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桑溯就站在巷口，被这群突如其来宛若鬼魅的少女吓了一跳，抬步便靠近了谢虞几分。
但那群少女就似看不到她的存在一般，迈着缓慢的步伐，麻木地走到了谢虞身前。
在谢虞身前站定之后，她们缓缓地抬起了头来，竟是如同牵线木偶一样，齐齐露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
按理说，纵使北洲人热情好客，比其它洲中的人开放不少，但这个年纪的少女却大多也是未经人事，天真烂漫的模样，行为举止又怎会与花楼中卖身的妓子一般？
桑溯怔了怔，抬眸望向谢虞，却见谢虞恰好也转眸看着她。
两人的视线交汇了一瞬，才回归原位。
可就在此刻，那几个站在谢虞身前的少女，竟一拉衣带，便开始宽衣解带。
桑溯一惊，在少女们衣服滑落下来的那一刻，以最快速度地捂住了谢虞的眼睛。
而谢虞的反应却比她更快，抬手就对她们施了个定身术。
做完这个动作后，他顺势握住桑溯的手，将它从自己的眼上挪开，笑着问了一句：“你这是在怕什么？”
桑溯脸颊一热，垂下眼眸，低低地道了一句：“怕谢虞神君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这个年纪的少女，最是纯真，又不是什么浪荡之人，有何不干净的？”
“你！”
桑溯知道他是故意曲解了自己的意思，柳眉一蹙，杏眼一瞪，两颊圆鼓鼓的，可却又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罢了，不逗你了……”谢虞失笑，戏谑的神情一如既往气人得很，“我可不想看这些东西，否则施这个定身术干嘛？桑溯上神还是不必担忧了。”
桑溯知晓她若现在再与谢虞计较，他怕是会得理不饶人，索性迅速转移了话题。
“看来这些少女，大抵都是被这个青铜铃铛所吸引来的。”
谢虞见桑溯不愿再提，便见好就收，回道：“难怪他刚刚会这般说……”
那男子说，这青铜铃铛，背后所藏匿着的，是无数曼妙的少女，是不是也就证明，这青铜铃铛的作用大抵就是吸引少女，供他玩乐？
桑溯蹙了蹙眉，忍住心中的厌恶之情，为那些少女拉好衣服，轻声道：“她们的意识怕是被控制住了，你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清醒过来么？”
谢虞朝她点了点头，抬手朝她们的灵台一点，一道淡淡的紫光便自他的指尖溢出，很快就钻入了那些少女的额心。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们本是空洞的眼神也逐渐清明了起来。
“这是哪儿？”
最先恢复神智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姑娘，她身躯猛得一颤，似是刚刚从噩梦中惊醒，看着站在她身前的桑溯与谢虞问道。
紧接着，那些少女一个个都回过了神来。
一时，嘈杂的声音萦绕在了他们耳畔。
“咦？我刚刚不是在布庄选绸缎么？”
“奇怪，我买的菜去哪儿了？爹爹还在家中等着我呢……”
……
很快，她们都发现了站在她们身前的谢虞与桑溯，其中一人狐疑地向后退了一步，回忆道：“这儿是城北废弃的那条巷子？我刚刚虽是路过了这儿，但又怎会一人走进这种地方来？”
“你们确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桑溯看着那群少女，面色颇有些凝滞。
看来，若不是这男人在茶楼中遇见了她，起了色心，将她引到这种地方来，才被谢虞砍了双手，指不定他还要糟践多少姑娘。
“没有。”那穿着鹅黄衣裙的姑娘摇了摇头，面色茫然，“我刚刚好似听到了一个什么声音，便循着走了过来……可原由为何，连我自己都不知晓……”
“罢了罢了，没工夫想这么多了，我爹爹还在家中等着我呢。”另一个站得离他们稍远些的少女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也没再与他们搭话，提着裙摆便匆匆地离去了。
而剩下的少女见桑溯与谢虞好像也并不知情的模样，只把他们两人当成了过路人，疑惑地打量了片刻这儿，就都陆陆续续的离去了。
只有那个最先发现他们的，穿着鹅黄衣裙的姑娘，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他们一步，询问道：“两位，我刚刚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吧？”
桑溯怔了怔，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于是便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姑娘，无妨的。刚刚那一瞬，我只觉得我的意识都不属于我了，甚至连记忆都被消除了去。但这毕竟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若知晓，会安心些。而且……”
