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1 / 1)

眼前人挨了骂,反而浮起淡淡笑意,“长公主说是,那便是。”

秦舒窈被他噎得心头直冒邪火,这人怎么回事,明明从前也是孤身在外讨生活的,如今看来却像是十足的软柿子,半点脾气没有,以往都是怎么活过来的?

她忍不住一把握住他手臂,将他扯到身前,咬牙切齿:“你好歹也是孤的驸马,能不能给孤长点脸面,别让谁都能欺负?”

顾千山比她高了大半个头,却任由她拉拉扯扯,半垂着眼睛,像是在看着她炸毛一样,半晌忽然低笑一声,“这与长公主的脸面有何干系?”

秦舒窈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让他这样一笑,心里忽地越发怪异。

她气不打一处来,凶巴巴道:“你是孤的人,你被人欺负,就是在打孤的脸,懂不懂?”

这人面对着她,似乎当真思索了一会儿,神情认真,“他们也是你的人,若是我占了上风,会不会也是在打你的脸?”

“……”

秦舒窈万万没有料到,他的思路会拐到这个地方,险些一口气背过去。

她又无法同他解释,后院里的那摊子烦心事都是原主留下的孽债,实则与她半分关系没有,这整个公主府里,只有他一人,是她亲自选中的,尽管个中原因,也难以启齿。

于是她只能板着脸,言简意赅:“你们不一样。”

顾千山闻言,像是认真在沉思。

她刚有些欣慰,或许这位木头道长还是能明白一些,却见他的脸慢慢地……红了。

秦舒窈一愣,仔细品了品自己刚才的话,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

你是孤的人,你们不一样,所以你不能让人给欺负了。

人间霸总,舍我其谁。

她清了清嗓子,正要转移话题,却忽听眼前人低声问:“在长公主的心里,我当真不一样吗?”

“……”

她好险没被呛住,刚要出声,一抬头看见他的样子,话却忽然堵在了嗓子眼里。

顾千山原本就生得白净,此刻脸红成一片,连带着耳垂和脖子都微微泛红,一双眼睛没有聚焦,也没有杂质,干净得像水晶一样,还带着几分孩童般的迷蒙。

他问她:“我当真不一样吗?”

秦舒窈觉得自己一定是不对了,明明是春日的太阳,并不烈,更不刺眼,她却觉得整个人被晒得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她忽地踮起脚来,双手将这人的肩膀一推。

“啊……”顾千山猝不及防,轻吸了一口气,向后倒去。

然而他倒退了还没两步,后背就忽地抵上了一件坚实的东西,同时脑后被什么事物轻轻一挡,柔软得很。他怔了怔,才意识到那是秦舒窈的手。

他一动也不敢动,从袖子底下小心地反手去摸,身后的触感坚硬粗糙,带着某种纹理——似乎是树皮。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咫尺之处,秦舒窈的气息几乎是紧贴着他的鼻尖,温温热热,带着女子的香气。

“顾先生这会儿……”她的声音不无挑逗,“是当真不明白呢,还是又在暗地里吃醋?”

顾千山已经有许多年不明白,脸红是什么模样,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脸上烫得像要烧起来了。

他想起上次,自己借故将秦舒窈从宫里叫回来,顺着她的话假装拈酸吃醋,不由得啼笑皆非。

果然,还是师父从前教导得对,人一时说谎,只以为无碍,却不知将来必有报应。

正自嘲间,下巴却忽然被几根手指抬起,那股暖热气息骤然贴近,“究竟如何不一样,要孤亲自告诉你吗?”

“……”

顾千山在青云观里待了十二年,每天耳濡目染,都是师父教的清心寡欲,然而此刻,他搬出念过千百遍的静心诀,却只觉效力也较往日大减。

秦舒窈在他面前咫尺处,静静看着他。

此刻她踮起脚,仗着对方看不见,占尽了优势,以一种霸道邪魅的姿态,将他抵在一棵大树上,一手垫在他脑后,一手捏住他下巴。

轻佻而富有攻击性。

只要她愿意,每一秒都可以吻上这双唇,将眼前人吃干抹净。

顾千山也不知是性子好,还是迟钝,被她这样对待,也看不出愤怒或屈辱,只是将后背紧贴在树干上,微微屏息,一双眼睛无波无澜,睫毛在树影里轻轻颤动。

秦舒窈忽然在心里骂了一声。

她现在有点理解这副身体的原主,真正的大梁朝长公主了。

骄横任性,随心所欲,不高兴了就进宫去挑事作恶,高兴了就四处搜罗好看的男人,收进后院里当男宠养着,在这样天朗气清的日子里,堵在院子里干点爱干的事情……

多让人羡慕啊。

而不必像她这样,在外人眼里是不可一世的长公主,其实只是一个为回家绞尽脑汁的可怜虫,不配说好话做好事,不配善待任何人,每时每刻都得披着恶人的外衣,就连亲自选中的驸马,实际也只是她的牺牲品。

