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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下马威(1 / 1)

黑板上,幻灯片不断切换。

陆宴迟在前面来回走动,脸上光影斑驳。

只是,目光从未和陆相思对上。

他太冷淡了。

冷淡到,仿佛只是看到自己一位不相识的学生带着女朋友来上他的课;仿佛她不是他的女儿,只不过是慕名前来的一位学生。

暴风雨来临前,海平面上连风都没有。

直到课中。

乌云压迫海面,给人压抑逼仄感。

“大家试着解一下这道题,待会找个人回答。”

粉笔在空中滑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陷入沉寂的教室,脚步声显得格外清晰。

一步又一步,敲打在她鼓膜,刺激她的心脏,无序地狂跳。

最后,他在过道边停下。

陆相思盯着前面那人的后背,一动不动。

声音从上方传来,“不错。”

漂浮在海面的船触礁沉底。

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进来,浸泡着她的四肢百骸。

就连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都是冷的。

陆宴迟伸手,在她桌面轻敲了下,又重复了一遍:“不错。”

而后,他回到讲台。

喉咙里带着松散的笑意,接着讲课。

像是有只手拉着她的心脏,不断地下沉、下坠。

听到铃声响起,陆宴迟说了声:“下课。”

位置上发出窸窣声响,椅子九十度角反弹回去,发出闷响。

唯独他们这里,纹丝不动。

见她沉默不语,梁裕白也没开口。

冬天昼短夜长。

即便是白天,天空也是灰蒙的。

不知何时,窗外黑夜沉沉。

连灯都没开的阶梯教室,说句话都有回音。

“你准备在这里坐多久?”

梁裕白的声音从身边响起,格外的阴冷,令人心生寒意。

“我无所谓,陪你多久都可以。”

陆相思像是陡然回神,抓着手机猛地起身往外跑。

到门边被他抓住。

他另一只手把门关上,砰的一声,震的她身子都颤了下。突然轰隆一声雷鸣,闪电劈在他的脸上,看清他的脸。

她倒吸一口冷气。

阴鸷又暴戾。

像是要把她毁灭。

梁裕白的手往上,温柔地抚摸着她,最后停在她颈侧。

动作分明是温柔的,但她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

他掐着她的脖子。

“跑什么?你当初找借口靠近我的时候,没想过后果吗?”

他手圈着她脖子,仿佛只要她回答不顺他心,他就会掐死她。

陆相思抬着下巴,眼眶莫名发热,声线不稳:“你明知道这节课是我爸爸的课,为什么还要带我过来?”

“能是为什么。”

他俯下身,脸上有笑意,在晦暗环境里,格外的阴冷。

“半个月,耗尽了我所有耐心。”

陆相思:“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见?”

他手心猛地收紧:“你的意见,不重要。”

她差点气都喘不上来。

梁裕白贴在她耳边:“我想得到的,从来都没失手过。”

他松开手。

她劫后余生的喘气。

“你也一样。”

脖颈处传来密密麻麻的灼烫感,委屈感铺天盖地袭来。

不是害怕他这副模样,也不是生气他掐她脖子的举动。

反正,她知道,他不舍得掐死她。

她只是很委屈。

气息回稳,“你好歹,提前和我说一声。”

梁裕白:“你会同意?”

她张了张口,别过眼。

他说出她不敢说的:“你不会。”

陆相思:“你明明知道……”

梁裕白说:“我说过,知道和理解,是两回事。”

她愣了一下。

“我尝试过理解你,站在你的立场去想那天的事情,”梁裕白松开禁锢着她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背对着夜色的脸直白袒露情绪,“但是半个月没见面,让我改变了想法。”

“我理解你,谁来理解我?”

面前是她微动的唇。

空气里只有喘息声。

她无法反驳。

或许是无力。

他垂下眸,眼里是刺骨的冷,声音裹着冰碴,钻进她的骨髓,“事实上,我不是个好人,为了得到你,什么都不在乎。”

顿了下。

他寡淡的脸上牵起笑来,“哪怕你怪我,恨我,我也无所谓。”

陆相思愣住。

梁裕白:“只要能得到你,死我也甘愿。”

眼眶里泪意翻涌。

他伸手擦过,“害怕了?”

