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雾从加班地狱中解脱出来，回到小县城时是八月中旬,高三已经开学一周。到家时正是周二上午,上课时间。
楚爷爷听到动静出来看,得知宣雾高三都在学校里，高兴地眉毛飞扬：“好好，高三是要下点功夫。”他还是老观念，觉得读好书了才能有所作为，虽然不认为她唱歌有什么不好，但在做歌手之余继续深造，争取去往更高的学府学习，不是更好吗？
“宵月真是不容易，小小年纪就闻名全国拿了大奖，又不浮躁,不慕虚名,肯沉下心来学习，小衡跟你比起来差远了。”
宣雾毫不羞愧接受了楚爷爷的夸赞,连连点头表示认可。
她本来就是热爱学习的好吗？上辈子活到老学到老,这辈子就快累瘫也没放弃学习，她自己回忆起来都很感动的！
梁家人才回来,楚爷爷也没跟她们聊太久,只说了几句，又在梁母的热情邀请下定下晚上在梁家吃晚饭，就结束了对话。
梁母跟宣雾的两个助理三人一起收拾家里，宣雾想上去插手,被梁母赶苍蝇似的赶出去：“你先跟去学校办手续。”这两年梁母渐渐锻炼出来，为人做事都变得干练，跟宣雾的关系反而自然了许多。
宣雾见状也没多说，带上证明出了门直奔学校。
十分钟后到了成高。
成桦高中是这个小县城唯一一所高中，不过成高并不是烂学校，反而是周边许多县城的高中里最好的一所，生源一向比较优质，甚至有省会g市的学生大老远转过来上学。
与之相对的，是成高同样严格的学风——当然再严格也会出一些类似宣雾这样的“特殊学生”、和雷小柳这样的“问题学生”。
当初挂了学籍在成高之后，她除了会考时一次都没回过学校，这次自己一个人去办复课手续，差点找不着路。
宣雾茫然站在行政楼下徘徊，回忆着门卫大爷的话：“左转左转再右转再左转……我怎么觉得就那么不对呢？”她好像忘了问在几楼了？
又走了十分钟没找到，她被热得快成人干，干脆也不搞什么惊喜了，拿出手机往教学楼走，一边走一边给楚衡发消息。
……
高三一班教室。
楚衡正一只耳朵听课，另一只耳朵听同桌兼好友杨睿悄悄向他安利女神：“我跟你说，女神昨天新发的单曲你一定要去听！这次的歌真的好暖好甜，听完我的少女心都苏醒了嘤嘤嘤~”
楚衡眼风扫过杨睿，明明眼神没什么波动，但“衡语一级翻译”杨睿愣是从他眼角里读出了轻微的不屑。
杨睿大怒：“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女神？”
“杨睿，起来读一下这段话。”英语老师忍无可忍敲敲黑板。
杨睿：…………
不管蔫头耷脑被英语老师训成狗的杨睿低头怎么给他使眼色，楚衡心不在焉从抽屉里抽出一支耳机戴上，单手支着额头出神。
耳机里传来轻快的旋律，稍稍拉长的尾音让原本清澈的女声沾上一些温度，余音袅袅不绝。
真的很暖，很甜，像冬天懒洋洋从被窝里醒来，又像喝到了一杯浓浓的奶茶。
这首歌叫《初恋》……这就是她心里的《初恋》吗？这个《初恋》是谁呢？
兜里手机轻微震动，耳机里传来独特的提示音。
楚衡回过神，自失一笑：最近看来压力也大了，莫名其妙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觑了一样英语老师，见他没注意，不着痕迹抽出手机，打开聊天框。
月：【我回来上课了，找不到校长室qaq】
修长的手指停顿在屏幕上，好一会儿，他按灭了手机。
校长室那么明显，有什么找不到的？楚衡心里失笑，却猛地站起身：“李老师，我有点头晕。”
英语李老师是个面相严肃的中年人，但面对楚衡时却笑得慈祥：“哦哦，那你去医务室看一看，要是难受就先回家休息。那个……杨睿，你送楚衡出去。”
