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从郡主到淑妃 > 26、第二十六章 偷窥是个技术活儿

26、第二十六章 偷窥是个技术活儿(1 / 1)

他提着那件朱红直襟蟒袍,淡淡地问我:“你打算让我今天穿这个?”

想想好几日飞针走线的辛苦,换来他这副如丧考妣的表情,我已经恨意填胸了,我向榻上一坐,扭过脖子不看他,暗忖着怎么扳回这一局,半晌道:“你脸皮都冻僵了,还是穿上这件厚的吧,别再冻一会子都不会笑了。”

萧尧果然黑线了,连冷笑都像冻在了脸上似的,“你不只本性难移,还刻薄恶毒!”

我的胃又开始排山倒海,愤怒的小火苗仿佛随时都会窜上来,一把拽过衣裳,扔在地下,“不穿算了,谁要你穿,我用得着巴结你么?”

萧尧似乎也没料到我会反应如此强烈,冷冷看了我一眼,走掉了,临出门时向后一指,道:“收起你那些假惺惺的好心!我就是得罪过你,你也用不着这样!”我莫名其妙,像被施过妖法的猪八戒,悬在半空,然后,萧尧回身走掉,妖法结束,我轰地一声跌在地上。

半晌,我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对刚刚飞来的无厘头横祸百思不得其解,我重新总结了一下萧尧:不仅妄自尊大,还喜怒无常。

度娘忙跑过来,替我揉着胸口,劝道:“郡主先别生气,这里头一定有蹊跷。”

别生气?我都快成热气球了!我看住度娘,咬牙切齿道:“根本就是这个人有蹊跷!”

手触到一堆软软的东西,我低头一看,是那件跟我一样一脸倒霉相的朱红直襟蟒袍,我抓起来拼命撕,但那块料子实在太好了,怎么撕也撕不坏,人倒霉的时候,连布料都不肯跟你合作,我只能一边甩着勒得生疼的手,一边吸冷气。

度娘好说歹说,终于把衣裳拿了过去,收在紫檀雕龙大柜里,在合上柜子的一刹那,伊顿了一顿,忽地回过身来,扶着柜角的云头,喃喃道:“郡主在躺着歇歇,奴婢去去就来。”

我一生气的时候,就会想起好多事,也就会觉得时间过得特别快。只觉得不一会儿,度娘就回来了,这时天已黑透了,北风呜呜过穿过枯枝,天地都仿佛在瑟瑟发抖。月亮升起来了,虽然是饱满的上弦月,却白得惨淡,印在淡青灰的天上,像纸片泅了水,于是月亮中央就被染上了几块不规则的稍稍浓于天色的青灰。

度娘掌了灯,屋里立时充满了软溶溶的黄,伊走到床前,坐下来,握着我的手,道:“今天的事叫郡主受委屈了,不过郡主也别怪萧大爷,他也有难言之瘾。”

我不动声色,静静地躺在床上心想看你怎么给他辩护,伊停了一会儿,才说道:“郡主只别不信,郡主只往绾碧阁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听度娘话中有话,可恶的好奇心又开始蓬勃生长,于是置方才之辱于不顾,披了件银白底色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一径来到绾碧阁。

夜空里只有几颗惨淡的星子,无力地眨着眼睛,园子里更冷了,身了穿得一层又一层的厚衣裳仿佛一下子被压缩了似的,变得薄而透。

绾碧阁庭前屋后都没种什么花,只有遍地的藤萝香草,牵丝引蔓,垂檐绕柱,春夏之际,尚有翠带飘风之清凉,如今严冬时节,只余条条枯藤,缠着光秃秃的大玲珑山石。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倒不是怕萧尧看见我再冲我发脾气,而是怕他再看见我,以为我是追过他来的,我庞大的自尊将会比那块大玲珑山石更加地无地自容。

月光暗淡,我走到他身后两三丈时,才看到他穿着大氅跪在供桌前的蒲团上。这件大氅似乎很眼熟,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件素缎冷蓝镶滚大氅,我第一次见到萧尧的时候,他就是穿着这件衣服的……心像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痛楚绵绵,我强令自己收回思绪。供桌上立着一块灵牌,炉袅残烟,奠余玉醴,香炉前面的白瓷碟子里放着四样吃食,其中两只碟子压着宣纸的一角,宣纸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应该是诔文。这洁白的宣纸,洁白的瓷碟,洁白的残烟,在天地间的浓黑中,显得格外刺目。

萧尧跪在蒲团上,先是抑扬顿挫地念那诔文,文绉绉的,我也听不懂,后来,他一个人絮絮地对着灵牌说起话来,因为太冷,离得又远,我听得不清,大约是说“让娘含笑九泉”之类的话。

原来今天是萧尧母亲的祭辰!

