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他，赵彦心存警惕看向他，却被他无视。
他眸中带了些许晦暗的光泽，清晰倒映着她的身影，缓自出声，却似用了全身的力气。
“年前那段时间，你可曾欢喜？”
那时他与她共处极为融洽，原以为可一直这样，不被打扰不被发现。
可他从开始便做错了，赵宁洛心中并没有他，一切都是他强求着，是他逼迫了她才形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纵使如此，他还是想问问她。
问她与自己相处的那段时间，可曾欢喜！
哪怕只有一丝，他亦甘之如饴。
赵宁洛静静立着，面上带了一抹笑意，极浅，似乎触及便会破碎，恍惚如午后一场梦。
殿内安静，角落放置的花已不似午时的娇艳绽放；桌上的菜肴瓜果、杯中的清茶醇酒、席座之上的宾客。
在场种种，每一幕都映在她的眸中，却独独没有他。
她缓缓出声，声音极其微弱，陆承宇听得清晰，她启唇说的是……“不——”
她不欢喜，也不开心。
甚至于她是厌恶的，她厌烦了被他囚禁在身边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陆承宇恍惚笑着，继而上前跪地，朝着主位上的承言帝出声说道，“儿臣斗胆，想请父皇做主，为儿臣赐一桩婚约。”
他的话一出，无疑是另人震惊的。
只听他缓自道，“便是儿臣迟迟不肯立妃，才惹此祸端，儿臣便趁着今日求父皇为儿臣赐下婚约。”
赵彦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他指着陆承宇良久说不出话来。
而他旁边立着的赵宁洛，似无所动，她神色依旧，只是缓缓垂了眸，看着地面。
“宇儿……你……！”皇后语气中隐忍的怒意看得分明，
她紧握了茶杯，戴着的指套戳得指尖生疼。
她惊讶于陆承宇的胆大妄为，竟然提出立妃的决断来，他要立谁？赵宁洛吗！
他以为如此便可顺理成章娶了她吗？优柔寡断，痴情与儿女情长，如何成大统！
下座的淑妃眸中却满是笑意，靠在椅背之上，做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来——她倒要看看他们如何将此事遮掩过去，赵彦不会善罢甘休，他们更不会。
承言帝似在思虑，良久才道，“太子既有中意的姑娘，朕自然替你做主，只是赵府此事还未查清……”
他的眸中带着疲惫之意，手撑在额前，眼底怅然一片，如今有些事，他亦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实在是精疲力竭，无心去管。
陆承宇跪着，身姿格外孤冷，像极了每个日夜忍受病痛煎熬，从始至终都只是他一人而已。
他淡淡开口，“儿臣爱慕郡主已久，请父皇母后做主……”眸中有着不明意味的情愫，竟难辨真假。
郡主容貌才情极佳，且是亲上加亲，如此，是最好不过的。
陆承宇唇边强扯出一抹笑意，恍惚着，继而垂眸咳嗽不止。
皇后眸中满是难以置信，待确认后面上才带了笑意，满是欣喜，“宇儿，你……如何不早与母后说……”
若他早妥协，哪里还会有这样的事！
只是尚不算晚，只有承言帝点头同意，那么这桩婚约可谓是金玉良缘，最重要的便是巩固储君的身份。
陆承宇咳嗽着，额前青筋暴起，他以帕抵唇，身子随着他的动作而颤抖着，仿佛五脏六腑都有咳出一般。
承言帝亲眼见他病情发作的模样，难免惊讶心痛，知道他往日的隐忍，只是他竟只字不提。
承言帝忙让宫人扶了他归座，而后召了太医前来，却见陆承宇艰难出声，“是儿臣不好，让父皇担心了，儿臣不要紧，无需召太医前来……”
他明明咳得面色都泛红，额间已有冷汗渗出，身子单薄的像一片孤叶，却还说着不要紧的话。
承言帝掩下心中的怅然，继而缓声道，“此事需先与太后商议，成安那边……便由皇后去说吧。”
承言帝这是同意了！
皇后面上欣喜不已，她忙起身行礼，”多谢皇上。”
陆承宇眸间笑意渐散，他将目光移向殿中那抹身影，心中疼痛至极，似压迫着他难以呼吸。
皇后坐回座椅上，继而看向下座，笑道，“四皇子性子一贯散漫，宴席迟来便罢了，现又无故离席，实在该罚。”
她这般说着话，目光却是落在淑妃那一座的，看着淑妃眼中的得意尽散，她心中好不痛快。
只是——下面跪着的赵彦实在麻烦。
殿内，一派肃然。
承言帝缓缓开口道，“朕定派人彻查此事，还赵卿家一个公道，也将当年之事查清，还令爱清白声誉。”
赵彦无法，皇上如此说了，他也只能等着事情水落石出的那一步。
他心底叹息着，继而叩首道，“多谢圣上，臣先行退下了。”
因跪的太久，他起身颇为艰难，且因着赵宁洛的事，面容亦苍老了不少，往日的精明聪颖过人全然不见。
此时的他，全然是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只想为她讨一个公道。
他看向席座上面色苍白的陆承宇，心中如压着一块大石般，继而甩袖离去，他身后的赵宁洛表情木讷，静静跟着他的步伐离去，未做停留。
殿外，天色呈浅灰色，似浓雾散不开，吹来的风夹杂着花草清香，柔和至极。
忽而，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带着嘶哑伤痛之意。
片刻后，内官入内跪地，“回皇上，赵大人的嫡女晕倒在殿外。”
皇后微瞥眉，继而出声道，“派顶轿子送回府，再召太医去赵府就是。”
内官应声便要退下，却见得淑妃起身，朝着承言帝柔柔道，“皇上，臣妾看那赵姑娘实在可怜，不如便先让她歇在臣妾殿内，召了太医看后再送回赵府不迟。”
皇后眸中带了凌厉，偏淑妃这番话周全，让人寻不出错来，可淑妃打得什么主意她再清楚不过！
承言帝思索片刻后，看着淑妃缓缓道，“你性子向来温婉，且又心软，你既瞧着她可怜，如此便依着你所说的做吧。”
淑妃忙行礼谢恩，她看着皇后明显气急败坏，却还要装出一副端庄样子，心中便觉得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