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1 / 1)

三位返虚真人的厮杀让脚下的冰原不堪重负,隐约间发出了让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跌坐于冰面之上的少年耳尖抖了抖,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会这么倒霉吧……?

他脊线崩得笔直,僵硬地俯下身去将耳朵贴在了冰面上,顿时,那像是什么东西断裂一样的吱呀声就听得更清楚了。

沈连宇磨了下后槽牙,本能地打了个哆嗦——极北冰原是一块巨大的冰川,经年累月的极寒下,冰雪一层层堆积起来,形成了坚硬的地面。

然而冰川比起陆地……自然是要脆弱一些的。

沈连宇看了看上空还在战斗的三人,心尖轻颤,有心想要咆哮一声,冰原承受不住你们三个疯子的狂轰乱炸。

可他喊是喊了,声音却还没传出去就被灵气碰撞的爆炸声吞噬得干干净净。

“……”沈连宇无语凝噎。

算了,与其指望他们三个不如指望自己。

他心里有点怨怼,要不是明殊那只臭老虎莫名其妙地封了他的灵力,他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寸步难行。

隐约间,冰面下方传来的断裂声越来越密集,他不敢继续留在原地,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吃力地跃过了身前无妄斩出来的恐怖剑痕,试图离开这个混乱的战场。

他想得倒是美,可三人争斗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他,又怎么会任由他独自拍拍屁股走人?

眼见少年单薄的身影已经走出好长一段路,无妄眼中冷光一闪,本命灵剑瞬间分化出无数道细小剑光,劈头盖脸地向另外一人一妖斩了过去。

而他本人却已经趁着这个空当,迈出一步,出现在少年面前。

沈连宇脚下收势慢了一瞬,一头撞进了黑衣剑修的怀里。

无妄结实的胸肌磕得他鼻尖有点泛酸,他刚想后撤一步,就被一只劲瘦有力的手臂箍住了腰身。

黑衣剑修的声音冷硬中透着一丝柔情:“别怕,我带你回家。”

沈连宇下意识推拒他的手臂,可他越是推,那人抱得越是紧,到最后勒得他连呼吸都费劲。

沈连宇:“……”

无妄这架势哪像是要带他回家?是把他带回去囚禁起来才对吧?!

他真的累了,他只想回到师尊身边,远离这群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疯子们!

就在这时,徐晟之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眨眼间就突破了无妄布下的剑阵,呼吸间已是出现在二人身边。

他一只手掌挡住无妄刺来的灵剑,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少年的手腕。

徐晟之心里不平静,扣住少年的那只手也带上了一股炽热的体温,烫得少年瑟缩了一下。

无妄瞅了徐首座一眼,环住少年腰身的左手更加用力地把他往怀里带。

腰要断了!

沈连宇被勒得呼吸停滞了一瞬,再也压不住心底的火气,愤怒地准备开喷——

你们这群疯子!人渣!真当我修为低就没有脾气么?

然而在他开口前的那一刹那,原本高昂的气势急转直下,小猫儿似的抗议了一句:“劳驾,两位真人能不能放开我?我一个小小的练气修士,禁不得二位真人这样争抢。”

……他不敢真的骂出口。

沈连宇不是很喜欢和二人这样亲密接触——肌肤的触碰唤醒了前世的回忆,断断续续地在脑内闪过,叫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从头到脚全是抗拒。

无妄浑身一僵,有点受伤,可那点黯淡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升起,就被偏执的疯狂取代了。

漆黑如墨的眼瞳里浮上了一抹猩红之色。

——他不会放手的,绝不!

无妄握剑的右手紧了紧,剑锋微微倾斜,再度对准徐晟之时已经多了几分戾气。

这个……疯子!

徐晟之察觉到他起了杀心,内心又惊又怒,握住少年的手下意识松了一点,随即又立即握紧。

他不愿就这样放手。

就在二人将要打起来的前一刻,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吼!”