我从未听过萧尧这样的说过话,平日就算在他爹和祖母跟前,也是恭恭敬敬的谦和,从来不像今天这样……孤独,凄凉,无助,好像有什么东西直刺进我的心里,我想起还远在永州“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的娘,不经意间,静寂中一声抽泣。

萧尧转身,寻找声音的来源,我大惊,再让他看见我在这儿,还不知会发生多惨绝人寰的一幕呢。

我拔腿就跑,可站了大半日,身子早就冻僵了,兼之回身回得急,只踩到了一块碎石子,整个人就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我又痛又急又羞,恨不得当场扒出一个地洞来钻进去。

只在眨眼间,萧尧长长的影子就漫过来了,我趴在地上,只想装死。没想到他静默片刻,待看清了是我,却一声不响地,把我扶起来,并且一直扶着我,向齐眉馆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冻僵的脑仁终于开始缓慢地活动了,我从他的手里抽出手臂,手指划过他的手心,在一瞬间感觉到了他细密的掌纹,然后我僵硬地说了句,“我自己能走。”就一瘸一拐地走掉了。

回到齐眉馆,屋里空空如也,度娘也不知去哪儿了,我的腿痛得火烧一般,拉过织金粉缎鸳鸯被,就和衣躺下了。

没多久,度娘也回来了,我一条胳膊撑在榻上,问伊:“你上哪儿去了?”

度娘笑着把斗彩雉鸡牡丹碗往案上一搁,屋里立即充盈着火腿鲜笋汤的香味。我说:“你去厨房了?”

度娘笑道:“我怕饿着郡主,在外头站了这好一会子,怕是要冻坏了,快下来喝口汤暖暖吧!”

我不想下去,度娘要看到我磕破了腿,又得大惊小怪问长问短,而且折腾了一晚上,胃里早已人满为患,于是说:“你自己吃吧。”刚要躺下,又想起一事,于是半坐起来问度娘:“萧尧的亲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萧家没一个人提起?”

度娘低声细语,道:“听说萧大爷的娘周氏生前很受萧丞相的宠,那萧夫人屡屡拈酸吃醋,萧大爷的娘一死,萧夫人主持家事,连丧礼都甚是简陋,无奈萧夫人娘家势大,萧丞相也是无法。萧大爷从小也不及二爷受宠,只是这几年,大爷在仕途上风生水起,深得王爷的信任,连丞相都视之为左膀右臂,萧夫人才渐渐不敢小瞧他了。可亲娘的祭辰,萧夫人不提,合府上下没一个敢提起的,因此每年只是他自己祭一祭,聊表孝心罢了。”

我想起来了,晚膳的时候,老太太好像对萧尧格外怜惜似的,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因为老太太一直疼他,我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萧老太太今天好像对萧夫人格外戒备,好像萧夫人身上装了窃听器。

我叹了口气,这口气还没叹完,萧尧幽幽的影子就又荡进来了,我一惊,想要钻被窝,已经来不及了,萧尧手里捧着个药钵,钵里散着淡淡的酒香。

他走到榻前,坐下来,我莫名惊诧了,虽然同居一个屋檐下,我的床方圆一尺范围之内,属于萧尧的雷区,所以我的“床前明月光”,从来不会被他涉足,可现在他居然大尺度地穿越禁区,度娘和我都吓了一跳,度娘识趣地走开了,萧尧伸出手,“忽喇”掀开齐腰盖在我身上的被子。

我立即把被子拖回来,用一种防卫的姿势捂在胸口,结结巴巴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他不耐烦地看我一眼,冷冷地说了声:“别动!”又一把掀开了被子,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腿上一凉,月白的薄绸裤已经被他褪了到大腿上,我想叫度娘来,刚要高喊,萧尧热乎乎的手一把捂住我的嘴,叱道:“别吵!上药!”

我心里一松,立刻又紧张起来,浑身的知觉一下全集中在腿上,我的膝盖蹭破了一块皮,血淋淋的,周遭都青了,萧尧轻轻给我敷着药,他的手绵软如丝绒,滑过皮肤时,说不出的舒服受用。酒研的药丸涂在伤口上,“咝咝”地痛,我忍不住咧嘴,腿跟着不听使唤地哆嗦了一下,萧尧看了看我,伏下头,对着伤口,徐徐地吹着气,伤口凉凉的,他的气息扑在皮肤上,却是暖暖的,一颗心在腔子里跳,又热得要烧起来了,不知不觉,背上早沁出了一层冷汗。

待药酒干得差不多了,萧尧小心翼翼地替我放下裤脚,盖上被子,低头看着被子上的暗花,道:“别碰着伤口,明儿叫度娘给你敷药,太太那里你也先不用去请安了,我去跟太太说。”

说完,兀自收拾收拾,换了寝衣,往碧纱橱上歇了。

这一夜,我再也没有半夜醒来,而是呆呆地望着“床前明月光”,直到月光变作熹微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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