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活一世
腊月初七，靖国公府。
“姑娘，奴婢瞧着您还是穿着这月白色的留仙裙最好看。”
楚怀灵转头睨了那裙子一眼，嗯，确实是很美的一身衣裳，用的料子真是又轻又薄。
只是，她明日若是穿着这身出门，怕是连老夫人对自己最后的那点喜欢也都要失去了——常言道“女儿俏，一身孝”，一身白衣恍若仙子确实是好看，但是谁家的寿星愿意在自己的六十大寿上看见穿着一身白色的小辈呢？
“听芙，你将这身先收起来。你去将之前姑母帮我新做的那身水红色的软烟罗曳地裙拿过来，明日我便穿那件。”
听芙的脸上飞速闪过一丝不解，开口道：“奴婢听说，柔姑娘明日也是打算穿这样月白色的裙子的。”
“柔凡萱明日不会穿什么月白的裙子的。”楚怀灵心中冷笑，“再说了，她穿什么，我就要穿什么吗？”
听芙的眼睛眨了又眨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家姑娘从小到大，不就是喜欢同柔姑娘挣个高下的么，怎么今日就忽然变了？
其实，不是她的姑娘变了，而是这瓤子已经重新换过了——重活一世的人，怎么还能和之前一样呢！
看着听芙脸上的不解，楚怀灵却一点也不想开口解释。
听芙这丫头上辈子跟着自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自己落魄至此她当时依然不离不弃。虽然不是特别机敏，但是让人还是无法生起气来。
楚怀灵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放缓了声音道：“你快去拿吧。”
……
她们主仆二人这边说着柔凡萱的话音刚落，便听到那外面打扫院子的小丫鬟通报有娇客来了的声音。
此时，楚怀灵不慌不忙地将自己的面部表情调整了一下，露出属于平日里“楚怀灵”特有的热情，才站起身子便迎出门去。
“凡萱妹妹，这外面的雪这般大，你怎么不让下人撑把伞就这样直接过来了。”说着楚怀灵轻轻抬手扫下对方削肩上的那些许碎雪，心疼道：“若是冻出病来，这可如何是好！”
柔凡萱也是人如其名，腰肢纤细如初春的弱柳，眉眼之间自带一股风-流，这样的美人幸好有着靖国公府的庇佑，要不然这怕是根本无法在这世间安安稳稳的当个娇小姐的。
柔凡萱听罢温柔一笑，从貂毛护手中将手抽了出来，柔若无骨的纤手搭在楚怀灵的皓腕之上，竟让人感到有些说不出的舒服。
“过来看我最心爱的阿灵姐姐，这天上就算是下刀子，我该过来，还是照样会过来的。”柔凡萱的目光在这熟悉的闺房中略一大量，很自然的看见那小塌上还没来的急收起来的留仙裙。
她那本就含笑的嘴角勾起了更加甜美的弧度，低眉笑问道：“原来明日阿灵姐姐打算穿这条裙子去参加老太君的寿宴呀？倒是和妹妹想到一块去了。我下午才叫醉雪将那身拿来出来，可是……”
柔凡萱故意停顿，就等着楚怀灵的追问。
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见楚怀灵出声发问，柔凡萱只能自问自答道：“可是，却发现，衣角上居然被染上了暗脏的颜色，这衣服怕是不能穿了。”
楚怀灵顺着她的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却心道：我信了你的鬼话！
要知道，柔凡萱和楚怀灵一样，两个人都是寄住在靖国公府上的外家小姐。她们都是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表姑娘”。
只不过其中一个为容貌出众、文采飞扬，为众人所喜甚至与靖国公府的世子表哥有着缠缠绵绵、震惊京城的真挚爱情，最后却雀屏中选入宫为妃，而另一个则是空有一副皮囊却处处讨人嫌，最后还自甘堕落的“婊姑娘”了。
楚怀灵的父亲是晋朝开国至今为止最年轻的金科状元，在翰林院修书两年后便因个人能力出众被当今圣上调入了六部之首的吏部当差，再加上首辅恩师的细心辅导铺路以后的仕途可谓是不可限量。
可是未曾想到，年纪轻轻正当壮年的楚父不过是去同年家里喝了场抓周酒，回来就染上了风寒，然后这小小的风寒便生生要了他的命。
而丈夫死后，妻子许氏终日哀伤，没有半年便丢下一双年幼的儿女跟着去了。而楚家倒是也有几个远房族亲，可是都在江南老家。因此楚家的这对年幼失牯可怜姐弟，就被他们的亲姑母楚氏接到婆家靖国公府好好养大。
