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质问
牧野正人怎么也无法想明白,为何原本应该是人类的森冈唯，会变成鬼，还知道了自己就是导致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呢？
她甚至还知道自己与妈妈都不是正常人类这个秘密。会在残忍地折磨了“妈妈”一段时间后,最终因为始终无法得知他的藏身之处，愤而砍掉对方的头。
正是因为牧野由乃的精神状态以及愈合能力已经日渐低下,判断她无法再度承受人鱼之毒的正人才转而又开始寻找适合做自己母亲的女性。而吃下人鱼肉之后没有即刻毙命或是异变的森冈家的女主人就是他新的目标。
然而那却只是暂时的，那天下午,森冈家的女主人终究还是承受不住人鱼肉的效力,在家人的注视中,化为了可怕的怪物。
八岁的男孩就那样站在自家二楼的窗前,冷眼注视着惨剧的发生到结束。直到森冈家的火势已经大到让周围的邻居都开始警觉了，才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地离开了窗户前。
但没想到,几天之后,变成了恶鬼的森冈唯,在深夜,闯进了牧野家。
正人一直知道，那个伪装成牧野由乃的女人,似乎可以通过将自己杀死的人作为使役的鬼魂,从而用来搜集情报。所以那天她才能提前一步，在利用鬼魂阻挡森冈唯的脚步的同时，将正人藏了起来。
她甚至还能与刚刚成为鬼,对自己能力掌控还不够娴熟的森冈唯进行战斗。但吃下人鱼肉的人类终究是人类，不管是体力还是反射能力都无法超越恶鬼。所以最终,牧野由乃还是落败了。
说起来,在酒井家也是。正人没想到那个小女生的执念已经重到那个地步，为了追杀自己，不远万里追踪到了东京。幸好那天晚上,他用牧野由乃留下来的符纸封上了卧室的门，这才成功拖延了时间，等到了警察。
虽然已经化为恶鬼，但那终究也只是个刚刚上高中的女孩，还是会本能地害怕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身份以至于无处可去的。
只不过，森冈唯已经失败了两次了，不知道这第三次，她还是否会对大众有所忌惮呢？
指引她，将她变成鬼的又会是什么人呢？
小小的男孩皱起了眉头，这种被迷雾之中的人耍得团团转的感觉，他并不喜欢。
一方面，对策室的那些人从发现了人鱼肉出现的迹象后，一直没停止对不死者的搜查。另一方面，化为索命恶鬼的森冈唯也在对自己穷追不舍。
正人坐在床上思索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无意识地动了动腿，口袋中坚硬的触感让男孩回过神来。他伸出手，将一直咯着自己的硬物取了出来。
那是一面小小的，有些陈旧的化妆镜。镜子的背面是光滑的黑漆，上面镌刻着一个既像是蝴蝶，又像是飞蛾的昆虫纹样，看上去倒像是家族的家徽或是家纹。虽然他活了好几百年，也见过无数繁复的图案，也没实打实见过一个敢直接拿昆虫做家纹的大家族。
但这个图案确实是某个家族的代表物。因为这面化妆镜，是那个装作他母亲的女人一直随身携带的重要之物，也是他“妈妈”留下的唯一一件能够追查她过去的遗物。
这件事……是否会和“妈妈”一直不愿提起的过去有关系呢？
正想着，一阵敲门声忽然打断了他的思路。牧野正人抬起头，侧耳听起了门口的骚动。
没等他听清门外说了什么，病房的大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熟悉的男人出现在了他眼前。
“哟，牧野同学，晚上好啊。你还好吗？”
“……鵺野老师？”
来者竟然是他们学校的老师，虽然不是他那个班的班主任，但他也和这个长着一双粗眉毛的热心肠男老师比较熟悉，记得他应该是酒井茜那个小丫头的班主任？
男孩瞥了一眼被男老师打开又关上的大门，微微低下头抿了抿唇。
果然，他的病房门外一直都有警察负责看守着。病房内部有自带的洗手间和浴室，这样一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医院溜走，难度还不小。
“老师为什么会在这？”正人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话音一落，他又担忧地看着神眉，吞吞吐吐地道：“茜……茜姐姐她……没事吧？”
“啊，酒井啊，她没事哦。”男人挠着后脑勺笑了笑，“虽然刚才情绪还有点不稳定，不过我离开之前已经好很多了。”他走到床前，随手拉过一个椅子，坐了下来。“我也有点担心牧野这边，所以就过来看看了。”
正人看着笑得一脸傻气的男老师，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谢谢老师……我……没事的……”就算他现在心情再不好，也不能在陌生人面前表现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更何况，他一直觉得这个老师哪里怪怪的，虽然对方很热情，不过正人并不想和他有多近的关系。
因为双方都不想先开口，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中。
“说起来，牧野君的妈妈，算是酒井同学的阿姨吧？“
”是的哟。”看着面容和善的男人，正人点了点头，回忆起了真正的牧野由乃与自己家人相处的情况。“不过我以前也没见过阿姨啦，就是看到过她抱着我的照片。”
“诶，这样啊……”鵺野鸣介面色如常地继续道：“我记得牧野君以前是和母亲一起住在高知县的吧……那边的学校怎么样？”
男孩歪了歪脑袋：“唔……怎么说呢……班上的同学很少，不过大家都很好相处哦。”他小小的眼睛无害地看向了面前的男人，“老师为什么要这么问啊？”
“啊……因为我本人也有在一些离东京很远的地方教书的经验，不自觉地就……”粗眉毛的男人露出了一个非常无害的笑容，摸着脑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和母亲生活在那种地方很辛苦吧？”
“毕竟……我听说牧野君还因为在学校被欺负，很长时间都一直休学在家呢，不是吗？”
“……”那个瞬间，男孩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他定定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沉默了下来。