楚衡诚恳拒绝了一下，最后得以独自出教室。
一出教室他就拨通了宣雾的电话：“你在哪？”
“教学楼下。”
“我马上就来。”
高三教室都在高层，楚衡所在的一班就在四楼，他十秒就从四楼冲下来，抬眼看到教学楼下站着的身影。
那个身影穿着简单宽大的短袖长裤，头发披散着，是刻意低调粗糙的打扮。
她好像听到了响动，转过身看过来，笑着对他招手：“这里。”
他不由自主抬头看了下天空：……明明是阴天，怎么感觉她还是闪闪发光的样子？
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自持：“走吧，我带你去校长室。”
宣雾走近几步，指指楚衡脸颊：“你下来得太快了吧，我记得你教室在四楼？脸都跑红了。”
“……我一直这么下楼的。”楚衡移开眼神，理直气壮说，“人高腿长下楼就是快，没有跑。”
“是吗？”宣雾狐疑，“这个速度……只有冲向食堂的时候才能达到吧？”
楚衡：…………
你都不上学，怎么对这些梗这么精通？
宣雾的学籍本来就在成高，这次只是办一下手续，速度很快，要不是成高只有校长知道她的身份，这次也没必要这么麻烦。
等出了校长室，宣雾一看时间，才十点半，她低头看了看物品清单：“你还要回去上课吗？”
“不上。”楚衡似笑非笑睨她一眼，“走吧，陪你领书。”
两人先去领了校服，再去领课本，高三课本并不多，辅导书宣雾家里倒是买了一堆，现在不用再去买，就这样一人抱一半慢悠悠走回了家。
“中午来我家吃吧？”上楼时楚衡不经意地说。
“不了吧，我两个助理胃口大，现在让你家阿姨做菜也来不及，我妈应该叫了外卖的。”上了高中楚衡就没时间天天给楚爷爷做饭，楚家请的那个神出鬼没的钟点阿姨终于派上用场。
“……”
说着话两人就到了家门口，楚衡礼貌跟听到声音迎出来的梁母打了个招呼：“王阿姨好，好久不见，您越来越年轻了。”他应付中年妇女的本事可谓信手拈来。
梁母笑着自谦几句，看楚衡的目光那叫一个满意：“我这边有点忙，就不给你添乱了，晚上来我家吃啊，刚才跟你爷爷都说好了。”
楚衡乖巧点头：“好的。”
两人堵在楼道聊天，宣雾伸头瞟了一眼梁母身后的客厅：“你们动作好快啊，看起来好像没我什么事了？”
梁母嗔她一眼：“那就去买菜。”
“这个点？”
梁母：“去年过年不是带你去那个老乡家买过土鸡吗？去买一只老母鸡、一只鸭子回来。”
“还有买点肉和菜，知道在哪家人那买吧？”
“知道啦。”
……
中午时把梁家打扫得焕然一新，几人随便吃了点，见家里没什么事了，下午两个助理帮着处理了一下食材就走了。
未来10个月里宣雾都要做一个乖巧的备考生，助理们也被放了轮流带薪假，平时只要一个人在工作室那边处理些简单杂务，剩下一个就可以自由玩耍。每人白得了五个月带薪假，两人走得兴高采烈。
两个陪着唠嗑的一走，梁母瞅着也快四点了，去厨房忙碌晚饭事宜，宣雾就有些无所事事了。
“妈，这鸡两点才炖上，晚上吃的了吗？”她百无聊赖跟着梁母乱转。
“晚上喝呗，你出去不要挡着我。”梁母白她一眼，“实在无聊就回房看会儿书……这两个月整天去录音棚加班，你好像连上课时间都改成两小时了吧？”
宣雾：……
她轻咳一声滚回房间。
回房做完两套数学题，她伸着懒腰就闻到了炒菜的香气，扭头看了下墙上的挂钟，下午五点十分。
还有二十分钟就放学了，她站起身收拾了一下出门：“我出去一趟。”
慢悠悠走到成高，还没到下课时间。
宣雾在学校外面的奶茶店买了杯奶茶，优哉游哉玩了会儿手机，就听到下课铃声响起。
……
今天一班最后一堂课是数学，老师难得没有拖堂。
楚衡一反常态一下课就往外冲，把习惯他慢悠悠速度的杨睿弄得手忙收拾：“大哥你慢点等等我啊！”
