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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事隐瞒(1 / 1)

阖州地处瑞国北端,深秋零落,却已隐隐透出冬日的萧索。思源打着帘子从暖阁里出来,使劲的跺跺脚,只觉寒风猎猎,耳朵都快要被冻掉了。书瑶看她走得急,不由笑道:“你慢些,都裹成球了,再跑就该滚过去了。”思源扮个鬼脸,领着小丫头抱着琴又钻回暖阁里。

不一会,暖阁里隐约传来流水落玉台般的琴声,书瑶侧耳听了一会,微笑着去了。

这日直到掌灯时分周牧白才回到府里,纤荨让后厨一直热着饭菜,看牧白果然是从外头急赶着回来的,忙令传膳。不过片刻,丫头们捧着四荤四素摆在小桌上,书瑶拿了两副碗筷道:“主子今晚也用得少,不如陪爷再进些吧。”

牧白本伸展着手臂等思源给她摘下腰饰抹额,听闻这话便转回头来看,纤荨脸上微红,接过碗筷在小桌旁摆好。

“怎的用得这般少?可是不合口味?前儿个许攸辞荐了个吃南菜的小馆,过两日得闲了我们去尝一尝,若你喜欢,就将那厨子招来咱们府里。”牧白换好衣裳也来到桌前坐下。

“王爷说的可是两宜斋?”思源两眼闪亮。沈纤荨扫她一眼,她立即醒悟过来般闭紧了嘴巴。

“你怎知是两宜斋。”牧白瞅她们主仆一眼,逗她道:“定是沈岚给你说的,看把你馋的,眼睛都冒光了。”

纤荨先给牧白盛了一碗热腾腾的当归羊羔汤,听她这般说又掌不住笑,“你把厨子请来府里,那别人要吃南菜时怎么办?”

“让他们再去寻别家就好。”周牧白也笑,接过汤时仔细看了看纤荨的脸色,皱眉道:“气色这般差,明日让小团子请个好郎中来看一看。”

思源在一旁嘟着嘴小声道:“天天的吹冷风,定是感着寒气了。”

“思源!”纤荨立即喝住她。

“吹冷风?”牧白挑了挑眉,不解的问:“为何吹冷风?”

思源看看纤荨又看看牧白,深悔自己一时失言,若真坏了主子的事可就百死难辞了。纤荨本欲岔开话,心里又实在不想扯谎,正为难间,牧白已将汤匙放下,长眉微蹙,直望着她们,半晌方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书瑶看牧白真恼了,思源夹在王爷王妃中间定是难说话,只得跪下道:“殿下息怒,”她咬唇望了望沈纤荨,又低头:“这几日,是奴婢和思源一起陪着王妃出了府,今日许是风大了些,奴婢一时不查,叫王妃感了风寒……”她话还未说完,思源也跪了下来,眼泪汪汪的道:“是奴婢不好,奴婢没有照顾好小姐。”

牧白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丫头,“你们既然都不想说,那定是你们闺阁里的事情,不说也罢。”她自己揉了揉额头道:“近日外头事忙,我脾气差些。你们都起来吧。不必这么一惊一乍。”

纤荨走到她身旁给她捏了捏,又道:“都是我贪玩惹出来的事,爷别气了。这菜也凉了,思源让厨房换几个热菜上来。”

一折波澜渐渐掀过,次日一早,周牧白先在正堂分派了几项事物,沈岩沈岚并几个幕僚领了差事各自去了,又有城防二郡的郡守前来拜见,待得打发了他们,阖州州牧又委派了主簿到府请她往工事处商讨些时宜应对,总是忙得一起紧接一起。

城防的工事修整进行得并不顺利,尤其城墙藩筑,延误是不敢的,但怠工者时有。吏部属官奉命勘察,城砖多有不合制治,工部依据当地矿产冶炼所得完善烧制过程,就连章敏之许攸辞都被下派到冶炼场中督办城砖一事。眼见来阖州已有一两月,改善之法依然进展缓慢,牧白每日为此头疼不已。

幸而这一晚还回来得早些,周牧白带着几个长随刚到府外,小团子便嚷了一句:“爷回来了!”门里听小果子远远的接了一句:“爷回来了!”牧白看着好笑,举步往门内走,二门里几个丫头笑嘻嘻的给她行礼,刚转到后院,只见书瑶迎了出来,一般的曲身行了礼,再回到暖阁,伺候她更衣。

“王妃呢?”牧白换好衣服问道。

“此时应在东暖阁了。”书瑶给她斟了杯热茶,“适才主子还道,爷回来了请爷移步东暖阁。”

东暖阁较西暖阁略宽敞,陈设却以书政为要,牧白读书或处理政务太晚时也会宿在这边。

饮了一口茶,牧白也不多问,抬步出门,书瑶跟着她过去。进到东暖阁里,却见沈纤荨带着思源在门侧候着,见她进来只是笑。

“这是怎么了?”牧白走了几步,回头望纤荨笑问,“怎么今儿个我回来大家这般郑重?”

