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曈看他的表情，觉得他隐约有些意动。
她稍微放松了点，觉得大概是成了，唯一可惜的，她还没能把合同拟好。
她确实发觉宁绥远对她不太一般，但能用金钱关系绑住的，何必非要拿脆弱的、不太靠谱、甚至可能是她错觉的东西维持？
她给钱给资源，他负责辟邪帮她驱鬼，交易就完事。
谈完福利，许曈正准备谈宁绥远的义务，还没来得及，接到马导演的消息，说他快到了包厢了，正在电梯里。
“至于你要做什么，回头再说吧，合同里也会写的有，”许曈说着起身，“马导演到了。”
宁绥远便跟着站起身来，他对这个世界的基本礼节还是了解的。
马导演是一个看起来就非常精明的中年男人，进来后先和许曈打了招呼，看一眼宁绥远，越看越觉得适合。
再一想是他这次来为了解约，不由悲从心来，他找个合适的角色容易吗他？
本来吧，这顿饭是不用吃的，解约又不是杀青，但马导演听说他不演男二号，哭天喊地要见宁绥远一面。
他就想知道这个剧本哪里不好了，为什么就看不上呢？为什么就、看、不、上、呢？！
他甚至把剧本都带过来了，硬生生要把解约饭变成剧本研讨会的架势。
马导演本来是想气势汹汹地逼问宁绥远，看不上就别答应啊，答应了又解约，你这样很没职业道德的好吗，还想不想在娱乐圈混了……之类的。
但宁绥远自带的莫得感情的气场，让他把大声逼逼变成了小声询问，
“您对这剧本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哪些地方入不了眼？”
宁绥远这会儿似乎心情不错，真给解释了，“剧本挺好的，只是我不喜欢男二号和女二号牵手的那段戏。”
“您觉得这段情节突兀？”
“很合情合理、水到渠成。”
“您觉得人设崩塌？”
宁绥远停顿一下，“并没有，我只是单纯不喜欢牵手。”
马导演茫然了。确定宁绥远真的只是不能接受这个动作，和剧本无关之后，更茫然了。
他用眼神问许曈——连牵手都不能接受，他大清穿过来的？
许曈：“……”
还真是穿过来的，大清不大清就不知道了。
她早就看出来了，不理解演艺和乐坛的意思，第一次见面时他似乎还说了句“在那个世界我定下的规矩”。
这都不用别人扒马甲，一目了然的事，要么是真穿，要么是中二病。
许曈接受能力很好，主要是与她无关，他显然并不在乎会不会暴露，以他的实力，也不可能被抓去做实验。
但也不能贸贸然说给别人，许曈想了一下，“他只是讨厌肢体接触，是他个人的问题，和剧本没关系。”
马导演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就因为这个？”
他剧本都拿过来准备接受高见了，结果原因是这个？
一秒的沉默之后，他突然亢奋起来，“我改剧本行吗，我改还不行吗？我把这段掐了，保证和任何人没有肢体动作，只要你演！”
如果他讨厌别的、需要大改剧情人设，马导演可能会放弃这个人选，但他讨厌的只是这么个几秒的动作，在剧本里只占了一行不到的内容。
那肯定是选择删了这个内容啊！
换回一个贴角色的男二简直不要太划算！
马导演立刻替角色做出选择，“男二是高岭之花，高岭之花被仰望就好，他不需要牵手！”
他对宁绥远讨厌肢体接触这点虽然意外，但并非不能理解，大抵有才能的人都有些怪癖，只要不耽误他拍戏赚钱，什么他都能接受。
又用非常期待的眼神看宁绥远，“宁先生，您看这个情节删了，您是不是……？”
宁绥远看了一眼许曈，她之前又说电影又说奖项，似乎是对他的演艺事业很上心，正巧金雨给他安排的路线也是拍戏……
他收回视线，对马导演说，“那就不解约。”
马导演欣喜万分，立刻从包里拿出了合同——之前那份只是拟定，这份才是签了不能解的。
并热情地递给他一支笔，为表尊敬，双手奉上。
本来就不长一支笔都被他碰过了，也就宁绥远这会儿心情好才勉强接过来，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
马导演乐滋滋地把合同收起来，暗自庆幸自己准备得充分，机会果然留给有准备的人，如果他问都不问就同意解约，那才是亏到家了。
他庆幸完，又和许曈说了几句场面话，热情邀请她来参加开机饭，弟弟的第一部戏必须要来围观一下云云。
许曈和他开玩笑，“您就算这么说，我也不可能再追加投资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马导演也顺着说，“您必须要来，说不定到时候喝醉了就同意追加了呢，我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许曈就笑。
……
这个简单的饭局结束之后，马导演先一步打了车离开。
金雨似乎真的去医院看眼科了，迟迟未到，许曈便给宁绥远叫了辆车。