然而楚衡一骑绝尘，完全把杨睿忘在脑后，等他追上时楚衡都快走到校门口了。
杨睿上前跟楚衡并肩走向校门，抱怨了两句他今天吃错药了，然后就说起了上午未尽的话题。
他兴致勃勃猜测女神出单曲的原因：“肯定是因为最近小月亮们都在说好久没听到她消息了，所以女神才会发单曲的！她好宠粉啊嘤嘤嘤~”
楚衡对一说起女神就自动羞涩的杨睿无话可说，早有预见带上耳机大步往前走。
杨睿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转头一看正要大怒，楚衡眼疾手快把耳机怼到他耳朵上。
“诶，是女神的歌？”杨睿瞬间化身娇羞迷弟，一路狂吹彩虹屁。楚衡漫不经心点头，然而对方的话都没入脑，反而注意力全在歌上。
正在放的是宣雾上张专辑的歌，旋律婉转缠绵，勾起人的情思，这是一首温柔的情歌。
楚衡嘴角不由自主翘着倾听，在宣雾柔|软的哼唱中，暴雨前乍起的狂风似乎也变得温柔。
风扯落路边的树叶，尚未开始泛黄的梧桐叶打着旋从他眼前飞舞而过，一瞬间遮挡了视线。
狂风渐息时，他看到了等在校门外的少女。
在莫名的悸动中，他忍不住弯起唇角，眉眼染上笑意。
楚衡又走快两步，正要开口叫人，却被杨睿一把拉住。
“诶诶诶，你看，那个在门口等你的是不是……”
他心里一跳：“不是！”
杨睿莫名其妙：“就是啊，你看那边，那个是雷小柳吧，她跟你招手了，就是在等你啊。你这几天不是根本没理她吗？说，你是不是在搞暗度陈仓这套？”
又说：“刚才上课的时候她还穿的校服呢？怎么一下就换了身衣服？一键换装也没这么快吧？你还别说，她还挺好看的，衣服一换远远看起来有我女神百分之一的味道了……”
楚衡不想理他，就要往前走，但转念一想，杨睿是宵月的脑残粉，她虽然刻意低调打扮，但他一时还真不敢确定杨睿会不会认出宵月来，干脆站定不走掏出手机发消息：【你先去下个街口等我。】
杨睿还在啧啧感叹：“听说她上学期期末读书特别废寝忘食，还累进医院了。我们楚哥哥就是厉害，让人家大小姐为你跟朋友断交、为你学好做乖乖女，最可怕的是她一个学渣居然还能为你考进年级前百……”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绝情呢？人家一个多学期的努力才从倒数考进年级前百，好不容易进了咱们一班，开学想跟你做同桌而已，你居然宁愿一个人跑去坐角落……男人啊，你的名字叫狠心！”
他被雷小柳的认真努力打动，上学期就暗搓搓给两人制造过机会，后来被楚衡发现发了好大的火，杨睿才知道原来看起来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楚衡也有决不能碰触的底线，而这个底线就是男女关系。
他少年意气，总觉得人家女孩子这么努力了，很不理解楚衡的拒绝，一腔热心想帮着自家朋友“脱单”，那次楚衡认真告诉他不要多管闲事，说话时他与平时别无二致的神色中暗含着深切的冷漠，而杨睿敏锐发现了这一点。
经过那一次跟楚衡差点连朋友都没得做的谈话之后，杨睿也学会收敛了自己的热心肠，不再自作主张搞“为他好”这一套。
这学期雷小柳考进了一班，想要跟杨睿换座位坐到楚衡旁边，他虽然有点蠢蠢欲动，却还是坚持住了操守，没有跟她换。
不过楚衡后桌的男生倒是在雷小柳的请求下答应换位置，本来杨睿还以为照她这锲而不舍的劲头，说不定这学期还真能得偿所愿呢？结果转天楚衡就坐去了最后座角落。
搞得雷小柳尴尬不已。
之后老班上课看教室中间空那么大个位置还问怎么回事，楚衡这家伙倒是振振有辞，什么他本来就想坐角落，只是班上不允许私自调座位才“勉强屈就”中间的位置。