那姑娘看起来不到双十年华，低垂下头红了脸，凑近了桑溯对她附耳说道：“我这衣带，好像有些松，可我早上出门前明明系得很紧的……”
桑溯将她拉到一边，眸光也认真了几分，问道：“姑娘知道齐梁生吗？”
“齐先生？”那姑娘仔细地思虑了片刻，应道，“当然知道了，这位齐先生可是位半仙，只不过他所住的地方偏僻，若非有求于他，很少人造访。”
她顿了顿，才突然反应过来，问道：“可是这件事与齐先生有什么关系？”
“呵……”
桑溯见她的态度，轻轻嗤笑了一声，但很快，便收起了面上那抹冷意。
毕竟不知者无罪，谁也无法保证，缪阴中的人知不知道这齐梁生打造出了什么样的东西。
“姑娘？”
“你看这个。”桑溯摊开掌心，给眼前少女看自己手上那枚小小的铃铛，沉声道，“这便是你口中齐先生所打造的东西，怕是能摄人心魄，特别是摄如我们这般年轻的少女的魂。”
“什么？”那少女显然没想到这一个小小的铃铛竟有这样的作用，惊恐地往后一退，险些要站不稳。
“罢了，这件事本就与你没有关系。”桑溯浅浅叹了一声，对她叮嘱了一句，“日后出门时小心着些便好了。”
因着桑溯的这番话，那个少女的眼神变得更加茫然，但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你知道齐梁生住在哪儿吗？”
“就在城北尽头的那座山上，不过……齐先生脾性古怪，也不是有求便能见到的。”
“我明白了，多谢姑娘。”桑溯冲她一笑，自然而然地结束了话题。
而那鹅黄衣裙的姑娘虽然心中还存着些疑惑，却也不好多问，只好点了点头，转过头，先他们一步走出了巷口。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之后，桑溯才扯过谢虞的衣袖，低低对他道了一句：“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怎么？”
“我一想到打造我这梧桐发饰的，与打造这青铜铃铛的是同一人，心底就忍不住发怵。”
“我之前便说过……”谢虞眸色肃穆，难得的压下了目光，“齐梁生身为半仙，要打造出这样的东西，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的。”
“但是……这代价是由他人承担，还是他，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桑溯心照不宣地接出了下一句话，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觉愈演愈烈。
“你若心中不舒服，便将那发饰先给我吧。”谢虞伸出手来，将她发上的发饰摘下，收入了自己的袖中。
桑溯没有抗拒，抬起头来看着他手上的动作，一字一句地认真道：“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在这件事中，我师父也逃不开干系。”
且多半……这干系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过往师父对她的谆谆教诲仿佛还在耳畔，可这一切，仿佛被一阵风一吹，便飘散得远了。
“无妨，你不是还有我么？”谢虞将那梧桐发饰收入袖中，才对桑溯道，“在这世间，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你，除了我。”
谢虞这一语说得并不大声，可在这空旷的巷子中，却萦出了淡淡的回音。
桑溯抬眸看他，眼前的男人神色认真，一双桃花眼中，仿佛笼进了晨曦般温暖而熹微的光，敛去了清冷与矜贵，只余温柔。
“其实……我也并没有那么介意这些。”她冲他扬起了一个笑靥，缓缓道，“在遇见你之前，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幸运的人，不过也不觉得自己过得有多不好。可遇见你之后，纵是你没有爱上我，我也觉得，自己幸运到了极致。”
“这算是什么深情告白么？”
谢虞微微一笑，拉过了她的手。
桑溯的这番话，将他原先心中的担忧都驱散了去。
不过，自九天境陨落，他找到桑溯之后，他好像一直都把桑溯当成了一个孩童般照顾，忘了她原先纵是有些小孩子脾气，但其实是一个多么坚强倔强之人。
“你若想当作是，便当做是吧……”桑溯敛下了眸来，有些愣神，过了片刻才想起了另一件事，对谢虞道，“对了，我刚刚瞧见扶榆了……”
“扶榆？”谢虞显然也有些没缓过神来，“他不是在落星野修行么？”
“许是修行结束了？”
“可他又怎么会来此处，不回九天境？”
“那我便不得而知了。”桑溯看着天边烧红了的流云，想着扶榆终究与这件事没什么大关系，便转移了话题，问谢虞道，“那我们现在便去找齐梁生吗？”
“现在就去吧，以免夜长梦多。”谢虞看了看天色，对桑溯伸出手来，“现在赶过去，约莫能在天黑前，就赶到那座山头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