半晌，牧野正人木着一张稚嫩的脸，用一种已经完全听不出恭敬感的口气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还会从哪里听说啊，当然……”鵺野鸣介仿佛没有意识到对方态度骤变一般，“是从真正的牧野正人那里听说的啊。”男人脸上有些傻气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他掏出了口袋中的观音白经，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男孩。
“你和你那位狡猾的母亲，虽然与牧野母子的关系很好。但从未去过学校的你，也不可能全然了解那个孩子在学校中的处境，不是吗，正……不，真人君？”
“诶————原来你是个有通灵能力的灵能力者吗？”被戳破了真实身份，连从前的姓名也暴露无遗，但被称为真人的男孩却并没有惊慌失措，反倒是饶有兴趣地勾起了嘴角，看着眼前的男人。
“鵺野老师还知道了什么？”
“不多，也就只剩下你和你母亲受了伤之后都会很快痊愈这一点，和你那位母亲杀害了真正的牧野由乃并且换上了她的脸这件事。”鵺野鸣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周身的氛围也随之一变。“那么，你是谁？
“……名字的话，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单单指一个名字。”青年看着面前的男孩，对方的脸上早已失去了同龄人应有的稚嫩表情。鵺野鸣介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你是谁，从哪来的，为什么要和那个女人一起……一起做这种事。”
“一起？”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男孩哼笑了一声。“做什么事？我只是找她做了我的‘妈妈’而已哦。至于剩下的那些，我可没参与。”
正人动了动身体，从对他来说有些宽敞的病床上起身下地，在鵺野鸣介的注视下走到了窗前。现在已经是下午7点了，临近冬至，这个点，天色早已黑得透透的。病房的窗外，只有长青树茂密的枝桠，遮盖着零星的点点灯火。
“至于从哪里来……这种事，早就已经不记得了。大概是个渔村出身的小孩吧，就这么简单。”他伸手拉开窗帘，看着窗外在黑夜中隐约可现的树影。“至于妈妈……是在10年前遇到的。”
那天，他从停尸房中苏醒，知道自己又一次没能逃脱不死的诅咒，于是便再次踏上了寻找“母亲”的路途。
然后，就这样，在那个夜晚，遇到了那个抛尸的女人。
“在遇到我之前，‘妈妈’就已经杀了很多人了。不过，在发现我和她一样以后，她便同意做我妈妈这件事了。”真人扭头看向一直注视着他的男人，“不过这样也挺不错的，毕竟我也不用再去浪费那些稀有的人鱼肉。她呢，除了定期杀人换脸以外，也对我挺好的，是个很耐用的“妈妈”哦。”
在听到“耐用”两个字的时候，鵺野鸣介本能地皱了皱眉头。但下一秒，他就豁然了。毕竟眼前的这个男孩子的思维，恐怕早已脱离了正常人类的理解范围。
“你和你……妈妈，是不死者？”
神眉原本还有些怀疑，直到男孩口中出现了“人鱼肉”三个字，这才让他断定了自己的结论。
“是的。”
牧野正人没有犹豫，爽快地承认了。
“你……活了多少年了？”
“真没礼貌啊，一上来就问别人的年龄。”小小的男孩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无论如何，都比你这个小鬼大就是了。”
“你……知道你母亲的来历吗？”
“她从来不谈论自己的事。”正人回答道，随即陷入了回忆。“嘛，我估计她可能是昭和十几年的时候变成的不死者吧，之前聊天的时候猜到的。虽然是我”妈妈“，不过那个女人看上去年龄并不大哦。”
说起来，他连她真正的名字和相貌都不知道呢。和活了八百年的自己不同，虽然不断换脸逃亡，不过她应该还是记得的吧，自己的真名。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要做好自己的“妈妈”就好了。
听到这些堪称匪夷所思的话，鵺野鸣介的一颗心不断往下沉。并非震惊男孩和他母亲的身份，也没有对他们那种对人命的漫不经心感到心寒。他只是，看着男孩麻木的表情，忽然有些难受。
意识到面前这个批着幼儿皮的老妖怪并不反感他的这些提问，男人便继续大着胆子道：“你母亲……为什么要杀人？”
但这个问题，却让那个男孩沉下了脸。
“……谁知道呢……”笑容从牧野正人的脸上消失，“不过，大概是为了逃避什么东西的追杀吧……什么，让不死者都足以恐惧到精神失常的东西。”
“……所以……你放弃她了吗？因为这件事？”然后转而找上了森冈家的女主人，并间接导致他们家家破人亡。
“过分的用词啊，我只是想和她分道扬镳了而已。是啊。”正人再次爽快地承认了，“‘妈妈’虽然很好用，也不会虐待我，不过那样频繁的杀人换脸，就算再小心也会露出马脚。”
说到这，他不满地皱起眉头：“而且她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糟糕，虽然最严重的，是每年大晦日的时候。不过今年开始，在其他时间里，她也会陷入一种极度恐惧的状态。”说到这，男孩老成地叹了口气，“我需要的是照顾我的妈妈，可不是需要我来照顾的女儿啊。”
听到这，鵺野鸣介再也忍不住了。他嚯地站起身，没有理会椅子发出的巨响，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不死者，发出了自己的质问。
“可她最后救了你不是吗？”
那声音仿佛一记鸣钟，撞进了牧野正人的耳朵里。
“是啊……”
然而这个活了八百年的孩子，只是转动了一下自己黝黑的眼珠，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真是奇怪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嗯……卡文卡得人神共愤，终于更新了。
关于正人，他确实是人鱼之森里面那个八百岁老正太。不过他母亲并不是原作那个换脸的女人，而是个原创角色，但她的出身涉及到主线剧情中的一部分，所以姑且就先不剧透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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