——明殊妖王的身形骤然放大了两三倍,变成了一座小山一样的白老虎,粗壮的尾巴狠狠一甩,直接击溃了缠着他的剑阵。

明殊扭过头来,看到了两个人修正对少年拉拉扯扯的,冰蓝色的瞳孔瞬间拉成危险的竖瞳,而后又是一声百兽之王的怒吼。

白虎的爪子在地上狠狠拍了一下,蓄势一瞬后凶猛地冲了过来。

白虎跑动间地动山摇的架势彻底盖住了冰川断裂的噼啪声,沈连宇看着脚下的冰面,眼里浮现出一丝绝望。

——来不及了。

轰隆——

一声天塌地陷般的巨响后,他们站立的地面整片垮塌下去,冰层的断裂引发了连锁反应,巨大的地裂以沈连宇脚下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正在拔足狂奔的明殊愕然地停下脚步,看着这毁天灭地的一幕——地裂一路蔓延向冰原尽头,连那座足有几百米的断崖也瞬间湮灭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巨大的白虎瞬间变回原形,扭头就跑,可他跑了几步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是无法飞行了……

下一秒,蔓延而来的深渊吞噬了他的身影。

*

掉下去的一瞬间,沈连宇本能地挣扎了几下,竟是踹开了因猝不及防没能回神的无妄。

无妄错愕回神,下意识伸手想要把人重新拽回怀里,可就在那一瞬间,断裂的冰川接连崩塌,滑落的冰雪覆盖住二人的视线。

等无妄抽剑斩开冰雪,对面的少年已经不知道被冰雪裹挟着掉到哪去了。

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瞳孔剧烈收缩,眼里密布猩红之色。

他又把小宇弄丢了……

另一边,徐晟之却比他理智得多。

他回过神来立刻甩了一道用以追踪的灵力到少年身上,那灵力看着浓郁精粹,却在碰到少年皮肤的一瞬间直接钻了进去。

沈连宇对他的小动作一无所知。

他挣脱了二人的束缚才想起自己灵力还被禁锢着,根本就不!能!飞!

可此时再想去找那二人却已经来不及了。

沈连宇被劈头盖脸的冰雪砸得连连低头,心里全是绝望的情绪。

他甚至已经开始脑补自己摔成一滩肉泥的景象了,到时候师尊找过来给他收尸,却连完整的尸体都拼不出来……

他心里思绪纷飞,求生的本能叫他护住了脑袋,却只能任由自己随着垮塌的冰雪跌落,一直跌落到不知多深的地底……

沈连宇眼前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还没来得及生出疑惑他就昏了过去。

黑暗中,沉寂万年的法阵流转着黯淡的微光,光芒像是流动的水一样合流,汇聚到一起,托举住了从天而降的少年,让他像云朵一般轻柔的落到了地上。

下一瞬,少年的身影骤然消失在黑暗中。

又过了一会儿,循着留在沈连宇身体里的灵力,徐晟之找了过来。

他看到地面上尚未完全隐去的微光,皱起了眉,内心生出不好的预感。

为了验证这种预感,他再次闭眼掐诀试图感应少年的方位,没过一会儿,他睁开了眼,无奈道:“果然……掉到阵法里了……”

徐晟之若有所思地盯着阵法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专心思考起破阵之法。

——没找到少年之前,他不可能独自归去。

*

徐晟之忙着破解阵法的时候,沈连宇又一次陷入到古怪的梦境中。

这次,他梦到的是上辈子徐晟之借助天阴之体突破时的记忆。

之前沈连宇每次回忆这一段过去时,看到的都是模糊不清的画面,尤其是跟采补有关的记忆,更是一片马赛克。

他当时心里还吐槽过:系统真是贴心,还把这种少儿不宜的回忆主动打了马赛克,然而今天再次梦到那时的事,他才察觉到其中的不对——

端丽的青年缩成一团躺在冷硬的石床上,脸颊上红得几欲滴血,一双眸子满是氤氲的雾气,他的手指伸向下方,却半天都无法得到纾解……

房间里充满蒸腾的雾气,雾气中若隐若现有一种梧桐花的香气,叫他浑身发烫,喘息凌乱,血液从全身往下流去。

这雾气里有催/情的东西。

“师,师尊……?”青年颤颤巍巍地叫着,声音里是强自压抑的痛苦。

徐晟之僵在门口,脸色忽阴忽晴,一时竟是没有应声。

里面那道声音隐忍地闷哼了几声,忍不住又颤抖地唤了一声:“师尊……你在吗?”