什么“既然雷同学可以私自换座位，我也想去坐我心仪的位置”。
老班能说什么？这话的确没办法反驳啊，总不能说因为雷小柳是个女生就可以想坐哪里坐那里吧？开了这个头班级纪律就没法管了。
只能安慰快哭出来的雷小柳几句，再告诉她不准私自换座位，把她调回了她自己的位置。
想到这里，他不理解地问楚衡：“人家爱坐哪坐哪，又不碍着你，你怎么就一点情面都不留？”
楚衡眼睛都没往雷小柳那个方向看一下，自顾自拿着手机打字：“小明的奶奶活得长。”
杨睿：…………
“好吧我不多嘴了，我就是说这些顺嘴了，刚才习惯性说了几句，没有觉得你不对的意思。”他耸耸肩，想想又带着一丝扭捏道歉，“上学期是我多事了，抱歉啊。”
暑假时间没见到雷小柳，他过了热情保媒的上头时期，冷静下来后也知道自己那时候做得过了点，虽然嘴上不把门，心里还是知道轻重的。
这次就趁机再跟好友道个歉。
楚衡心不在焉从鼻腔里发出个“嗯”，摘下耳机大步往前：“我回家了。”
“哦，回见？”杨睿挥挥手，站在原地挠了挠头，不经意间与雷小柳对上视线。
杨睿：“…………”
哎呀好饿快点回去吃饭~
雷小柳沮丧地目送楚衡目不斜视大步走远，上学期她悄悄跟着他回家被发现，之后楚衡的冷眼冻得她心里发寒，现在她再也不敢跟踪他了。
拿出手机给她的恋爱军事打电话：“小晴，今天他根本没看我一眼，这身打扮真的有用吗？”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认真听着：“好吧，那等下我们去那家ktv见面，我不太会唱宵月的歌，你教一下我吧？”
“嗯嗯，要不今晚你来我家吧？再帮我参考一下造型？我觉得我跟宵月长得一点都不像，模仿她的造型总是有点别扭。”
笑着挂了电话，雷小柳又振奋起来，挥挥手给自己打气：“加油！现在知道楚衡是宵月的歌迷，又多了一个打动他的办法！我一定可以成功的！”
之前在五班认识的几个好姐妹现在已经成了她的恋爱军师，为她提供了极大的帮助。
她重整旗鼓，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走向ktv。
……
晚上又是久违的隔窗喊话时间。
“吃晚饭就想问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问我？”宣雾丢了个纸团把楚衡叫出来。
“……你明天就这样上学吗？”楚衡看着半倾着身体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少女，即便背光她的五官也清晰可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熠熠生辉。
她比今年寒假时又长开了好多，唔……睫毛好浓，变得更漂亮了。
杨睿那几个脑残粉会天天跟在她身后叫女神吗？二班还有两个满脸青春痘的，整天乱叫她“老婆”……这算骚扰吧。
他眉头拢着，上眼睑低低垂下，将暴露心思的双眸遮挡得严严实实：“被认出来会很麻烦。”
宣雾挑挑眉，不甚在意挥手：“我早想好办法了。”
“？”
看到楚衡目中的不解，她想了想干脆把准备洗澡时要做的事提前做了：“等二十分钟我给你上演奇迹。”
宣雾拉上窗帘拿出自己的“装备”，稍微修了眉形让五官变得平庸些许，前额梳起来的头发放下，剪出一个厚刘海，又拿出之前特意去配的隐形牙套带上，最后带上一副平光大黑框眼镜。
前后连二十分钟都不到，宣雾就完成了改造。
“当当~~~怎么样？还认得出来吗？”她猛地拉开窗帘，把脸往外怼。
