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傅离的异样(1 / 1)

大燕国的秋闺是乡试,初冬来临之时则进行府试、州试,省试则在初春举行,最终的殿试集中在盛夏,整整一年的劳师动众,来年的秋收季节进行最终的放榜张贴。

可见人口基数是个严重的问题,大燕国地域范围太大了,地面平均人口也不算太高,连计划生育都不行。

陈筠总算是知道人口大计的重要性了,人口太多,考科举竟然要为时一年。

今天事情有点多,首先是户部卢大人先汇报的税收政策最终版本,引起了一部分人的不满,那些暗地里通过做黑心商敛财的都吃了个哑巴亏。

最终拟定下来的结果以左丞相略胜一筹,左相不经商大家都心知肚明,鉴于各人心里的小九九,也没人将这件事说出来,在场的又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

左相只做些土地买卖、店铺租让的伙计。高枕无忧地收着别人赚来的银两,只要不增加土地赋税就绝不会损害到左丞相的利益。

暗潮汹涌的朝堂上一片乌烟瘴气,哄哄闹闹不断。

陈筠饶有兴致地观测着财务大臣徐大人,他那眯眯小的眼睛一直盯着老神在在的左丞相,时不时隐晦地翻上一个白眼。

我猜他心里一定在暗骂左丞相那老狐狸无耻。

敖翔翻翻白眼,也跟着陈筠一起看好戏。

其实,如果换一种心态来看,底下那群人还真有点意思,比戏园子里的花旦们演的还有趣呢!

陈筠注意到傅离面无表情地站在左丞相身后,皱眉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兴。要知道,傅离这个温柔的美男子几乎天天都把笑容挂在脸上呢,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只是每天这样笑着,他不累么?

傅离竟然在朝堂上发呆了!陈筠诧异道:敖粑粑,他在想些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陈筠的视线,傅离抬起头来,轻笑着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以为你在担心他,”敖粑粑的声音酸溜溜的。

傅离确实心情不好,他与父亲政见不同,昨晚才狠狠吵过一架,虽然最终在母亲的劝阻下两人重归于好,该有的裂痕却依旧存在,刻意忽略并不是一个好的方法。

父亲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他不想眼睁睁看着父亲自取灭亡,想要阻止他,却又无能为力,因为他已经听不进任何劝说了。

整个朝堂的氛围都让他觉得压抑,这不是他想要的,他的志向他的报复父亲无法理解,贪婪如饕餮的群臣文士让他觉得很无力,污浊不堪的空气让他每呼吸一下都感觉到致命的窒息。

长此以往,大燕国迟早要被这些人败光了!

傅离怔怔地出着神,只觉得自己的思维都被排斥在政治中心之外,环顾四周,即使是几个交好的好友都显得那么陌生。

臣子在下面吵吵嚷嚷,皇帝被孤立出去只能在上座发呆,他们竟然觉得是理所当然!

陈筠被傅离盯地不自在,向他眨眨眼,眼里露出疑问之色。

傅离弯了弯嘴角,轻微地向他摇了摇头。

在傅离的眼中,小皇帝鼓鼓嘴巴,无所事事地看着下面,目光似是不解,又好似茫然,几次张张嘴最终又合上,不发一言地继续发着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傅离抿抿唇,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原先温和淡然的眸子坚毅了许多。

皇上还小,虽然前几年被刻意教废,还有机会能够扭转过来。

敖翔勾了勾唇,蹭蹭陈筠:“这个傅离挺有意思,你要用人可以用他,不过不能完全信任,记得留些底牌。”

我知道。陈筠眨眨眼。

傅家父子之间的关系悄声无息地裂了一个小口,为以后的彻底决裂埋下了第一道隐患。

赋税之事过后接下来是科举最近的动向,各地的乡试已经陆续考完了,如今进入审批阶段,相信再过几日就能得出结果。

然后是漠北的战报传来,王安与赵安平配合默契,将沙甸国骑兵一路逼退至大漠深处,战事大捷。

随之而来的是王安请求回都的奏书,大漠深处变化多端,无法乘胜追击,只是以赵安平的兵力已经足够让沙甸国不敢来犯了。

“皇上,臣认为,王将军比赵将军更适合镇守漠北,何不将赵将军招回呢?”

“越王爷此言差矣,”王太常站出来反对道:“赵将军长年镇守漠北对漠北绿洲极其熟悉,在沙盗横行的漠北,赵将军兵行奇招,用兵灵活多样,漠北谁没听过赵将军的名头?若让赵将军回都,恐生事端呐!”