徐晟之敛眸吸了一口气,原本漠然的脸上已是切换成担忧的模样。

他推开房门,关心道:“师尊在,宇儿这是怎么了?”

青年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幽梧花?你怎么会点燃幽梧花的熏香?”

幽梧花是催/情圣品,根本不是沈连宇这等未经人事的雏儿能忍受得了的。

床上的青年瑟缩着团成一团,身躯轻轻发颤,双眸紧闭,眼睫像落入蛛网的蝴蝶般剧烈地颤抖着,牙齿轻咬着下唇,明明是一副恐惧至极的模样,偏白皙的脸颊却浮上了不正常的红晕,两片薄唇也嫣红得引人遐想。

因被师尊看到了这样的姿态,羞耻下,青年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的:“师,师尊,我要怎么,怎么才能摆,摆脱这种状态?”

徐晟之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可那丝情绪只出现了一瞬,下一刻便只剩下隐藏得极深的贪婪。

徐晟之一脸为难地开口了:“宇儿,因为想让你专心修炼,所以师尊一直没告诉你。你是极端罕见的天阴之体,这种体质在成年后一旦被灵药引动发了情,就必须用纯阳的精气中和掉爆发的阴气后,才能完全纾解……”

“若是长时间得不到纾解……便极有可能会在痛苦中爆体而亡。”他一脸想谴责又不忍心的神色,摇头道:“你这孩子怎么会这般大意?竟然让别人在你屋里点燃了幽梧花。”

青年痛苦地将头埋在膝盖里,在一片沉默中急促地喘息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发出了一声低笑:“中和?要如何中和?”

不知是不是因为情念的刺激,他的声音带上了尖锐的笑音,有些诡异。

徐晟之眼底满是凉薄,走过去坐到床边,用手指顺着青年散开的长发,长叹了一口气:“必须要阴阳结/合才可以。”

他的手指碰到了青年颈窝处的皮肤,那人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徐晟之眸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寒光,手指顺着少年的乌发移动到他的脖颈上,轻轻磨蹭着。

他声音暧昧,像毒蛇吐信般蛊惑道:“师尊……愿意帮宇儿解决掉这种痛苦。”

青年的身体紧紧蜷缩成一团,背对着他,颤抖得更剧烈了:“可……可,我不能玷污了师尊,让师尊背上这等背德的污名。”

徐晟之弯了下唇角,笑意却未达眼底。

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怎么会收手呢?

徐晟之正要再次开口说服青年,就见青年猛地抬起头,纯黑的瞳孔边缘晕染上了一圈金色,用一种破釜沉舟的语气说:“如果,如果是因为阴气爆发才让我难以承受的话……那么,我取出一部分心头血,是不是就可以了?”

徐晟之脸上的假笑出现一瞬破碎,揉捏青年的手指也停了下来——

心头血是修士修道的本源,一身修为有一半都和心头血息息相关,但心头血除非本人自愿,否则是没法被取出的,只会同修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之所以给宇儿下药,就是为了借着他的天阴之体突破合道境,可如果是天阴之体的心头血……那自然效果是更好的。

可抽取心头血的痛苦足以彻底逼疯一个人!宇儿那么柔弱的一个人……真的能承受这样的痛苦么?

