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人挤人，挤死人。
王乐天算是切身体会了一把。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触手怪包围了，无数的手在她脸上划过，除了要攥紧手中的符纸，还得保护好郑秀娟的头。
虽然那颗头已经面目全非了。
“救命啊！再挤我要死了！”她在心里哀嚎，感觉自己胸腔里的气都要被挤干净了。
老王淡定的啜了口茶，“你就是个傻x，愚民无知，你也犯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还要我和你说吗？看你怎么办，等下指不定裤衩子都要被抢走了。”
这一下总算是让王乐天灵光一闪。
她哼哧哼哧的喘着气，咬着牙，想从郑秀娟身上摸块好点的布，可这一身衣服，经历了暴雨，打斗，翻墙，结界，还有林子里各种树枝灌木的倾情问候，早就成了破烂乞丐装。
不管了！
“呲啦！”
她对不起郑寡妇。
连人家的肚兜内衣啥的通通都扯烂了，然后往天上一抛，大喊道：“快看！符纸在天上！”
人群早就失去了理智，追着那几件白花花，红彤彤的东西追赶，她赶紧趁机溜出人群。
太惨了！
穿越穿到光屁股的，她是千古第一人。
不过好在符纸还在手中，一路躲躲闪闪，看见还有一间较为完好的屋子，当下她急忙去寻了条裤子，虽然是很有东北风的红绿大花裤，但总比光屁股要好得多。
这一下她也算有点底气了，走路不至于像做贼似的，又找了根麻绳，把郑秀娟的头和身体来了个秋季黄金大闸蟹绑法，感觉很是牢固了，这才出去找小道姑。
外面一片火海，天空的颜色被金色的结界挡住，看得很不真实，也分辨不出此刻天上高悬的是星辰还是太阳，结界中没有风，火光摇曳的并不厉害，想来火符并没有发挥最大的效果。
但是血色的怪物越来越多，也不知道小道姑的火符够不够用。
她一路往怪物密集处赶去，终于是在血红的世界里寻到了那一抹身影。
顾清秋浑身是血，分不清是邪物的，还是自己的。
桃木剑散发的朦胧白光在渐渐减弱，或许是自己的血应该快要流干了吧，她摇摇头，摆脱这个消沉的想法，重新提起剑。
血色怪物为首的，自然是癞子那只，它身形庞大，足几乎有两三米长，虽然断了一只，但行动并不怎么受到影响，反而激起了凶性，追着顾清秋疯狂进攻。
大大小小的怪物，加起来百只有余，蜂拥而上，桃木剑的锋芒一道接着一道，送走怨气缠身的灵魂，可怪物不知疲倦，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宛若无尽的海浪要将一切淹没。
“轰！”
又一张火符，逼退了一波怪物。
她心里苦笑，取出最后一张火符，想来自己是要和这些怪物同归于尽了。
谈什么救人，她连一个人都救不出去。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了小僵尸。
但愿那群和尚不会为难它，也希望它能好好的去轮回才好。
好像唯一得救的，就只有小僵尸了，也不知道它算不算一个人。
它那般鲜活生动的样子，应当也算吧。
血色怪物的触足闪电一般袭来，桃木剑已经没了光泽，被血镀了一层又一层，握在手上也感觉格外的沉重，她咬咬牙，就欲甩出火符。
忽然，一道身影来得极快，像是迅捷的猎豹，抱着她猛的滚到了一旁，躲开了那只触足的攻击。
血色怪物这一击去势极重，便是抱着要取她性命的攻势，却没想到会被躲开，这一下触足深深的插进了土地中，一时半会还没能□□。
王乐天借此机会，扛起小道姑，撒开丫子，朝着结界边缘一路狂奔。
这姿势实在不敢恭维，像班里要给饮水机换桶装水的汉子似的。
顾清秋身上有伤，经不住颠簸，一口血涌了出来，温热的液体顺着小僵尸的脖子一路流下，染得整个后背一片鲜红。
“怎么伤得这么重？不会要死了吧？”王乐天心里大急，万一小道姑死了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怎么办，她不想让小道姑死。
老王声音沉了下来，“难说了，寡不敌众，她能一个人坚持这么久，已经很好了。”
“给我整个什么大还丹来，我要救她，你扣分吧。”她没有丝毫犹豫，像是在做一件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没办法再给你提供与任务无关的帮助。”老王明显有动容，但却还是拒绝了她。
“你大爷的！我说了你扣分！扣多少都没关系！”她流不出眼泪，声音却哑了几分，大声吼道：“你给我扣啊！”
跑起来的时候，有风吹来，将血液的温度瞬间带走，变得冰冷，生命也像是流沙一般，从指缝中划过，留不住。
老王叹了很长一口气，“你好好照顾她吧，我去帮你和郑寡妇求求情。”
