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九谦按下五楼键，全程将她摁在怀里等电梯上行直开门才放开她。
田果出电梯，甩了甩将她双手掩完的长袖，特特盯了眼反常的覃九谦，这才往外婆的病房走去。
覃九谦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迈开长腿跟在她身后。
推开病房门，田果探进脑袋看了看，见她外婆靠在床头上看电视，左手上扎着输液针，右手拿着一颗不知从哪得来的苹果，正慢慢咬着吃。
田果走进去，喊了声：“外婆，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外婆见了她，赶紧招手：“果果，快过来，外婆已经没事了，你去跟医生说，我不住院了，咱们把住院押金退回来回家去。”
田果快步上前，将外婆摁回床头靠枕：“不行的外婆，你得住院治疗观察一周，彻底没问题才能回家。”
外婆拍拍胸口：“外婆好着呢，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哪用得着住什么院啊，白花冤枉钱。”
田果自然不依：“进了医院就得听医生的。你好好输液别乱动。”
外婆笑着用输液的手在她脑门拍了一下：“你倒成我祖宗了！放开吧，听你的，我不回去。”
田果这才笑着放开外婆，下一秒又钻进外婆怀里：“外婆最好了~”
说着话，旁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老姐姐，这就是你刚说的孙女儿吧，长得真乖呐！”
田果这才反应过来，病房里还有外人在呢，连忙从外婆怀里钻出来，用眼角瞟了眼旁边收拾床铺的阿婆，有些羞赧的攥着外婆的手指。
昨晚外婆入院晚，进病房的时候，旁边病床的床帘拉的严严实实的，田果也没去打扰，早上一早去墓园的时候，隔壁也没醒，她还是第一次看到隔壁病床的病人。
外婆笑眯眯的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对那位阿婆说：“你别以为她看着乖，这妮子可不省心呢，这不，还非得管着我这个老太婆住院。早上我跟医生的话你可都听见了，想办个出院，人医生还不许，说啊，‘你孙女儿叮嘱过的，不给你办出院！’你听听，这叫什么话，小丫头可防着我呢。”
说完笑的不行。
笑完了又指着阿婆给田果介绍：“这位是刘婆婆，这就准备出院了，外婆吃的苹果还是刘婆婆的儿子送来的呢。”
田果连忙跟刘婆婆道了谢。
刘婆婆跟祖孙两人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说自己儿子在外面等着接她出院，拎着一个布包出院去了。
外婆这才重新拉着她问：“一大早去看你爸妈了？我看外面下着雨呢，你的衣服呢？这是穿的谁的？怎么这么大？看着像是男款的。”
田果这才想起来，还有个覃九谦跟在自己身后呢。
连忙说：“对了，我同学也来看你了。”
然而，等她转头，却连覃九谦的人影儿都没看见。
田果疑惑的喊了声：“覃九谦？”
没反应。
她放开外婆走到门边，拉开病房门，发现覃九谦倚在门外的走廊上，半仰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田果走过去，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口：“怎么不进来？”
覃九谦垂眸看着她没说话，有些神思不属。
倒不是他不进去……
刚才在门口第一眼看到外婆的时候，那个印刻在脑海深处的面容瞬间清晰起来。
外婆看起来比当年在停尸房外的气色要好些，但头上的白发却多了许多。
这张脸同两位恩人的面容一样，深深的印在自己脑海深处。
覃九谦觉得，即便再过几十年几百年他也忘不掉的。
覃九谦一时有些情绪激动，怕在田果面前再做出什么异常反应，故而躲在门外平复自己的情绪。
如果说之前在墓园听得不真切有可能判断错误，那么此刻看到外婆便算十二万分确定了。
田果就是他心心念念找了五年的那个“果果”！
他突然发现自己没勇气跟田果坦白这一切。
因为他忽然记起田果对于“英雄”的排斥，想来一定是因为她爸妈为了救自己而丢下她牺牲了的缘故。
她心里应该是埋怨自己的吧，或者恨着自己也不一定……
所以，这些年她一定过的很辛苦。
但她却从来没让人知道自己的身世。
亏他之前还信了她说的父母在外地做生意的谎话。
哪里想到她说的一年能见两次父母的日子是在忌日和清明！
难怪他去年九月十八在墓园看到的那个身影那么像她，原来根本就是她。
所以他的手机密码才会和她的微信尾号相同。
因为他们都忘不了那个特殊的日子。
“算了，你不想进去就算了，要不你先回去吧。”田果叫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他是不愿意去病房，自顾说完，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递到他手里：“今天谢谢你了。”