徐晟之眼底暗流涌动,沉默了很久才回答:“可以是可以,只是取心头血的痛苦绝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青年依旧在喘息着,汗水打湿了他的长发,氤氲了他的眼眸,明明是一副弱不禁风、任人采拮的模样,偏那双眸子却闪烁着凛然的光。

“我愿意!呼……呼……只是,只是取一部分心头血罢了,这点痛苦,我可以忍受。”

青年被情念折磨着,说出的话也断断续续。

徐晟之看着青年的模样,久久不言。

他想要提醒他,一旦本源有损,则终生道途无望。

心底的贪欲与仅存的良知互相拉扯,可最终……贪欲还是战胜了良知。

徐晟之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劝解的话。

良久后,一声叹息:“罢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便随了你的意。”

青年抬头看他,漂亮的桃花眼好像注视着他,又好像没有把任何东西看进眼里,纤长的睫毛扑闪着,让人难以分辨他眼角的水雾是泪珠……还是别的什么。

“这是我的选择,师尊……这是我的选择。”他低喃着。

青年的声音略有沙哑,带着金边的眸子似乎可以看进人的心底,像是一种无声的质问,在叩问徐晟之的心——你真的要这么做么?

徐晟之一时之间竟是不敢与他对视,默默地撇过了视线。

他轻咳了一身:“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马上去准备,你再稍微忍耐一下。”

青年应了一声,背过身子对着墙壁,再次把自己缩成了一团。

让人难以忍耐的炽热欲念在身体里涌动,可他的心底却只有一片冰冷,宛若浸入了万年寒潭,再怎么强大的情念也暖不化他寒冷的心。

——所有的猜测,终于在今天得到了证实。

那些细节上的违和,全部和徐晟之的真正目的对上了——他把自己养在“笼子”里,为的就是今天,为的就是他元阴未失的天阴之体。

师尊?呵,师尊……

徐晟之,配得上这一声声师尊吗?

多可笑啊?

这样的人,他竟是视若亲父一般敬仰了那么多年。

青年侧过头睫羽颤了颤,终是没忍住,一滴泪顺着眼角滴落在地。

而对沈连宇来说,只有这样近乎沉浸般的与青年共情,分享着他所有的喜怒哀乐,才能体会到一丝半缕,隐藏在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的深刻恨意。

——被逼着剖骨,取出修士最珍贵的心头血,断掉道途……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不共戴天之仇。

可偏偏这样的伤害,是来自他最信任的人。

沈连宇前半生从未体会过这般强烈的情感,那些萌发的恨意,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疯狂地伸出一根根黏腻的触手,缠绕在他身上,欲要往他身体里钻。

他拼尽全力才维持住了自己的神智,没崩溃在这疯狂的恨意当中。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具躯体会对来自徐晟之的碰触如此抗拒。

梦境还在继续。

徐晟之可能真是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他没让青年忍受太久,就带着灵匕和铭刻着阵法的玉石回来了。

他回来时,青年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虽然仍被情念折磨得一直在喘息,可面上已看不出任何异常的情绪。

听到声音,青年侧过头来,脸上略有疲惫,声音也冷清了不少:“师尊,可以开始了吗?”

徐晟之心底升起狐疑,可看了看青年毫无反抗之力的模样,又放下了心。

他抬手掐了个决,手里的玉石忽而放大,化作一座复杂的阵法落到了地面上,接着走到床边,俯身抱起青年。

青年和他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不可自制地哆嗦了一下。

徐晟之克制自己不去深思,把青年抱到了法阵中央,冰凉的玉石缓解了身体的燥热,让青年紧蹙的眉放松了一瞬,可下一刻又重新皱起。

沈连宇对他伸出了手:“师尊,把灵匕……给我吧。”

他半闭的双眸黑黢黢的,望去犹如一潭死水,他维持着伸手的姿势,沉默而又倔强。

徐晟之愣了一下:“宇儿,你要自己动手么?”

