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宴会(五)(1 / 1)

没等迹部做出什么反应,女生自己先奇怪地“欸?”了一声,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被她揉的乱七八糟,她略带困惑地放下毛巾,“我干嘛跟你说这个……”

有眼睛就能看出不是她动的手啊!

但是当时对上迹部景吾的视线,她脑海里几乎是瞬间就出现了这句话,像是已经准备了很久一样,只要他问出来,自己的答案就会脱口而出。

……虽然迹部没有问,自己也还是说了。

绘里以为迹部多少也会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只是简单地“恩”了一声,缓慢说道,“我没有怀疑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包含了其他意味,但是想要深究却没有头绪,她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看着迹部从门口走了出去。

关上门后,少年背抵着墙壁,仰着头,走廊的灯光有些晃眼,他盯了一会,想起了别的事情来。

绘里刚刚来到东京、回到父母身边的时候,不是现在这样的……当然,也不是跟他订婚时那种状态。她那个时候仿佛穿上了冰冷的铠甲,整天独来独往,六亲不认,每个想要凑上去的人,都有被冰锥冻伤、划开伤口的风险。

她跟藤田发生争执的时候,迹部也在场,那次落水怎么看怎么蹊跷,但是两个女生都没有解释什么,大家就默认了是岸上的绘里把人推下去,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在所有人都因为落水变故兵荒马乱的时候,迹部景吾的视线却落在了另一个当事人身上,她注意到有人看她,在一片乱七八糟的环境里,敏锐地找到了对方。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会直接质疑出来,但是他没有。

——说到底,不管真相如何,他跟北川绘里并不熟悉,只是在小时候见过几面。

她注视了少年一会,很快被闻讯赶来的父母带去跟人道歉,迹部景吾皱眉看着她漫不经心的侧脸,几乎在脸上写满了‘关我什么事’的字样,但大家只觉得是她不知悔改。

很奇怪,分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却在回想时能够立刻记起女生当时的模样、以及挂在唇边冷峻的笑意。

明明没有一个人相信她,明明有那么多人都看着她。

而在这么多不相信她的人中间,她只回应了迹部的视线。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个时候只是巧合而已……又或者,是自己擅自篡改了记忆。

原来,她也记得么。

因为长时间注视着灯光,视线一瞬间有些模糊。

门锁响动,女生从里面推开门,已经换好了衣服,还带着湿气的头发落在脸颊两边,她毫无心理准备看见少年的身影,愣了一下,“……迹部?”

“恩。”迹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站在人家门口有什么奇怪,应了一声。

既然他表现的那么自然,绘里……绘里也无话可说了。

她捋了捋头发,边走边说,“恩……我得去找光和馨帮我做个造型。”

她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身后毫无动静,绘里停下脚步,发现迹部景吾还站在原地,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疑惑,“你不回去吗?”

迹部注视了她一会,才走到她的身边。

一路无话。

回到宴客厅时,已经有不少人在等待,迹部看了室内的情形一眼,停下了脚步。

“今天是你生日。”

“……”绘里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谢谢提醒,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他像是被逗笑了,但绘里回头望去时,什么都没有看见,他挑着眉理所当然地问,“你不问我要礼物吗?”

“……哈?”绘里觉得这个人简直神奇到一定的地步,几次宣称‘我们不熟’的人不也是他吗?!

她对迹部的礼物一点奢望都没有。

可是后者居然真的有准备,随手丢了一份连包装都没有的礼物给她——从简陋的程度看来,实在、非常、极其不符合他的大爷做派。

绘里堪堪接住,接着室内透漏的光线看了一眼,“平安符?”

“恩,”迹部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这个礼物的用意,“别再摔坏脑子了。”

“……”

“你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绘里摆了摆手说,“你这么说,好像是在关心我一样,而且……”

迹部飞快地打断了她,为了摆脱‘关心’的嫌疑,眉宇间染上了不耐烦的意味,他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何况你的脑子本来就不太好。”

绘里被噎了一下。

“你在害羞什么啊……”这种程度的说辞,显然不能对绘里造成什么影响,她无视掉对方越来越恼怒的视线,笑了起来,“只是觉得很奇怪啊。”

她说,“我今天关于你的每一个想法都猜错了呢。”

迹部景吾看着她,似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我还以为,”女生握着平安符,垂眸看了一眼,潋滟的水光在里面流转,无端生出一丝温柔的错觉,“……你会送我玫瑰的啊。”