越王爷王给谏,曾经也是祖师皇帝培养给先帝的人手,文武双全,靠着从龙之功被先帝封了异姓王,只是如今心思大了,见皇帝无权便肆意了很多。

先帝还真会给他找事,陈筠沉默,朝堂上这一堆烂摊子收拾起来可不容易,几个异姓王虽然没有兵权,却各自手里都管着其他东西。

又多了一项大任务,他还得削藩。

“你呀,饭要一口一口吃,收权的事情急不来的,”敖翔语气里也不知是宠溺多一些还是无奈多一些,“不要总是勉强自己。”

陈筠沉默片刻,其实他并没有太过勉强,只是既然决定做了,就想要将这件事做到最好。

敖翔观察了一番下面两人,如此评论道:“右丞相与越王天生不对盘,他们的气运是相冲的,或许你可以利用这一点来削弱越王。”

很久以后陈筠才知道,敖粑粑不是不问他前世的事情,而是压根就没听到,一切与穿越前相关的信息都被屏蔽了,包括他灵魂的模样......直到他的第一次死亡。

王太常位居右丞相官位,与越王比邻而居,两家人一直不合,在朝中也是争锋相对,这两人一旦吵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王将军准奏,即日启程回都,”陈筠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人,四大将军回不回都不是由他说了算的,王安只是面子上意思意思递了奏章罢了。

两人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妥,讪讪地回到原位。

傅离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复杂,只觉得朝臣们一个两个在耳濡目染之下都心大了,这样一个环境,就连一向在民间声誉颇好的右相都忘了最基本的君臣之分。

上方,陈筠手指绕过小白龙的龙须,将敖翔抱在腿上抚摸着。

小白龙的肚皮软绵绵的,挠一挠还会舒服地哼哼几声。

敖粑粑,傅离今天怪怪的,像蔫巴了一样。

敖翔眯眼趴在他腿上,闲闲地摆动着尾巴。

“文曲星下凡无非就是为了辅佐帝星,现在朝廷变成这副样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尧烨若是想改革,可以从此人入手,”敖翔轻声道。

“我教你的为君之道也不少了,不管是奸臣还是贤臣,能用便好,如何让臣子为你所用想来你也有主意了。”

陈筠皱眉,他现在在朝堂上太孤立无援了,如果强硬把这盆浑水倒光,没有新的清水注入盆子就空了。

此次科举真的能选上来清水吗?营私舞弊什么的,那些人做的可顺溜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用一些强硬的非人类手段去整合权力,实在是正常凡人们所组成的政权太脆弱了,他不敢下手太重,只能靠智慧来一点一点呵护着它。

与敖粑粑约好晚上一起研究离魂,陈筠下朝后又一头扎入了奏折堆里。

“傅太傅,李太傅和江太傅呢?”陈筠走进御书房结果只看到傅离一个人,不由疑惑道。

“李太傅病了,今日的早朝也捎了假,”傅离温和道:“江大人昨天被人打伤了,如今正在家休养呢,今天皇上可能会辛苦一些。”

“不辛苦,”陈筠摇摇头,“辛苦的是太傅才是。”

批奏折,辛苦的却是太傅,这是何等的讽刺。

“你想干什么?”敖翔不解,“这种话对于臣子而言无异于诛心之论。”

傅离脸色白了一下,轻咳一声:“皇上,开始吧。”

只是试探一下罢了,陈筠暗暗道。

分类、筛选的活都是由傅离来做,而陈筠依然做着签字的活。一段时间的沉默后,等陈筠签完那些大同小异、几乎毫无内容的奏章,傅离拿着挑剩下的一小叠搬到陈筠桌上。

陈筠看了他一眼,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

陈筠:“……”

“怎么了?”敖翔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凑近查看。

“这是刘大人弹劾李大人的奏书,”傅离轻声说道,“一个月前,李大人的马车在郊外撞死了一名身怀六甲的妇人,刘大人是天都衙门的县令,因李大人官位比他高便将此事通告到了邢天府。”

陈筠诧异道:“邢天府?”刑天府是干什么的他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这些人不是一直瞒着他刑天府的存在么?

“邢天府负责皇室宗族的谱牒、爵禄、赏罚等事物,有监察赏罚百官的权利,”傅离解释道:“邢天府只对皇上效忠,自先帝驾崩后邢天府就沉寂下来了,邢天府尹没有皇上的旨意不能离开刑天府,也无需上朝,若皇上想见刑天府尹可以随时召见他。”

傅离没有明说它的其他能力,只是引导陈筠认识刑天府。

陈筠知道,其实刑天府暗地里还是皇帝培养暗动部队的基地,为皇帝执行刺杀、收集情报等各种阴私任务。

傅离吃错药了?

“皇上多年不招见府尹,刑天府已经形同虚设了,刘大人无法,于是屡次递交了弹劾奏书。”至于为什么屡次递交偏偏只有今天到了陈筠手里,傅离没有多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陈筠将奏折放在一边,拿起了第二本。

傅离淡淡地接着道:“这是御史严通生的审查结果,附有于大人进行土地买卖的证据,侵占了大片民田……”

“你疯了?”陈筠将奏折摔到桌子上,看着面无表情的傅离。

“臣没有疯,只是顿然醒悟罢了,皇上若有什么疑问,臣一定知无不言。”傅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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