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习惯(1 / 1)

槐村是南洲边陲一个极小的村子,因为路途遥远,其中村民几乎很少入城,就算有,也就是年时去就近的城中换些物什,平素里他们都习惯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所以当桑溯与谢虞赶到槐村的时候,整个槐村都空荡荡的,路边甚至连一只狗也瞧不见。

“来得可真是时候。”桑溯嘟嘟囔囔地反讽了一句,放眼望向暮色四合的田野。

“还真是如此。”谢虞知晓她心急,缓声劝慰道,“还是先找个地方借宿吧,这地方都到了,也不急于一时了。”

“罢了。”桑溯认命地点了点头。

毕竟此刻已至亥时,若师父在,怕是也留宿在了槐村,明日便能见得到他,若师父不在,他们纵使再着急,今日也不可能遇上他了。

看了一眼连绵至远处村落的羊肠小道,桑溯跳下马,将它拴在路边,率先走在了前头。

“还是心急……”谢虞摇了摇头,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才下了马,随桑溯一同向前走去。

夜晚的槐村万籁俱寂,就连往日家禽的喧闹声都被压至了最低,他们走在这条坑坑洼洼的小道上,总会有恍然的感觉,觉得自己像是走向了一座荒村。

好在有些人家的灯火还未熄灭。

桑溯迟疑地走至了一户人家门口,看着纸窗中映出的昏黄的灯光,敲响了那扇低矮的木门。

“谁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虽不大声,却是挺温和的。

桑溯安下了心来,轻声回道:“老人家,我与家兄路过槐村,可槐村中并无客栈,所以想借您家留宿一晚,银钱什么的都好说。”

她的话音没落下多久,门内便传来了拄着拐杖的声音。

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门内探出了一张老态龙钟的脸来。

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头发灰白,眼眶凹陷,就连眼睛都眯在了一起,似是瞧不大清楚东西。

那妇人凑近了桑溯与谢虞,细细打量了他们一番,才作了一个慈祥的笑道:“好俊俏的一对兄妹,我们这槐村确是没有客栈,若二位不嫌弃,便先住进来吧。”

她将木门拉开得大了些,颤颤巍巍地将他们引进了屋内:“我们家也就只有我与我儿子的两间房,好在他外出去城中办事了,他的房间便空了出来,若二位不嫌弃,就先住在那儿吧。”

“怎么会嫌弃……”桑溯摇了摇头,示意谢虞拿出了事先备好的银两,放在了屋内那张古旧却十分光洁的桌上,才道,“婆婆愿意收留我们,我们便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二位不必如此客气,我家中也没什么规矩,你们怎么舒适怎么来就好了。”

瞥到了谢虞放在桌上的那些银两,老妇人笑得更和蔼了些,主动为他们倒了两杯茶水,与他们搭讪道:“我们这槐村数月都不会来一个外人,前几日来了个道长,槐村便得了喜事,没想到今日又来了你们两位贵人……”

见老妇人主动提起或许与师父有关的事情,桑溯有些耐不住了,又见她热情,索性直接问道:“敢问婆婆,那位道长长什么样啊?”

“那位道长啊……”老妇人坐在了木椅上,眼珠向上,想了想才回道,“仙风玉骨是算不上,颇有些老顽童的意味,不过却是极有本事的。我们村内供奉着的神树,前些年枯了,村中又大旱了一年,村民们苦不堪说,都说是不详的征兆。可他一来,竟仅用一张符咒便让神树枯木逢春了!真是位半仙。”

“敢问婆婆见过那道长的符咒吗?”

“见过的,见过的……”见桑溯对这件事情有兴趣,那老妇人舔了舔嘴唇,更是津津乐道,“那日村中几乎所有人都去围观咯。那道长施了个咒,便将红符贴在了树上,那枯了几年的树,竟蹭蹭地往外冒绿芽!若不是亲眼所见,怕是别人说,我也不会信的!”

桑溯眼眸一亮,想了想,问道:“敢问婆婆家有纸笔吗?”

“有的……我儿子读过几年书,往日也会记些账,我去屋内为姑娘拿来。”

老妇人说完这句话,便又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入了里屋。

直至这刻,谢虞才有时间询问桑溯道:“你觉得那道长是你的师父吗?”

“五成可能。”桑溯敛下眸来,应道,“这位婆婆所述与我师父全然相符,现下我只需要画张符,让她认认,便可以试着确认了。”

他们这边话还在说着,那厢老妇人已然从她儿子的卧寝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支笔与一个砚台。

桑溯将师父留给她的符纸铺在桌上,仔仔细细地将墨研了,一笔一划认真画着。

怕老妇人年纪大了,看东西看不真切,她特地拿了张未裁剪过的符纸,将图画得大了些。

那张符咒,足足有两个手掌这么大。

“婆婆你瞧瞧。”画完了符纸,桑溯急切地将它递到了老妇人眼前。

老妇人接过符纸,眯着眼睛寻思着,过了须臾才惊道:“我虽然记性不好,但却能确定,姑娘你画的这符咒,与那位老道的至少有七分相似!”