书瑶和小果子小团子也进来了,脸上具是欢喜笑意,都由沈纤荨领着在堂下一溜儿行礼,口中齐声道:“王爷万福金安。愿王爷长寿吉祥,贵体永康。”忽又听到外边一众家丁丫头也都高声道,王爷万福金安,愿王爷长寿吉祥,贵体永康。

牧白怔了一下,方想起今日是自己十七岁生辰。沈纤荨走到她身旁,思源从旁捧出个漆盒,盒子里整齐的码着几十个银裸子,皆做成睿王府特有的样式,可见是一早就备下的。周牧白心喜纤荨妥当,接过银裸子赏与众人,又低声与她说了几句,纤荨笑着点头道:“都给爷备着了。”只见她向思源招招手,思源打开漆盒里层,却是一小圈同样样式的金裸子,牧白笑着将金裸子单独赏给了这几个贴身伺候的人。

东暖阁里摆了一张八宝呈祥桌,小团子取出温着的酒,思源和书瑶亲捧了羹肴送上来,牧白举箸尝了一道火腿银三丝,眨眨眼,咦了一声,又尝了一味煨鱼羹,惊讶的在菜色上巡了一圈道:“你们将两宜斋的南厨请来了?”

纤荨抿着嘴笑,思源给两位主子添了酒,颇有些自得的道:“这些菜肴是我家小姐亲自下厨做的。”

牧白瞪大了眼睛直望着纤荨:“你做的?”随即又捏着她的手笑,“这般好手艺,看来孤王讨了个德艺双馨的好媳妇儿啊。”说得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沈纤荨嗔她一眼,待要收回手,牧白只是拉着不放,纤荨恼了,红着脸道:“叫他们看到像什么样。好好吃饭,南菜精巧,一会儿又凉了。”

几个下人赶忙布菜的布菜,烫酒的烫酒,小果子实在没事干也悄悄背过身去装着欣赏屋外黑黝黝的景色,牧白一笑,放开她,悄声说道:“凉了我也喜欢,我都吃掉。”

这时日虽已初冬,牧白的心里却十分温暖。哪知到了入夜,两人洗漱之后躺在卧榻上,纤荨的脸色却愈见苍白起来,牧白伸手一探,只觉她双手冰凉,可暖阁里的地龙明明烧得这般旺。

“定是昨日着了凉,今日又是下厨又是烟熏火燎的,唉!”牧白摸了摸纤荨的额头,非但不发烫,反而也有着一丝凉意,她更着了慌,急嚷着喊来人!就要打发人连夜请郎中去。

纤荨握着她的手,一张俏脸已然煞白,牧白在榻旁急得跺脚,“你哪儿难受?”又指着那值夜的丫头道:“快!叫上两个小子立马找郎中去!这儿的管家自然知道哪儿有好郎中!不不不,让管家也一并去请郎中!立刻去!”

这会子动静大了,书瑶和思源都披着衣服急赶过来,一个赶忙上前帮纤荨垫了两个靠枕,另一个拿了大衣裳披在牧白的肩上。

纤荨咬了咬唇,蹙着眉道:“不必请郎中。”

“怎么不必请郎中!”牧白瞪她,只觉她拉着自己的手微微用了力,紧皱着眉头分明是疼得厉害,又带着害羞的情绪,牧白一怔,心里电光火石般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看书瑶,书瑶还未知道发生何事,眼中带着疑惑。纤荨微微低了头,牧白已吩咐道:“去拿小暖炉来,再拿个手炉。”

不一会,思源拿着个雕花小暖炉进来,外表还罩着隔热的锦绣香囊,牧白接过来探了温度,塞进被中。书瑶将填了香饼子的手炉也递过来,牧白一般接了,放在纤荨怀里,思源还待伺候,牧白打发她们都去歇了。

不知是暖炉煨出了热意,还是纤荨缓过了这一阵,待牧白将被子掖好,她已经好些了,牧白又问她要不要躺下来,她摇摇头,心中忽而想,这闺阁中最私密的事情,王爷怎么好似极熟稔似的?偷眼瞄她,又见她满脸坦然。

牧白见纤荨不欲就歇,自己也爬到榻上,绕在她身后,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又把锦被扯上来将俩人都盖严实了,再在她耳边轻轻的道:“以后不许去吹冷风了,你好好的,比送我什么都强。”

纤荨抱着手炉,听她的气息暖暖的落在耳边,脸上又薄薄的红了一层,依偎在她柔软的怀里,腹中虽还疼痛,心中已满溢出欢喜,她轻轻的轻轻的应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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