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1 / 1)

我趴在羊毛毯上迷迷糊糊睡到了第二天十点,程观已经走了,临走前给我叫了午饭留了便签盖上薄毯拉了窗帘,刺眼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透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线。

门铃响了,我抓起手机看到跳出来的提醒事项:十点齐铃来给奶豆洗澡。

打开门的时候齐铃背着一个鼓囊囊的大包对我露出亲切的微笑,棕色的麻花辫扎得紧紧的:“叶小姐早啊,我来见奶豆啦。”

奶豆被我关在笼子里一整夜,因为我不想和程观做的时候它喵喵叫着来舔我的手,我想我会笑出声,但我后来又累得没有力气把它放出来。

奶豆六个月的时候第一次洗澡,今天是第二次,齐铃是程观不知道从哪里找的宠物店主,从第一次见我开始就包揽了所有养猫繁重的工作,而我只需要逗猫喂猫就可以了,连铲屎都有一个德国进口的自动铲屎机,一边旋转一边清理猫砂,奶豆每次都好奇地瞪着翡翠绿的大眼睛坐在铲屎机前看。

奶豆一看到齐铃进屋顿时惊慌失措地到处跑,把沙发靠垫抓得跳了丝,我费劲力气把它捉住,但它像是烫手一样左扭右扭令人握不住。

“奶豆怕你呢。”我只好说。

齐铃捡起奶豆最喜欢的棒棒糖玩具一边逗它一边说:“我一来就是带它打针带它洗澡,奶豆可恨我了,对不对啊?奶豆?”

奶豆弓着背龇牙咧嘴,奶凶奶凶。

然后就是漫长的剪指甲,洗澡,吹干,她还会帮我清理一下铲屎机。

这个过程会一直持续到下午一两点,我坐着坐着就饿了,在齐铃一边哄奶豆一边给它剪指甲的时候,我就坐在她对面切牛排,奶豆呜嗷呜嗷对着我叫,眼睛乖觉地眯起又睁开,粉嫩地爪子柔软地在空中一踩一踩,像是要勾着我去救它。

但我不仅没救它,还乐呵呵地拿手机给它惨兮兮的小模样录了视频,发朋友圈。

在这个有猫就是大爷的年代,我的动态转瞬就是二三十个赞,下面一溜排都是整齐的队形“我能去你家撸猫吗?”。

我挑了几个熟得没边的人回“滚”,挑了几个普通朋友回“嘻嘻抱起我的猫就是百里狂奔”,挑了几个点头之交回“它叫奶豆,已经七个月大啦”。

许行舟私戳我。

——你在帝都宾馆?

我回去检查视频,窗帘是拉着的,镜头里只有低着头的齐铃和苦巴巴的奶豆,回放了好几遍才看到旁边的桌子上有酒店的标识以及前台的服务电话。

我把朋友圈删掉,然后回他。

——你带的眼镜是放大镜吗??

——你怎么好端端去住酒店?

因为帝城酒店和帝都宾馆就在隔壁,和对面一片矮趴趴灰蒙蒙的居民区对比鲜明,但是矮往往意味着更高端,五楼以下的中层居民区都快被铲除干净了,现在放眼望去都是大片大片动辄十八二十层,均平六七十的鸽子笼。

如果不是程观,本来我和陈默作为校友就合住在一个去掉公摊只有七十出头面积的小鸽子笼里,合用客厅卫生间厨房和一个挤得只能站一个人的小阳台,湿衣服在梅雨天只能袖子粘袖子地挤成一团,滴滴哒哒滴水。她的卧室和我的中间只隔了一层帘子。有的时候陈默会突然拉开帘子冲过来一边跺脚一边尖叫,给我看顾辛旅的新广告,我们就挤在一张床上把十几秒的广告循环几十遍,截几百张图。

我没告诉陈默我见到了顾辛旅,也没告诉她我们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镜头后没有半分追梦的傲骨,眼里也没有星辰。

