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远走的很决绝,一副再也不想和这人说下去的样子。
闫俊看见了冯震山欲言又止的神情，但修远实在太过生气，即便他让他冷静，对方也一定不会听的,倒不如让他先撒撒火气。
单纯站在他们母子的立场来看，修远的做法完全没错,尤其闫俊还记得王婶子在医院弥留的样子。
闫俊紧跟在王修远后头,一路走到了学校里头。
可想事情想的太入神了,他连王修远已经停了下来也没发觉,差点一脑门撞到了王修远身上。
周围偷摸围观两人的女孩子们,发出一声不小的惊呼声,一个个紧张地瞪大了眼睛看。
其实也不怪女孩子们热情,她们这个时期,本就对常年占据一二名的男孩子有好感，何况闫俊和王修远又长得格外出众,原本朦胧的好感,渐渐上升到了仰慕,再正常不过。
可惜王修远两人常年闷在教室里，能遇见的时候很少,这不一出现，立马吸引去了女孩子们的注意力。
稍稍有点举动,就要引来一片大呼小叫。
王修远一把扶住闫俊，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阿俊,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闫俊闷笑一声，见好友恢复正常，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我是没什么，你没什么就好了。”
王修远摇摇头，显然不愿意在这事儿上再多谈，
“咱们快回去吧，明年六月就要高考，如今都十月了，数一数其实没几天了。”
王修远其实有种迫切感，他希望高考快点来，只有最好的成绩才能回报妈妈，才能告诉那人，他们不需要任何假惺惺的怜悯。
闫俊拍拍他的肩膀，心里了然，却故意以一种欠揍的语气。
“你行不行啊！这都第几回第二了？想跟我抢第一的宝座，是得再多练练。”
“你.....”
王修远拎起手来想打闫俊，一转眼，就见他一溜烟跑远了，王修远好笑又好奇，拔腿追了上去.....
***
“书记，您刚刚为什么不说您并没有结婚，事情也不是修远少爷想的那样？”
老金瞧着冯震山伤心又落寞的眼神，心疼极了，恨不得立刻把人追回来说个清楚。
修远少爷说他们过得不容易，书记一个人，其实也并没有过得很好。
老金知道，虽然面上书记看着很正常，可他其实晚上常常睡不着觉，要不就是睡到一半忽然惊醒然后再也睡不着了。
有君怡小姐在劝着些到还好，君怡小姐住校以后，书记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
最近书记的旧疾又复发了，要不也会去省城医院疗养。
老金每天看着书记愁眉不展，心里明白他这是把弦绷得太紧了，生怕有一天忽然就......
哪晓得冯震山忽然就笑了，语气里带着如释重负。
“他还是个孩子呢，有些脾气很正常，我恐怕我刚刚强行把人留住，反倒适得其反。”
“这么些年，咱们都等来了，也不差这几天。”
况且那孩子口口声声说美华身体不好，看样子从前的情况确实不乐观，跟认儿子相比，还是先去看看妻子吧。
至于那小子说，不许他出现在他妈妈跟前，冯震山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他冯震山到了如今地位，还没有去不了的地方，见不了的人。
“不过，我总觉得当年的事儿有些蹊跷。老金，你替我好好查查，是谁在里头动了手脚。”
“还有，这些年，为难过他们母子的人必定不少，我既然把人找到了，就不会允许的我妻儿叫人给欺负了！”
冯震山语气一转，眼神狠厉。
一股上位者的气息，骤然散发出来，就算老金伴着冯震山许久，这会儿仍旧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只低着头，恭敬称是。
书记许久不发怒了，这次估计有些人要倒大霉了。
***
闫妍背着赵小娥偷吃了一顿，就想着吃第二顿，而且她发觉这么躲躲藏藏吃着还更有味儿了。
平时只吃得下一碗饭的人，在饭桌上把自己那份老老实实吃完以后，回去还给自己补各种零嘴。
李志武最近忙的很，没工夫时时刻刻盯着她，闫妍就跟素了三年刚还俗的大和尚似的，大口吃肉，大口喝汤，要不是酒不能喝的话，没准她还要来两盅。
而隔壁的赵小娥对此一无所知，她还为每天“虐待”儿媳妇，不让她吃饱而内疚呢，一看见闫妍来，恨不得躲出去，生怕闫妍求的多了，她立马心软，要啥给啥。
这就导致闫妍每次到隔壁院子溜达的时候，就王美华在里头。
这天也是如此，王美华瞧着闫妍走过来，老远就笑了，等她走近一闻，睨着闫妍促狭道。
“也不晓得谁家的猫，偷了腥。”
“婶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真没多吃，就吃了一碗粥......”
闫妍挺着肚子，双手合十，装起了可怜。
哪晓得王美华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都好几次看见闫妍偷溜出去了，于是也不做声，就那么气定神闲地瞧着她。
“好吧好吧......”闫妍开始心虚起来，“还有一份卤面、两个鸡腿、两个荷包蛋......”