“…………”楚衡有点惊讶，“你为了这个去做牙齿矫正了？”
“怎么可能？”宣雾睁大眼呲着牙，手指给楚衡看，“我本来牙就有点不整齐，其实倒是不太影响外表，但这两颗牙位置有点不对，影响我音准了。肯定要矫正一下的。”
反正这段时间不用工作，那就去做咯。
“快点回归正题，现在你还认得出来我吗？”她半低下头，收敛了张扬的气质，把自己变成一个沉默安静的少女。
楚衡一手横在身前，另一只手手肘抵在上面，清瘦的指节支着下巴，沉默半晌：“……”
“怎么样？认得出来吗？”
楚衡：“嗯…………认得出来。”
宣雾：？？？
“不会吧？我之前这个造型，连刘海都没剪，许姨都说认不出来的？！”她不可置信。
“好吧，那就认不出来。”
“到底认不认得出来啊大哥？”她抬眼瞪楚衡，看到了他眼里星星点点的笑意。
“好哇你玩我！”
楚衡笑着告饶：“基本认不出来了，有人问你就说长得像。”其实他还是认得的，明明那么明显就是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当然其他人都跟她不熟，也没有他的眼神，绝对认不出她的。
……
第二天一早，宣雾仅有不到两天的放松时间宣告结束，一大早她就从久违的充足睡眠中被唤醒，在梁母的念叨中简单吃过早餐出了门。
一打开门，对面倚墙而立的少年抬眼看向她。
“等多久了？”她随口问。
“几分钟。”楚衡接过宣雾的书包，掂了掂分量，“好沉，你装了多少书？”
“就今天要用的啊……”她已经知道课表，这会就数着数目，“语数外，物理化学，还有几本参考书，和两套试卷。”
楚衡不赞同摇摇头：“上课认真听就够了，下课时你要是想巩固知识可以做作业，参考书回家再看。”
“我怕万一有听不懂的。”
“我们一个班，你可以来问我。”楚衡神色云淡风轻，“我一直是年级第一。”
宣雾：行叭。
.
两人溜溜达达到了学校，宣雾占了点身份的便宜，被分到了一班，楚衡就先带着她去了班主任孙老师的办公室。
快要上早自习，楚衡也不好在办公室多留，跟孙老师打了声招呼，说这是自己邻居，就先回教室了。
一到教室就看到杨睿那几个人聚成一团交头接耳，看到他更是挤眉弄眼地做表情。
楚衡视而不见走到自己的座位边，原本正坐在他位置上的一个平头男生连忙站起来就要让开。
杨睿眼疾手快拉住他：“六子你别让！”
他抬头看向楚衡，嘿嘿笑了几声，做出逼供的姿态来：“刚才跟你一起去老班办公室的小美女是谁？”
楚衡黑眸定定看了杨睿一眼，懒得说话。
杨睿更觉得自己掌握了绝密消息，翘起兰花指开始作怪：“人家每天为你鞍前马后操劳不已，你连话都不屑跟人家说了？！”
“你还对她笑！你平时连眼风都不愿意扫我一眼，却对别人笑的那么暖！天啊地啊，看看这个负心汉吧！我告诉你，今天你不交代清楚那个小妖精是谁，我绝不善罢甘休！”
他嗓门大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大半个班上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爆笑之余，也忍不住同样好奇起来。
“衡哥，你今天真的跟女生一起来的啊？”
“以前没见你跟哪个女生走得近啊？”
被杨睿称作六子的平头男生神神秘秘一笑：“我知道我知道，你们看现在班上还有谁没来？”
班上的人四处一看，不由“咦”一声：“雷小柳还没到……”
“哦哦哦~~~~”青春期躁动的男孩子瞬间开始起哄，都觉得自己掌握了事实的真相。
就说嘛，人家女孩子那么痴情的追求，长得还漂亮，性格又好，楚衡再是高岭之花，还不是被摘走了？