2101年ai智能特别牛逼，叫到的车基本都是共享的，没有司机，乘客自己口述地址，汽车会自动选择最佳路线。
但大多数人还是喜欢有司机的，共享汽车虽然普及，却不算普遍。
许曈想了想，自己也坐进去，问宁绥远，“你会使用这个吗？”
宁绥远用一种“你觉得我傻”的目光看她，“会。”
他刚来这个世界那会儿确实是一脸懵，但他毕竟是鬼王，随便抓只鬼过来，不须多问，浏览一遍它们的生前记忆什么都清楚了。
可惜他抓的那只鬼对娱乐圈那套太熟了，各种明星八卦缩写饭圈，动辄“他们yyq”“我们小糊坛”。
硬生生让宁绥远没把“演艺”和“乐坛”对上号。
所以他最近又抓了几只鬼，彻底把那些缩写和戏称的东西搞清楚了。
没想到又栽在“包养”这个非常质朴不搞缩写和戏称的词上了。
许曈递了张名片过去，“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宁绥远接过名片，手指抚上名片表面，“许曈”这两个字上做了浮雕处理，稍微有些凹凸的质感。
他手指在上面停留许久，不自觉地在心里念这个名字。
本该在舌尖颤动跳跃的字眼被压抑在胸腔中，震得胸膛发麻，酥麻感蔓延到心脏，激得他握着名片的手紧了紧。
像是担心自己的力道会使名片皱折，又立刻松开，手指再一次将名片捋平整。
许曈看得有些好笑，她又重新递过去一张，“给你，那张折就折了。”
宁绥远黑沉沉的眼睛一瞬也不眨地注视着她，“许曈。”
他说得缓慢而认真，像是每一个音节都经过精心打磨一般，再由他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说出，说不出的优雅动听。
她偏了偏头，觉得每个字附加着许多东西，声腔摩擦发出的响声都像是有重量。
许曈：“嗯？”
她下意识眯了眯眼，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么郑重的样子，该不会要拒绝她吧？
“没什么。”
他只是想要念一下她的名字。
……
等到了他的公寓，许曈就干脆继续坐这辆共享车回到公司。
ai智能是绝不黑心的司机，从来都是只走最佳路线，从不绕远路。至于最佳路线上会不会堵车堵到死，ai就没法负责了。
难怪没人坐。
许曈坐在车上，颇为无奈地看着前面堵着的人群，她今天没多少文件要处理，也不介意在路上多耗会儿。
许曈打开手机，微信上收到一条好友验证，没有备注自己的名字，却是手机号添加。
也就她刚才给宁绥远的名片上有手机号，她点了通过，备注上他的名字。
她猜得不错。
左上角的对方输入中闪了一会，然后跃出来条消息，“我说我会使用共享汽车，你为什么要陪我一起？”
似乎是这句话里隐约的期待意味影响了她，许曈没做思索就敲下，“想和你多呆一会。”
半个小时等于十二小时呢，在他没答应之前，能蹭一点安全时效是一点儿。
他们随意聊了几句，最后宁绥远闷闷地说，“不要轻易通过别人的好友验证。”
那是因为猜到是你啊。
“你说的有道理，”许曈想了想，故意逗他，“那要不要我把你删了？”
宁绥远：“……”
她丝毫没有提起合同的事，更没有劝他赶紧考虑，或者继续争取他，似乎打定主意他会签。
金雨在g城第一医院呆了很久才离开，他直接去了宁绥远的公寓，站门口就问，“许总没进医院吧？”
宁绥远淡淡地反问，“她为什么要进医院了？”
金雨松了口气。
他生怕许总今天就要宁绥远履行包养义务。虽然他艺人表现得像是很乐意被包养，但他毕竟讨厌肢体接触，说不定许总刚一拉小手，就被甩出去好几米。
很有可能啊。
他呆在第一医院就是为了这个。
他好歹能在许曈的病床前求个情，顺便声明艺人行为，工作室概不负责，要封.杀，封.杀宁绥远就好，不要牵连他工作室。
没想到等了好久都没等来，看了眼手机，发现有宁绥远的未接来电，就立刻赶回来了。
金雨挤眉弄眼向室内示意，问，“许总不在里面吧？”
宁绥远看他一眼，“我不喜欢我的住处有其他人存在过的痕迹。”
这也是金雨呆在门口说话的原因。
金雨再次觉得，如果没有这张脸，还有这种得罪不起的气场，他一定会认为他艺人是个神经病。
他问，“许总有说会给你什么资源吗？”
对这个经纪人，宁绥远还是给面子的，他稍微思索一秒，却也只是思索一秒，然后平静地说，“没怎么听，记不得了。”
金雨恨铁不成钢，也不怎么敢出口抱怨，“行吧，反正许总也不可能抠门，再说协议上肯定会写……”
宁绥远狐疑地看着他，“我似乎没说过我会同意。”
他没和金雨说过自己的想法，经纪人怎么一副“现在只差签协议了”的表情。
“你不想同意？”金雨没听出他的意思，“你不想同意，那你把她名片扔了啊！”
——见我来了，还特意收起来不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