覃九谦回神，重新将衣服给她披上：“走吧，我去看看外婆。”
田果皱眉：“不想去就别勉强，反正不是什么好地方。”
覃九谦：“谁不想去了？我刚才在想事情，快走吧。”
说着，推着她的双肩将人推进病房。
两人重新回到病房。
外婆抬眼看了看覃九谦：“你就是果果的同学吧？快坐。”
覃九谦走到病床边，弯了弯腰：“外婆你好！我是覃九谦，田果的同学。”
外婆愣了一下，扔掉手机的苹果核，看着他：“小伙子姓‘覃’？是谭字去掉言字旁那个覃？”
覃九谦点点头：“是。”
外婆下意识看了眼田果：“这个姓倒是很少见。”
田果认同的点点头，给外婆递上一张纸巾：“就是，据我所知，咱们学校就他一个姓覃的。”
外婆哦了一声，忽然对田果说：“果果，外婆没吃早饭呢，有点饿，你去食堂帮外婆买两个馒头上来。”
田果霍的起身：“啊！我都忘了我们都还没吃晚早饭呢！”
外婆笑：“那正好，你去买三份早餐上来，咱们一起吃。”
田果转身就往外走，临了，看到覃九谦立在外婆病床边一动不动，遂拉了拉他：“你跟我一起去。”
覃九谦摇摇头：“我在这里陪外婆说说话。”
田果皱眉，怕他乱说话，正要拉他走，外婆在身后说：“也好，就让小覃跟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他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就好啊。”
田果怀疑的看了两眼覃九谦，最后用眼神警告了他两遍，这才出门去食堂买早餐。
等田果一走，外婆便坐直了身子，她抬头看着覃九谦：“孩子，你不需要特意围着果果转的。”
覃九谦低着头：“我找了她五年。”
外婆叹了口气：“你找她做什么？我们不需要你补偿什么的。”
覃九谦：“我答应过叔叔阿姨，一定好好照顾她长大。我已经错过五年了。”
外婆看着他：“你还是个孩子呢？怎么照顾她？她有外婆呢，你就别管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我们真的不需要你做什么补偿。”
顿了一下又说：“而且，你在身边，果果就更放不下了，她这些年虽然嘴上不说，但外婆知道她心里还是放不下的，你就别来刺激她了。”
覃九谦默了默：“她不知道我是谁。”
外婆看着他：“这一年我也是见过你时常接送果果的，但我没想到你姓覃。我记得五年前你就已经上初二了，怎么现在还成果果同学了？”
覃九谦点点头：“五年前为了找果果，我休学了一直等到跟果果同级。”
外婆叹了口气：“难为你了孩子，但你着实不该这样耽搁啊。相信果果的爸爸妈妈也不会希望你做这些事的。”
覃九谦抿了抿薄唇：“这是我欠果果的。”
外婆忽然加重了语气：“胡说！你谁也不欠，好好读你的书，将来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不辜负果果的父母一场了。”
覃九谦弯腰：“谢谢外婆，我会好好做人的。果果那里还请外婆保密，反正我已经跟她做了同学了。”
外婆摆摆手：“算了，你们小孩子的事我也不管了，但是孩子你的记住，果果爸妈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回报的，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
覃九谦：“谢谢外婆，我并没有耽误自己的计划，外婆放心，我会好好的。”
外婆点头：“那就好。你也不容易，以后接果果直接来家里吃早饭吧，别浪费打包袋了。”
覃九谦点头：“好。”
外婆笑笑，顿了一下又说：“果果这几年不怎么跟同学亲近，更不会带同学来家里串门了，怕别人同情怜悯她，更怕被同学瞧不起，她能相信你也算好事了。”
覃九谦默。
这算不算是自己造的孽自己偿？
正要在说点什么，忽见外婆冲门口笑眯眯的喊：“果果回来啦，”说着招呼覃九谦：“小覃快，把小桌板支起来，咱们吃早饭了。”
覃九谦赶紧将病床上的小桌板升起来，接过田果手里的纸袋，把纸袋打开，亮出里面的包子馒头豆浆，先给外婆递上一杯豆浆。
外婆笑着接过，招呼田果和覃九谦：“你们也吃，别管我啊，我这病不算什么，我都问过医生了，不当事，能吃能喝的，你们也别把我当病人。”
田果撅嘴：“那您怎么还晕了？”
外婆抬手拍拍她的小脑袋：“你不是老虎胆儿吗？怎么成老鼠了？我可听值班护士说了，你这丫头昨晚上吓得直哭，至于吗？”
田果咬一口包子，兀自不服气：“谁哭了？我那是耽搁瞌睡狠了，眼睛自己扛不住分泌的眼泪!”
外婆点头：“嗯嗯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吃，再捱一会儿都能当中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