而在吵闹的教室中央，被打趣的当事人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楚衡敲敲自己桌面，盯着杨睿：“把你的东西搬走。”
正在起哄的杨睿懵逼：？？？
楚衡顿了下，又说：“不，是连桌带椅子一起搬走。”
杨睿：“哥、我错了哥，我刚才就开开玩笑，再说也不是我说的雷小柳啊……”
楚衡不为所动，开始帮杨睿收拾东西。
其他起哄的男生见状，都渐渐安静下来，互相尴尬地对视。
虽然两年相处下来，都知道楚衡平时看起来冷淡不好接近，其实为人非常仗义，脾气也挺好的。这回他那么好脾气都生气地要把杨睿赶走，他们是不是……过分了？
楚衡安静却动作迅速地把杨睿桌面杂物收拢一下，看杨睿还傻站着，干脆自己上阵，搬起他的桌子就要走。
“哥哥哥，给个机会啊？”杨睿亦步亦趋跟着楚衡，见他把自己的桌椅搬到后座空下的单人座旁边，也是着急，“不是，你不想听这些我以后不说就是了，你别不说话啊，你冷脸的样子搞得我都怕怕的。”
“…………”楚衡回头看他一眼，终于无奈叹口气，“今天来新同学，是我邻居，老班让我跟她做同桌。”
他毫无自己在说谎的自觉，拍拍杨睿肩膀：“去打水过来，我要擦桌子。”说完把后座那套空桌椅搬回自己旁边。
以为楚衡生气的男生们才松口气，果然衡哥不是小气的人！完了又面面相觑：新同学……那个杨睿早上看到的小美女吗？还是邻居，这岂不是青梅竹马了？
……
抱着对新同学的期待，这个早读一班的同学们都觉得过得格外慢，等早读快结束时，老班才带着新同学姗姗来迟。
孙老师敲敲黑板，让宣雾站在他旁边：“大家安静一下，今天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接下来一年她就是咱们高三一班这个大家庭里的一员了，大家以后跟新同学好好相处。”
在班上因新同学骤然响起的小小喧闹中，孙老师又借机说了一句好好学习展望未来的话，随后看向宣雾神态温和：“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学校里只有校长知道宣雾的底细，其他老师是不清楚的，甚至因为校长保密好，连宣雾是校长办的挂学籍和复学手续这件事都没传出去。孙老师也没有特殊对待宣雾，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宣雾垂目看着讲台，厚重的的刘海与粗边框的黑框眼镜封印了她大半颜值，比起昨晚的粗糙造型，她今天的发型又做了一些修饰，两鬓的头发也稍稍往中间拢起一些，把她的脸遮了快一半。
虽然乍一看起来还是觉得这是个还算可爱的小美女，但气质却变得平凡又沉闷起来。
“同、同学们好，我叫梁宵月，”她故作紧张，细声细气自我介绍，“很高兴认识大家。”
宣雾号称易容大师，虽然没化妆，但修饰面容的技术不是盖的，身为“小天后宵月”脑残粉的杨睿也没认出她来，但仍然觉得她面善，莫名有种这个女生长在他审美上的感觉。
明明我喜欢的不是这种类型的啊？
他心里不解，却还是不由自主大声道：“哪个宵月？”
宣雾就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梁、宵、月”三个字，然后转身羞涩地说：“我的名字这两个字跟宵月是一样的……我、我是她的歌迷，但我的名字真的是爸妈起的。”
她又回答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孙老师就让她下去：“快上课了，梁同学你你先下去吧，你坐……诶？”杨睿什么时候跑后面去了？
楚衡出声：“坐这里吧，桌子是才擦出来的。”
