许临渡的人也比较低调,但整个县城里的人还是都知道了有两位大人物来了商牟县。
当许临渡得知二人是来这里寻公主的,当即笑了起来,武安公主怎么会在他们这样破烂的县城里?
郭守云惭愧,一再嘱咐此事不可外传后,便把他们一行人的经历简明扼要的说了一下。那条断了线索的小河与商牟县的距离也不远,他们人手不足,利用许临渡的人才能更好的扩大搜寻的面积。
“既是为了公主的事情,下官愿献出一份薄力。”
原来他们竟马虎把公主弄丢了,难怪不要隆重的阵势迎接,还这样一幅诚惶诚恐的焦急样子。
武安公主在朝廷中的影响众所周知,前些日子甚至听闻有人推崇她继承皇位。能够把与自己产生威胁的异姓王和皇子都铲除的一个不剩,她的厉害可想而知。
不过,她如今失踪了,倒是有些可惜见见这奇女子的机会。不过也好,她那样聪明伶俐,足智多谋且心狠手辣的女子,若是真的碰上,恐怕也不好对付。
“那就有劳许县令了。”
郭守云脸上布满担忧,如果纪云薇真的出事,他可就真不知如何是好了,说不定回去沈岳那匹夫能让他以死谢罪了。
兰子离一路没有开口说话,深邃的眼眸藏着他人无法察觉的心思。
破败的牢房,仅有一扇小小的窗户透进来一缕微弱的阳光,这缕光无法驱散牢中刺鼻的霉味。
纪云薇站在小窗口,能够看到脚下的稻草隐约的血色。
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让人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外面的狱卒看到纪云薇没有预想中的慌乱和求饶,吐了口痰,轻蔑的说道:“小娘们,都死到临头了还不知害怕。”
眼看纪云薇没有任何反应,这狱卒便没了兴致,转头冲着一旁的同伴说道:“听说了没,咱们县来了两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其中一位还是个将军,听说县令大人今晚上还要宴请他们。”
听到这话,一旁的狱卒眉毛动了动。
“这种大人物之间的事情,关咱们什么事,你还指望县令老爷什么时候能够请咱们吃饭不成?”
“这事我倒是不想了,不过什么时候能换个差事就好了,这阴暗潮湿的鬼地方老子算是待够了。”
“你才调来多次时间,看我,都已经在这五年多了。”
“唉。”也不知是谁叹了口气,纪云薇便再也没有听到两人的说话声,也不知是离开了还是没有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
不过两人的谈话倒是给了纪云薇一点希望,就如同那窗口照进来的微光,只需要一点就可以驱散黑暗。
纪云薇认真想了想,方才两位狱卒所说的将军应该就是郭守云了,而另一人虽然没有说明,想必是兰子离无疑。
他们定是来找自己的,纪云薇闭眼良久,一条脱身的计划便浮上心头。
夜晚时分,窗外照进来的是银白色的月光,想必外面今夜定是星光点点,那月色也是极好的。
正常人家都应该吃过晚饭要休息了,而现在狱卒才慢悠悠的把纪云薇的饭放到了牢门口。
“呐,你的饭,吃吧。”
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饭,纪云薇又看到送饭的是白天骂过她的狱卒,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狱卒一身的酒气,这么晚才把饭送来,想必也没干什么好事。所幸,并没有耽误纪云薇的计划。
看着牢中衣着破旧、灰头土脸,宛如乞丐一般的女人竟然对自己露出了这种表情,狱卒不禁有些怒火上心头。
“臭娘们,你刚刚什么表情?”
“表情?看狗需要什么表情?”看到狱卒果然被自己激怒,纪云薇故作嫌恶的继续往狱卒心头的怒火添了壶油。
“你说谁是狗?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不得不说,纪云薇一贯冷淡的性格,再配上这幅嫌恶的语气和话语,成功的让狱卒怒火中烧了起来。
看到对方这么轻易的被激怒,纪云薇心里有些冷笑了起来,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