蓦然地,少年的瞳孔紧缩,如同潮水卷席了海滩般,那双眼眸里泛起激烈的、汹涌的、无法自己控制的情绪。

【明明都是很小的事情,但是每一次回忆,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他甚至能够想起当时空气中甜腻的巧克力香气,从餐厅的落地窗朝外望去,街道上全都是牵着手出行的情侣。

那天是情人节。

就算自己再不情愿,但由于最近拥有了一个未婚妻的原因,情人节这种对迹部来说黏糊糊的节日肯定是要过的——反正母亲已经准备好了。

礼物是他随手买的,绘里打开时,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停留。

迹部心想,什么啊,导购打出的‘最受女生欢迎’这种听上去很唬人名头……果然不能相信。

就在他思考奸商与资本的关系时,对面的女生突然开口说,“景吾。”

周围都没有人了,为什么还要这么亲密的称呼本大爷,少年带着微妙的不爽“恩”了一声。

“其实我以为,”她低头把胡萝卜挑出盘子里,漫不经心地说,“你刚刚会随便在花园里摘朵花给我。”

“哈?”迹部瞥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绘里只是看着他,目光带着了然的笑意,好像在说‘别装傻,你明明听见了。’

“……啧。”

每当面对她这种暧昧不清的目光,都会从心底涌现出诡异的失控感,少年烦躁地皱起眉,神色间的不客气简直毫不加以掩饰,“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本大爷没有那种到处送花的恶心习惯。”

“是么?”绘里稍微歪着头,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截然相反的说辞会惹恼他,“可你不是没有送过啊。”

迹部被呛了一下,立刻反驳道,“有这回事吗,不记得了。”】

……就是这么细微而无聊的琐事,为什么在很久以后的今天,听见她说出相似的话时,依旧能够分毫不差的回想起来。

他不明白。

少年皱着眉,发现自己的记忆仿佛出现了断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北川绘里从站在泳池边、孤傲冷漠的女生,渐渐褪去了坚硬的铠甲,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丝柔软意味。……显然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有人接纳了她、改变了她,而那个人,一定是在所有人都不肯相信她的时候,依旧会站在她身边的人吧。

他低声笑了一下,笑容里却没有多少愉快的含义。

“为什么这么说?”

“呃……”绘里想了想,“因为……”

因为赤司和忍足送的都是玫瑰,所以感觉是种潮流么?——不,不是的。她分明感受到了其他的原因,像是什么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她直觉迹部应该送她玫瑰才对——说起来,这是什么诡异的直觉?

原本提出疑问的女生,不自觉地把自己绕了进去。

而迎着女生困惑的目光,少年略微放下了平日里的矜傲,他沉默了片刻,俯身望着女生的眼睛,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一样,过了一会,才轻声说道,“……我送过的。”

“什么?”绘里显然没有听懂他时隔许久、对当时的自己的妥协。

迹部却不再理会她,直起身体径直从她身边走开,在室内与室外的光线交错间,与手冢面对面地擦肩而过。

他加快了脚步,将身后的交谈声抛在脑后。

迹部没走多远,就被刚刚赶到现场、目睹了经过的自家母亲逮住,她一脸‘大好的机会怎么你就放过了’的恨铁不成钢,斜睨着儿子,“你说你有意思吗?”

“还行。”

母亲叹了口气,神色无奈,“有时候我也搞不懂,当初答应的是你,毁约的也是你。”她皱着眉头,“你要是真不喜欢人家,费这个阵仗干什么?”

迹部置若罔闻地往前走。

“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啊,”母亲还在身后抱怨,“我跟她父母是什么交情,他们两个才没空办这个宴会呢……诶,你跑那么快干嘛?”

走廊拐角处,忍足端着一叠点心跟迹部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少年藏在镜片下的目光隐约流露出一丝嫌麻烦的神色,拖着懒洋洋的腔调说道,“真是的,我就不该进来帮岳人拿食物……放心吧,我的嘴很严的。”

这幅在冰帝天才的脸上已经司空见惯的表情,今天却让人觉得违和。

迹部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回头望去,刚刚在泳池里扑腾了一圈的绘里正被一群人围着中间,连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手冢,眉宇间都显得有些担忧。

他找到了违和的源头,挑起眉毛,“我印象中,你跟她的关系很好吧?”

“这有什么,”忍足耸肩,不在意地说道,“我印象中你也不是这种会在背后默默付出的类型啊……”在发现好友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时,少年沉默片刻后,依旧毫不在意地轻笑了一声,“你应该告诉她的,迹部。”

“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要套入你的言情小说,”迹部从他身侧擦肩而过,冷冷地说道,“我只不过因为答应过某人、所以践行承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忍足:为我们的友谊干杯.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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