宣雾点点头，从善如流走过去坐下，从书包里拿出书和文具，就安安静静看起来。
孙老师：？？？
楚衡你还记得之前自己说过的话吗？
……算了，新同学性格那么内向，楚衡跟她是邻居，照顾一下也应该的。
孙老师咳嗽一声：“好了好了，收收心，马上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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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第一节是数学课。早上上数学课提神醒脑，可以帮助同学们迅速摆脱睡不醒的烦恼，保持一整天的思维活跃。
孙老师一边配合例题讲课，一边扫视一班的学生，欣慰地发现果然数学很有提神效果，班上同学们都全神贯注看着黑板，生怕有一点没听到。
被一双双渴求知识的目光注视着，他不由讲得更认真了，板书流畅写下，一行行算得飞快：“这道题就很简单嘛，先把x代入……由步骤2可得……”
台上孙老师滔滔不绝，台下宣雾听得眼冒金光。
原来是这样…………哦哦，还可以这样……诶这个步骤……？
已经有家教帮着复建过，高中的知识她基本上回忆得七七八八，正处于需要提升熟练度的阶段。现在久违地回到课堂，她适应地就非常快。
这种要全神贯注听讲，生怕错过一个知识点的感觉让她迅速找回了当年做考生的状态，恨不得掏出试卷刷几套题。
而旁边的楚衡却听得百无聊赖，忍不住侧头去看她。
盯了几秒，看到宣雾正好对孙老师略讲的步骤露出些许疑问，他一手翻了翻书，另一手在草稿本上写了一行字，把本子推给她看。
她迅速垂眼一瞄。【步骤3代入x=……】
宣雾不着痕迹点点头，解了疑惑就再次认真听课，全程没给他眼神。
“……”楚衡抿抿唇，目光微垂。
他抬眸看讲题讲得唾沫横飞的孙老师一眼，把草稿本放在两张课桌中间，姿势微微别扭伸着手，跟着孙老师讲题的进度，在草稿本上迅速书写着要点。
这下子宣雾的注意力就分了许多在……草稿本上。
偶尔她也会在楚衡写下的某行算式旁画个问号，他往往很快就写出更细一点的解释，这么一来一回，两人没有一点眼神交汇，但那无言的默契看得他们后面几排的人牙疼。
杨睿隔着半个教室仍然坚强地把目光放在了楚衡那边。
看了才一分钟不到，他就低骂一声开始碎碎念：“我就知道这家伙见色忘友！什么老班让我换座位，这个骗子！为了跟妹子坐在一起居然抛弃兄弟！”
念了几句，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侧过头，就看到坐在他侧前方的雷小柳正死死盯着他。
杨睿：…………
他瞬间调整表情，回她以疑惑的眼神：“？？？”
雷小柳没说什么，转回头听课。然而听着听着，眼睛就忍不住往另一边瞟。
那两人之间的氛围太好了，你一笔我一笔在同一个本子上写写画画，尤其是楚衡一改从前漫不经心的漠然清冷，几乎眼也不眨地盯着新同学看，让她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
“他从来没有对我、对任何人这么在意过……”她忍不住在心中自语，对那个新来的女生又忌惮又讨厌。
昨天跟朋友们玩得稍晚了一点，等她挣扎着写完作业都凌晨两点过了，今天雷小柳是紧赶慢赶才没错过早读，结果一到班上就发现楚衡身边位置空了出来。
她假做不经意询问同桌，被同桌用了然又同情的神色告知之前发生的事。
青梅竹马，现在又做了同桌，对方还是个“小美女”？
她已经对新同学报以了极大的重视，可是现在现实却告诉她，那些重视还不够。