“那大抵就是师父了……”桑溯喃喃了一句,“毕竟与师父画符相同的人,在这朝境,我还未见过第二个。”

“婆婆,你可知晓那老道去了何处么?”

“那老道将神树复苏了之后,隔了一天就离去了,看他走的那方向,约莫是向北而上的。”

“多谢婆婆。”

说完了这句客套话,桑溯便有些站不住脚了。

她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待人解答,或许师父便是最好的解铃人之一。

可谢虞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地捏住了她的手,道:“你的伤还未痊愈呢,汤药也不能断,昨日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了,不能再透支身子了。”

“可是……”

“你忘了你昨夜说过什么了?”

谢虞的眸光微微一暗,其中便晕染出了几分严肃的光,让桑溯一时竟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你说过这两日都要听我的,莫不是还想出尔反尔?”

“可是师父……”

“若有心,总能找到的。纵使你现在追上去,你就能确定自己能追得到他吗?”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桑溯叹了口气,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谢虞已经拿着药包去向老妇人说话了。

看来今夜是的确急不得了。

桑溯也不愿违了自己昨夜说过的话,索性将寻找师父这一件事稍稍放在了一边,压在心底,先一步走入了房内。

而她前脚才刚刚进屋,谢虞后脚便也进了屋,还顺带关上了房门。

“那药还要熬上几刻钟,你且先休息一下吧。”

“这会不会太麻烦婆婆了……”

“因为前年的那场大旱,槐村的人过得都不宽裕,若熬一碗药便可再得几银,熬得晚些她也不会觉得麻烦。”谢虞走至床榻之侧,盯着桑溯思索了片刻,许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桑溯被他盯得浑身有些不自在,却不知缘由,只好局促地抿了抿唇。

“你就没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谢虞压下了几分唇角,姿态还似往日一般清淡,可桑溯却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劲。

“忘了什么事?”

她自言自语地接了一句,可想了许久却依旧没有想起,又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试探道:“莫不是今日还未练剑?”

“这件事倒是记得紧。”谢虞忍俊不禁,目色也不似刚刚那般压抑,让桑溯松了一口气。

“当然要记得紧了,毕竟你也说了,你不可能时时都护着我……”桑溯越说,声音越小如蚊蚋,听得谢虞蹙了蹙眉。

“桑溯。”

他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出声唤她,可声音中却带了几分迟疑。

“怎么?”

“我是不是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

“你怎么会这么想?”

对谢虞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这一句话,桑溯有些迷惘,毕竟从前的他虽也会关怀她,却从不会将一切摆到明面上来,说得这么直白。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桑溯抬起眼来,看着谢虞,越听越是一头雾水,一双杏眸在烛火的映衬下,明亮而懵懂。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已经想起了过往这件事。”

“你……”桑溯整个人一惊,椅子一斜,险些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你要知道,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变的。”谢虞顿了顿,终究是没有再忍心继续质问她,而是缓缓道,“你向来都有留宿时占上一卦的习惯,纵使真有某一日忘了,但若有人提醒,也定能想起这件事来。”

“一个人若真要变了,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失忆了,第二,他忆起了自己另一个身份,而那个身份,能令他不再拘泥于以前身份予他的那个圈子,他才能改变得彻底,且不再记挂着过去。”

“你倒是明察秋毫……”桑溯也知晓自己辨无可辨,索性认了下来。

但过了片刻,她又急急地抬起头来,看向谢虞:“我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只是,不知晓该如何与你说……毕竟许多过往于我来说,都还是零碎模糊的,若要说忆起了全部也不大对,只是忆起了一些比较重要的部分……”

这回谢虞没有应她,只是将目光落在了她的面上,久久未曾移开。

桑溯被他盯得有些心虚,刚想再出言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此刻凝滞的气氛,或是与他道个歉,却猝不及防地被他一把拉入了怀中。

此刻的她跪坐在他的身上,而谢虞就靠在床榻之上。

他温热的呼吸柔柔地洒在她的耳畔,有些酥痒,轻而易举便在她心中撩起了一片涟漪。

她听到他说:“我终于等到你了。”

最新小说: 疯狂且合理 重生男知青,带着系统下乡改造去 让你当我秘书,你却想做我老婆? 乡村修仙狂徒 我有亿万反派大佬,镇压一切主角 后悔晚了,校花小哑巴网管在家 无名传奇 阴差大师 大晋狂人 枭雄的权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