虽然都是寄人篱下，但是楚家姐弟可不是那乡下打秋风讨生活的穷亲戚，他们可以说是带着父母所有财产过来的，一切花销甚至都不用走国公府的账。
但是，柔凡萱就不一样了，虽也是来投奔嫁入国公府的姑母，但是她来的时候除了一个奶娘陪在身边，全身上下最之前的就是早年老太君赠予她的周岁礼，一把长命锁罢了。
同样是寄住的表姑娘，楚怀灵的日子本该比柔凡萱过得舒坦许多。
但是，前世的楚怀灵实在是太年轻太傻，多年来在柔凡萱有意无意的比较、牵引下，慢慢的歪了心性，直至犯了错被忍无可忍的国公府的老太君厌弃了。
姑母楚氏不忍心，还是给她定了一份亲，原本欢欢喜喜的待嫁闺中，却一场宫宴后被人陷害送进了芙蓉帐，等她醒来成了已经成了婚前失贞的残花败柳，她却连那个男人是谁都不知道。
就这样，原本好好的一个官家女，生生沦落成浪荡驸马爷没名没分的外室，最后甚至被公主娘娘发现，活生生的打死……
住了几年的何家人没人替自己说一句话，只因为曾经她在和老太君的六十大寿的寿宴上，穿了一身“死人白”！
其实，作为一个读书识字的官家女从小就算再如何的不好好学习，也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些礼仪。但是嫉妒的头脑终究是冲昏了楚怀灵所有的理智，当时她还妄想嫁个天生贵胄，为了吸引众人的目光，她什么事情都可以不在乎。
……
“喔？凡萱妹妹你明日怎的不打算穿这月白色的衣裳了？”楚怀灵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是那个天真娇蛮的小姑娘，她面上染上了一些为难，犹犹豫豫地开口道：“那我也还是换一身好了。再说，明日可是老太君的寿宴，穿这一身终究太过素净了些。”
楚怀灵的面孔上假装闪过犹豫。
柔凡萱忙热切道：“我听说，宫里的圣人刚赏赐给表哥一条月白的云纹腰封，明日定然是要穿给老太君看看凑个天家喜气的，我瞧着老太君明日怕是也要穿戴者月白的物件的。”
柔凡萱的那颗七窍玲珑心哪里看不出楚怀灵其实根本就不想换掉，只是在她面前欲迎做做样子罢了，要知道她们的表哥何成训平日里可是最喜欢穿月白的。
这成为一对璧人引人注目的机会，楚怀灵这个人怎么会舍得可能会放过呢！再说，她们两个马上就要到了及笄的年岁，亲事却迟迟定不下来，这心里怎么可能不着急。
而且，这楚怀灵看着是热情爽朗的性子，其实从小到大最是喜欢暗地里与自己一争高下，若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她绝对会争上一争的！
这样想着，柔凡萱的心思一转，笑着开口道：“二夫人给阿灵姐姐请的绣娘手艺可是真好，明明是一样的料子，姐姐这件却要比妹妹的精致华美的多。”
柔凡萱假装拿起这绣工精美的衣服在自己身上比了比，一双美目光华流转，笑问道：“要是阿灵姐姐不穿这身，那妹妹我可就穿咯！”
“那你穿便是了！”
楚怀灵一双妙目在她身上打了个转，然后笑着点头道：“正巧最近我丰满了些，而凡萱妹妹的腰身却还是这般的纤细，穿上这留仙裙怕是要更美若天仙些！”
见柔凡萱被自己的话惊楞在当场，楚怀灵赶紧将之前才做好的白狐狸护领也递了过来，笑道：“这毛领也是新做的，最是好看，今日我也才刚刚拿到手。我瞧着与这衣裳再般配不过，便也一道送给妹妹穿好了。”
“这可不敢当，妹妹如何敢夺姐姐的你的心头之好呢！”柔凡萱反应过来，立刻连声拒绝道。
“难道妹妹是看不上我的这衣裳，”这种绵里藏针的名利场，楚怀灵最是熟悉不过了，一张俏脸之上立刻染上了薄怒，“刚才夸赞的话，其实都是骗我的不成？”
纵使平日里柔凡萱心思千转，这次也是被楚怀灵这忽然转了的心性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柔凡萱只能开口解释道：“这可是二夫人专门为阿灵姐姐你定制的，我如何能穿得？若是二夫人看见你没穿这身反倒让给了我，怕是会不高兴的。”
“明日老太君的寿宴姑母她必定是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去管我究竟穿什么呢？”
接下来一瞬间，楚怀灵做福至心灵状，“再说了，你原本不就也有一件，我记得都是老太君一道赏的料子，大家根本分不清楚的好么，你就直接带回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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