这真的是普通的青梅竹马吗？
她一会儿看着两人的互动自虐，一会儿又回忆着早读时同桌那同情的眼神。
因她大胆追求学神、为他改变自己的行为，一班的同学早在上学期基本就全都认识她了，或许以前还会偶尔有人嘲笑她不自量力，但一个多学期的坚持，看得见的改变和付出，让她的路越走越顺遂。
学校里对她报以善意，鼓励她坚持下去不要放弃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老师偶尔都会善意地调侃她。
她以为自己唯一的难关就是楚衡的不解风|情。但她很有信心，自己长得漂亮，大胆又热情，对他一心一意……不会有比她更好，更喜欢他的女孩子了，总有一天她会获得回报。
然而不过一|夜而已，世界好像就变了。
昨天班上同学都是支持她的，今天就对楚衡与另一个女孩子起哄。
昨天同桌还说楚衡榆木疙瘩，他再高冷下去，总有一天会追妻火葬场。然而现在同桌却悄声咂舌，说他们好甜。
哪里甜了？那个梁宵月除了名字跟楚衡喜欢的歌星宵月一样，其他都比不上自己。她长得明明很普通，胆子又小又没气质。甚至她都不肯多看楚衡几眼，只顾着听课！
雷小柳陷入茫然与嫉妒中，就这么浑浑噩噩熬到下课。
一下课，她就见新来的扭过头跟楚衡说了什么，楚衡居然笑了！笑了还不算，她眼睁睁看着楚衡接过新来的手里的杯子，去给新来的接开水了！
凭什么？！她没手没脚吗？！
雷小柳豁然站起身，气势汹汹走到宣雾身边，手往宣雾桌上一砸：“喂！你！”
宣雾表现地温和又羞涩：“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雷小柳大声道：“我是雷小柳！”
“……”宣雾内心无语了一下，这是在示威？雷小柳要不是主动站出来，她还真快把女主给忘了，“哦，那个、雷同学，很高兴认识你……”
发现对方对自己表现地一无所知，示威不成，雷小柳心知楚衡看样子是一点没告诉她自己追求他的事，想到自己一个多学期的努力没在他心里留下丝毫痕迹，她更加难受，忍不住想发泄出来。
她粗暴地打断宣雾，质问道：“你跟楚衡是什么关系？！”
要按宣雾自己的性格，被人家这么怼脸上说话，现在她就该顶回去了，然而为了接下来几个月的清净日子，她还是带好了内心羞怯的面具。
明怼不行就改为暗搓搓扎人。
她憋着气磕磕绊绊说这些凌乱的语气词，把脸憋地通红，才在雷小柳不耐地追问下吞吞吐吐道：“我、我跟阿衡是、邻居而已。”
她有些慌张地半低下头，好似不好意思，但低头的角度却让雷小柳能看到她的神情，那是好像小女生说起自己男朋友时带着的微微的甜与羞涩：“我跟他不是……不是……”
雷小柳简直快被宣雾气得螺旋升天：“谁问你跟他是不是了？你会不会好好说话啊？！”
宣雾一“怔”，眼中就覆上了朦胧的水光，她手指扭着衣摆，低落地道歉：“对、对不起，我有点、有点紧张……”
宣雾后座的女生有点不忍心，站起来劝雷小柳：“你态度也很差，欺负人家新来的干什么？人家又没惹你。”
嘴里又低声嘀咕：“以前看她对楚衡那么好楚衡不接茬还觉得楚衡绝情，现在看起来才是做得好……别人跟楚衡什么关系关她什么事？还真把自己当正室来找茬啊？”
雷小柳听到那低声却清楚的嘀咕，瞬间气上头，转头就要把宣雾扯起来：“你起来！你来说我到底有没有欺负你？！”
然而手才伸一半，就被人挥开。
雷小柳心里一惊，就听到楚衡含怒的问话：“你想对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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