她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陆相思抬头看他,稀薄光亮中,她看到他脖子上,距离喉结两三厘米的地方,有颗浅褐色的痣。

拉扯出久远的记忆。

她答非所问地说:“我以前做过一个梦。”

梁裕白皱眉,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话。

陆相思:“梦里有个男人,他抱着一大束玫瑰,身上都是血。”

“梦里的我很害怕,下意识想逃,却被他抓住。”

“他抱着我,和我说了一句话。”

“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梦。”

“那个男人也是假的。”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不是。”

“都是真的。”

梁裕白:“谁?”

她说:“是你。”

他眼里有锐光:“我?”

陆相思说:“他和我说了一句话——哪怕得到你的代价是让我死,我都甘愿。”

说完,她突然踮起脚靠近他。

气息喷在他喉结处。

撩人又勾人。

她咬字清晰:“我还看到,他脖子上有颗痣。”

梁裕白低头想看她。

脖子间一阵温热湿濡触感。

她在舔他。

舌尖抵在那颗痣上。

“不会有别人了,”她埋在他颈侧,低声喃喃,“不可能是别人。”

梁裕白抱着她。

陆相思:“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梁裕白。”

他问:“你就这么确定?”

她语气凿凿:“我确定。”

他柔声:“是我。”

你梦到的那个疯子,是我。

不管梦里梦外,我都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以我会带你到这里。

不顾你的意愿,让你的父亲看到,他最疼爱的宝贝女儿,身边站了别的男人。而那个男人,是他明确说过,不适合你的人。

-

室外寒风寂寥。

梁裕白问她:“陆教授还好吗?”

陆相思有些幽怨:“你这个时候问这句话,未免也太迟了。”

他眉骨轻抬。

陆相思举起手机,“爸爸在办公室。”

梁裕白:“等我?”

她叹了口气,“等我们。”

穿过广场,二人到达办公楼。

陆相思忍不住说:“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

梁裕白沉下脸。

陆相思:“我怕我爸打你。”

他并不在意,“应该的。”

她茫然地看着他。

梁裕白:“如果揍一顿能解决,也好。”

能够单纯地通过这种方式解决,梁裕白求之不得。最怕的是,陆宴迟不同意,也不反对的暧昧态度。

然而实际情况却更遭。

陆宴迟说:“阿珩和我说过,你很照顾相思。”

梁裕白想要开口。

被他打断:“相思是我女儿,我也了解,小姑娘臭毛病一大堆,肯定麻烦了你不少事。”

陆相思不满:“我哪有什么臭毛病?”

陆宴迟挑了挑眉:“在家里地都没扫过几次吧?”

她抬高声音,“爸!”

陆宴迟笑:“知道了知道了,不在外人面前揭你短。”

“外人”这词一出。

梁裕白垂在身侧的手心攥紧。

刺耳又戳人心肺。

比反对还过分。

偏偏面对的是陆宴迟。

梁裕白不能有任何不满情绪。

他说:“相思没麻烦过我。”

陆宴迟:“太客气了。”

二人电光火石,你来我往的架势,陆相思看着都惴惴不安。

她忙不迭打断:“爸,你吃晚饭了吗,我还没吃,好饿。”

陆宴迟笑着:“想吃什么?”

陆相思说:“附近有家本帮菜挺好吃的。”

“行,”陆宴迟拿过公文包,看向梁裕白,“裕白也一起吧,你照顾相思这么久,我怎么着也得请你吃顿饭。”

白灼灯光下,梁裕白的脸冷白。

他淡声应:“好。”

过去是坐陆宴迟的车。

车厢里却不安静。

陆宴迟一直在问梁裕白,他父亲的近况。

又问他最近学业如何。

梁裕白几乎是他问什么,就回什么。

陆相思突然觉得很委屈。

那种委屈。

比今天被蒙在鼓里见家长的委屈还要多。

在她眼里,梁裕白是高高在上的,不会为任何人低头。

但现在。

梁裕白为了她,变得毕恭毕敬。

他们只是谈恋爱,为什么爸爸要这么为难他?