她盯着眼前这双唇,目光沉了一沉,缓缓松开了手,向后退开两步。

顾千山只觉得身前一空,那股混合着淡淡香气的压迫感骤然离开。

他刚喘了一口气,就听秦舒窈像没事人一样轻笑着道:“顾先生不愧是修道的,定力果然不错。”

他垂着眼睛,没有答话。

秦舒窈拍了拍手在树干上压出的红痕,轻描淡写,“你们道士都学些什么呀,刚才被人欺负成那样,也不知道拿两个法术出来略施小戒。”

顾千山静了一静,再开口时,声音也平和得很,像是全然不曾经历过片刻前的一幕。

“外间往往将道术传得玄而又玄,”他道,“那都是话本子上写的。”

秦舒窈斜眼看他,“你不会就学了个算命吧?”

她问得无礼,他却毫不介意一样,反而微微一笑:“也可以这样说。”

“……”

这样大方坦荡,倒是让人无话可说。

想起初见他那日,他一身白衣,看似仙风道骨的模样,秦舒窈就有点哭笑不得。

这人吧,有时候会陡然让她一激灵,觉得他好像能看透什么似的,但有时候,又好像软弱可欺得很,无论谁要对他怎样,他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你给自己算过命吗?”她忽然问。

顾千山笑意平静,“长公主猜呢?”

“……”

秦舒窈忽然觉得,自己今日是不是待他太好了,以至于他都敢这样对她说话。

但转念一想,这人似乎也从没真的怕过她。

整个帝京的人,都避她如蛇蝎,只有顾千山,从初见起就是这副从从容容的模样,既不谄媚逢迎,也不忌惮畏惧,不论她是故意凶神恶煞,还是平心静气和他说话,他都总是同一副模样。

他就好像一个假人,没有自己的喜怒,永远任她予取予求,她想如何,就可以如何,就连当初聘他做驸马,他也没有一丝波动地接受了。

她毫不怀疑,就算她今夜就办了他,他大约也不会说出一个不字。

但是这又有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为什么,秦舒窈心里忽然闷闷的不痛快,她故意冷下脸来,“孤没有闲心猜你的事。”

顾千山却反而轻笑出声:“初次相见时,我就同长公主说过,许多事并非算到了,就不去做。”

秦舒窈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唇角笑意并未落下去。

“过两日,长公主要出席亲蚕礼,对吗?”

秦舒窈的心微微一紧,在袖子下面轻轻握起了拳。

在顾千山面前,她是不必掩藏自己的表情的,她放任神情僵硬了片刻,才凉凉一笑:“如果你又要劝孤,还是趁早放下这个心思。”

眼前人笑容不改,“如果我还是要劝呢?”

秦舒窈从眼角瞥他一眼,一言不发,径自离去。

远远等在廊下的桃夭自刚才起,将全程尽收眼底,只是有些对话听不分明,只见长公主一会儿像是护着驸马,转眼之间却又摆了冷脸,把人丢在原地,也弄不明白状况究竟如何,只道长公主近来越发喜怒无常,有时看着像是有了几分人气儿,转眼又翻脸不认人。

见着秦舒窈大步而来,她赶紧赔着笑跟上去。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见秦舒窈回头看了一眼那被留在院子里的人,冷声吩咐:“府里的随从都是养着吃干饭的吗,连后院里那几个男宠都看不住?传孤的话,往后不许他们再到前院走动,尤其是刚才那两个唱戏的,要是让孤再看见或听说了,就让看守的人自己掂量后果。”

桃夭一哆嗦,也不明白长公主这发作的究竟又是哪一出,对驸马到底是在意还是不在意,只能连声答应。

答应完了,又问:“长公主,咱们还回去接着看过两天要穿的礼服吗?”

“不用了,”秦舒窈脸色冰冷,下巴高高抬起,“礼服穿什么不是一样?你去仔细准备孤要你办的事,不许有闪失,另外……”

她微微眯眼,回头紧盯着桃夭,“不许让驸马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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