能把坚硬如铁的僵尸尸体用成这幅德行，除了她也没别人能做到了。
她感觉不到老王的存在了，心像是坠入了无底黑洞。
“放我下来吧...”小道姑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好像是下一秒就会沉入黑暗的夕阳。
她们已经来到了结界边缘，却也不知这是村子的哪一个东南西北角，王乐天急忙扶着她，靠着一处断裂的墙壁，看着她浑身是血，眸间的光似星辰般忽明忽灭，一颗心就像被紧紧攥住了般。
“你有没有带什么疗伤的药？”她心慌之下，手一直忍不住颤抖，找不到包袱，便伸手去小道姑衣衫里摸。
可是她指尖碰到的，全是黏稠的血液，有冰冷的，也有温热的，她越来越害怕，却还是尽力止住颤抖的幅度，不死心的找着希望。
“咳...”顾清秋皱了皱眉，又咳出一大口血，把小僵尸身前的衣服都染红了，她气息孱弱，眼眸微阖，像是要睡着了一般，她怕自己真的就这样睡过去了，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血腥味早已经尝不出来了，只有痛感可以唤醒一点神志。
抬起手，轻轻扬了扬手中的火符。
“走吧，别回头。”
她话语轻柔，像是晴朗天空中缓缓漂浮着的白色云朵，想要与小僵尸好好道个别。
还好僵尸不会哭。
王乐天忍着哭，忍得腮帮子都酸得发疼，她抬起头，看见金光结界在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朝自己这边收缩，又看见另一边，那些愚民被结界强迫着靠近血色的怪物。
怪物们对于到嘴的食物可不会拒绝，穿透身体的噗噗闷响，吞食血肉的咀嚼声，村民们的求救哀嚎，被巨大的绝望和恐慌包围。
小僵尸又开始扯自己身上的布条，可是顾清秋身上的伤口太多了，有些地方连深层的肌肉骨骼都露了出来，小僵尸动作飞快的打着结，这一次却没有时间再把绳头塞好。
她再扯，便是要彻底裸了。
可是小道姑的血还是没能止住。
她停顿了一小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把夺过小道姑手上的火符，接着又抢走了她的桃木剑。
顾清秋没有防备，小僵尸得手之后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很怕她来抢，接着又绕到她身后，窸窸窣窣的不知做了些什么，最后还在她背后轻轻拍了两下才放心。
好像已经猜到了小僵尸要去做什么，她急火攻心，又一口血喷了出来，伸出手想要拽住小僵尸的手，可是却没能够着，眼前阵阵发黑，世界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小僵尸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抓着火符，翻过断裂的墙壁和阻挡的房梁，朝着血色怪物最密集的地方跑去。
“你给我回来！”
“凭什么这事只有你能做？我就不能了？”
“你家就你一个独苗，你死了你爸妈怎么办？”
“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人民子弟兵，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你没当兵吧。”
“我家有传统，出事我先上，再说了，连自己女朋友都护不住，那不是活到王八身上去了。”
顾清秋伤的太重，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看着小僵尸远去，她想起了记忆中的某个白痴，像一颗小太阳，每天都用满满的能量去温暖她。
结界还在收缩，这一次却没能拦住她，像是手持通行证的旅人，她脱身而出。
小僵尸没有丝毫畏惧，扑上了最大的那只血色怪物，她一只手啪的一下，把火符拍在怪物背上，咧嘴看着癞子那张狂笑的脸，桃木剑猛然刺下。
“轰！”
一道火柱冲天而起，却没能冲破金光结界。
王乐天站在那只怪物身上，掏出简易气囊，放声大笑。
“风，王，结，界！”
宛若最好的催化剂，风声呼啸而起，卷起漫天火光，像是一场红色的飓风，直冲云霄。
“咔擦。”
金光结界出现一丝裂缝，紧接着，像是某种效益，越来越多，犹如蛛网一般。
“砰！”
金光结界再也没能抗住，变成无数金屑，朝四面八方飘散。
那朵火莲映红了半边天际，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绽放出无尽的光芒。
顾清秋看着面前这一切，抿紧了唇角，有晶莹的液体顺着脸庞掉进土地中。
“你这个白痴。”
“我们，已经分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