他只是喜欢她。

这也有错吗?

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

微不可察的抽噎声响起。

二人均是一愣。

陆相思轻声说:“爸爸,对不起,我和你撒谎了。”

陆宴迟脸上笑意未变:“撒什么谎了?”

她说:“我说的,有个人追我,其实是骗你的。”

陆宴迟:“我知道。”

陆相思说:“事实上,那个人是我的男朋友。”

陆宴迟没说话了。

陆相思咬了咬唇,“他,你也认识。”

她很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那个名字。

“梁裕白,梁裕白是我男朋友。”

话音落下。

车子一个急刹。

猝不及防地,陆相思身子往前倾,安全带勒的她胸腔都疼。

陆宴迟:“下车。”

她懵了:“爸?”

这就要断绝父女关系了吗?

陆宴迟指了指前面:“到餐厅了。”

陆相思松了口气。

下车后,陆宴迟找车位停车。

她和梁裕白拿了个号在外面等位。

天气太冷,她总想往他怀里钻,又怕陆宴迟突然回来。

见她瑟瑟发抖的样子,梁裕白把外套脱给她。

陆相思推他:“待会我爸就回来了。”

梁裕白不容置喙:“穿上。”

“不行的。”

“万一你感冒了,我怎么办?”

她不理解这二者的关系。

梁裕白冷着脸,“半个月已经是极限。”

是指,她这半个月生病,导致他们没有见面。

在她走神的时候,梁裕白已经把衣服套在她身上。

穿好后,他低头,看到她鞋带散了。

于是又弯下身,动作自然地给她绑鞋带。

陆宴迟停好车回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风呼啸而过,湿冷的天气里。

他手上拿着一件羽绒外套,是怕陆相思冷,特意拿下来的。

可现在,那件外套却是多余。

因为他看到。

他最疼爱的女儿被另一个男人照顾得很好。

她身上穿着那个男人的衣服。

她对着他笑。

又想起。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来听过他的课。

今天是多年来的第一次。

却是和别的男人一起。

她和他拉着手。

她说这是她的男朋友。

不知何时,她已经长成这么大了。

身边也有了别的男生。

即便那个男生,是他觉得,不适合她的类型。

陆宴迟想到很多年前,他去梁家。

梁亦封的脾气秉性他了解得很,只是没想到他的儿子和他如出一辙。

梁初见叫住他:“小白,我鞋带散了。”

梁裕白:“关我屁事。”

梁初见理直气壮:“你帮我绑一下。”

梁裕白:“你没手?”

梁初见说:“我手里拿着蛋糕!”

梁裕白看了她一眼,而后说,“那就吃了蛋糕再绑。”

“那我就不能走了呀。”

“你只是鞋带散了,不是腿断了。”

“你帮我绑一下会死啊?”

“会。”

“小白!”

“闭嘴。”

对待孪生妹妹,他都未曾软下过一分语气。

梁裕白从年少时就已是冷漠淡然,后来随着年岁增长,变得越发沉默,越发冷漠,越发的不近人情。

陆宴迟想。

梁裕白这样的人,是不会有感情的。

更不会动感情。

可是现在。

他站在风口。

给她整理衣服。

怕她着凉。

给她绑鞋带。

这是梁裕白会干的事吗?

不是。

但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呼啸风声往他体内钻。

陆宴迟默默把手上的外套给自己套上,叹了口气。

算了吧。

何必为难他呢?

又何必让他最宝贝的女儿不开心呢。

她好不容易才喜欢上一个人,他不应该制止的。

他曾答应过她。

一生顺遂,永远得偿所愿。

他应该做到的。

毕竟这是他的女儿。

作为一个父亲,他应该让她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阵子就打雷了。

上网查了下,冬天真的会打雷!不是我幻听!

还有,有的学校大一学高数,有的是大二!

梁裕白没有重修!

你们好烦!打洗你们!

周三啦!月底啦!

大家要还有营养液!灌!一!点!

我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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