生活已经很苦了,总得有点盼头。顾辛旅亲手夺走了我的盼头,而我不忍心夺走陈默的。

我搬进帝都宾馆的时候没和陈默说具体,只说有个人邀我出去住几天,我随便带几件衣服,房租照常付一半,水电不管,床单被褥大件儿行李我都留在了鸽子笼,把化妆品首饰常穿的内衣裤和几件有牌面的衣服打包装了个小箱子,提溜着就住进了帝都宾馆顶楼。

其实宾馆里日用品一应俱全,本身就是拎包入住的程度,我带的那几件最有牌面的衣服很快成为了我最廉价最见不得人的衣服,从内衣裤到大衣高跟鞋,从化妆品到牙刷杯,程观的钱花多了成了自然,有时我半夜梦醒隔着眼皮看到一点微光,跳起来想喊陈默帘子没拉严实的时候,睁眼看到的是窗外高耸的按秒收费的广告牌,电子屏上艳丽的女星微张着嘴对我眨眼。

手机猛地抖了抖,我低头,看到路乔正在锲而不舍地炮轰我,一转眼就是十几条消息,中间夹杂无数震惊的表情包。

——小叶子你居然跑去住帝都宾馆了?你发达了啊?都在本市你住个什么劲啊?有情况?

我没好气地打字。

——你和许行舟是思维共享了吗?放大镜兄弟二人组,脑电波相通还是脑回路重合?

——你别bb,给我地址,我要见猫。

——顶楼203,你来呗,我今天闲。

——我来我来,你为什么住酒店啊?

我顿了一下,我和程观的关系因为某个意外发展得太快,快到身边还没有人发现我已经堂而皇之地提前过上养老生活,除了陈默其他人甚至没发现我已经不住在鸽子笼了,许行舟按理偶尔也要来骚扰我一下出去约个饭,最近不知怎的也沉默下来。

我和程观的关系又太尴尬,可又不想背着他编造一出琴瑟和谐的情侣关系,只好打马虎眼。

——来了再说。

但我该怎么敷衍许行舟呢?我看着屏幕发愣,直到齐铃把奶豆举起来:“剪完啦!”

奶豆惊恐地:“喵呜——”

这么一打岔我就全然忘记了许行舟的追问,揉了揉奶豆就心大地躺在地上,一边琢磨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一边蹬瑜伽球消食,一边刷微博看大兔尾巴新出的好物分享。

大兔尾巴是个看起来颇有些青春的学生妹,扎了一个很好看的丸子头,本身颜值过关,化妆技术尚可,视频风格活泼讨喜,主要针对在校大学生的平价好物和日常速妆。

但弹幕里往往出现几个真相党从细节看出她本质就是个大富婆,偶尔爆炸了似的在评论区大吼:“大兔尾巴嘴上分享两百软妹币的口红和眼影,背地里戴的耳坠要三万一只!一只!柠檬女孩在线哭泣。”

大兔尾巴的新视频依然是分享两分钟上手的眼妆,对我这种化妆老手没什么太大的借鉴意义,更不用说陈默自己就是个淘货大王,往往能挖到二三十块一条还包邮,但有型有款穿起来有腿有臀的牛仔裤。

大学的时候很多女生喜欢偷瞄我的衣服找同款,然而没有牌子不见得是低调,很有可能它本身就是地摊货。

但我越看大兔尾巴身后的小茶几越觉得不对劲,直到奶豆从澡间可怜巴巴的喵呜一声,像是一道灵光闪过,我跳起来把茶几上的零零碎碎的纸巾腰果和逗猫棒推开,那分明是两个一模一样的茶几,再细看,连视频背景里窗帘和地板的纹路,都和我眼前是一样的。

只不过视频中的茶几角落里垫了兔耳茶杯垫,放着大兔尾巴的水杯,不经意地遮掩什么,而我的茶几的相同位置,印着帝都宾馆的logo。

我懵了,难不成大兔尾巴就住在帝都宾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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