王美华：......
“妍妍啊，你、你真的不觉得撑吗？”
王美华惊讶过后，紧张地看这样闫妍，生怕她撑坏了。
“没有啊，吃了肚子里才舒坦，要不就从早到晚的闹腾。”
闫妍摸着肚子，脸上并没有勉强的神色，说到后来，两个小家伙为了表示赞同，还狠狠动了动，直把王美华看得惊奇不已。
“我从前看过一本书，叫什么名儿我忘了，但书里说孕妇其实是最能感知胎儿的情绪的，既然你和孩子都没有什么不适，我想这约莫也不太重要，关键是人舒坦就行。”
王美华仔细打量了闫妍一番，见她气色好的很，身材照样纤细，若从背后看，压根就不像似的坏了孕的女人。
就是这肚子却实在大的吓人，但双胎又好像是正常的。
王美华还是头一次见人怀双胎，对于大小没什么概念，其实赵小娥他们又何尝不是，所谓的“大”，其实是相对于人家怀一个的来说。
再说那医生也只是说有可能，并没有一杆子打死，要王美华来说，赵小娥这是反应过度了。
闫妍看王美华跟看亲人似的，一脸认同。
“婶子你真是人又美，看书又多，你该帮我跟志武他们多普及普及的，要不我吃东西都得偷偷摸摸的。”
“要是那书还在，我直接拿出来给他们翻翻，他们肯定能信，只可惜，我早把书卖干净了......”
王美华提到那些书的是，语气变得淡淡的，看着有些伤感。
那些书其实也是她的嫁妆，里头很多都是珍藏版，只可惜后头都卖出去，还是论斤称的，约莫是五毛钱一斤？
不过，饭都吃不起了，要再多书都没用。
“美华，你看看你认不认得这人，他说来找你的，我就一路把人领了来。”
“呀，闫妍也在啊，那......我、我去给你冲碗红糖水？”
赵小娥领着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陌生男人进了院子，就瞧见王美华和闫妍正站在一块儿说话，她看着闫妍，不好意思地开口。
闫妍和李志武还没定下的时候，头一回来这里，赵小娥给冲了一杯浓浓的麦乳精。
如今她怀着孩子，反倒吃不得了？！！
行叭，反正红糖水也不嫌弃，总比白开水强。
“婶子......”
闫妍有心想让王美华再想想书名，就瞧见她看着那个陌生男人，怔怔的站在原地。
那眼神复杂极了，好像什么都有，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闫妍转开眼，仔细打量那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衣长裤，衬衫下摆老老实实收进裤子里头，显得身姿欣长，再瞧他脸上虽然有些瘦削，但精神头十足，走起路来后背挺的笔直，一看就是从前当过兵的。
闫妍越看这人越觉得眼熟，过来一会儿，她猛地想了起来，这不、不就那天在医院里撞见的“重要人物”？
而且听李志武说，这人很有可能身份不低，是王修远的父亲......
“美华，我来了，希望没有太晚。”
冯震山沉默地看着王美华，她确实苍老的很多，脸上有了不少皱纹，明明五十岁都没有，怎么双鬓有些发白了呢？
看她怔楞在原地，冯震山心脏狠狠地缩紧。
这些天，老金把许多资料都摊在他跟前，越了解妻儿从前的生活，冯震山就越内疚。
尤其王美华站在她眼前，却判若两人，如果不是那眉眼并没有多变，冯震山几乎就要认不出她来了。
“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另娶，修远看见的那个女孩，是我领养的战友家的孩子......”
明明在儿子跟前，还很持的住，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妻子，冯震山有种想把这些年的日子，全都一次性汇报干净的冲动。
他一刻都等不得了，想把王美华带回去，想让她下半辈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王美华这段时间的恍惚，赵小娥和闫妍都看在眼里，她们想过去探究，可每次开个头，王美华就避而不谈。
如今正主找上了门，赵小娥从里头端着两碗红糖水，刚迈过门槛就听见这一番剖白，立时听住了，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
王美华这些天最纠结的点，是这个人竟然还活着，而且结婚了，生了个女儿不说，过得日子那叫一个风光。
而反观她自己，带着儿子东住住、西住住，如果不是赵小娥他们收留，恐怕连命都没了，更别说遮头的瓦了。
“可你，本可以不用这样的......”
王美华说着，眼里盈满的泪水，像是再也盛不下似的，汩汩而下。
其实，他完全可以和修远说的那样，过幸幸福福的日子。
然而那个画面不过一闪而过，王美华心里就跟针扎着似的疼。
从前她觉得自己熬不过去的时候，就会想念丈夫，想着若是他的话会怎么做；会想念从前吵吵闹闹，但是温馨美好的日子。
渐渐地，那成为支撑她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可丈夫若是没死，还娶了别人，她想她一定会疯掉的。
不是对他的感情有多深，而是要推翻从前的日子，就像是要推翻她的信仰似的，剥骨削肉一般疼。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章终于没超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