剖胸之痛非常人可以忍耐,偶有修士愿意取出心头血,剖胸之事也是交给他人来做的。

青年敛眸,淡淡道:“宇儿不能让师尊背上这等骂名,也怕我的血……污了师尊的清白。”

徐晟之被这话噎了一下,心底有些微的难受,可多年追求即将达成,这点难受又算得了什么?

徐晟之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递出了手里的灵匕。

——青年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已经不在意了……他只想要他的心头血,那是可以助他踏平合道之途的灵丹妙药。

青年接过匕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他双手颤抖,做足了心理准备后狠狠地把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膛!

那是中丹田与心脏的间隙。

徐晟之被他狠辣的气势震慑住,半天没能言语,也忘记了应该要做的事。

还好,阵法是提前设定好的,并不需要他加以干涉。

青年身下的玉石阵基幽光闪烁,暗刻在玉璧上的线条接而亮起,最终汇聚向躺在中央的青年身上。

匕首插入的地方,一丝一缕的金色血液黏连在一起,非常缓慢地从身体内抽出,那血液像是有活性一样,在抗拒着阵法的力量,挣扎着要重新钻回青年的胸膛……

然后,便是难以想象的剧痛。

沈连宇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形容那种痛楚,非要说的话,就像是浑身的血液、筋肉、骨骼乃至灵魂,都要从胸前那一个小小的伤口里被抽出去。

“啊啊啊啊啊!!!”

他不知道原主是如何忍耐下这样的痛楚,但他只是体会了一瞬就晕厥过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沈连宇从噩梦中醒来。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摸了一下胸口,确定那里并没有那样一道伤口时,才逐渐从噩梦中挣脱出来,真正放松下来。

“呼……”

沈连宇长舒了一口气,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躺在那里。

好长一段时间内,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会儿,再缓一缓,尽快摆脱那些仓惶的情绪……也好好思考一下未来的路。

这场梦境,让沈连宇第一次正视起系统的任务。

从穿越过来开始,一切就顺利的像一场虚幻的梦一样,他想做的事几乎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就可以轻易达成。

——寒止轻易地答应了收徒,突破像是喝水一样轻松,战斗起来也随手就能解决对手,还有……前世伤害过原主的人,今生却好像都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这些几乎彻底迷惑了沈连宇,让他觉得修真界和原来的世界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就是多了一些飞天遁地的手段罢了。

直到今天,直到这个梦,残忍的真相在他眼前揭开帷幕一角,一切的美好都如梦幻泡影一般,轻轻一吹就烟消云散了。

沈连宇彻底清醒过来,深刻地意识到,如果不尽快提高修为,掌握自保的能力,不要说改变原主的命运,他甚至可能彻底死在这个世界!

在这之前,他一直以为,只要寒止还愿意护着他,那他就可以安然无恙地躲在师尊身后,系统说过的改变命运,也不过是熬时间多修炼修炼就能达成的事。

可最近发生的事已经证明给他看了,师尊不是万能的,更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与他寸步不离。

而对他有“兴趣”的人,除了前世渣过他的三位外,还多出了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魔修。

魔修抓他不可能只是为了请他坐下喝个茶,定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八成又和他的天阴之体有关。

他有一种直觉,如果落到魔修手里,下场只会比落到无妄手里更凄惨!

除此之外,更奇怪的就是那个梦……

沈连宇可以百分百确保,梦里才是前世真正发生的事!那种痛苦绝不可能是凭空臆想出来的!

也就是说,他看过的前一世的记忆,也许并不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那么……他为什么会多出一段原主被徐晟之采补过的记忆?

“哎……”

沈连宇长叹一口气。

他一直以为,自己只要规规矩矩地跟在寒止身边修炼,迟早可以完成任务回家。

可现在看来,完成任务……远不是他想象中那般简单的。

沈连宇又叹了一口气,还好他本来就是乐观的人,很快就自我安慰起来:想那么多也没有用,反正无论是被采补还是被取了心头血,徐晟之这个混蛋对他图谋不轨都是事实。

他若是想完成系统的任务,就必须要离这个家伙远一点!

“徐晟之……”沈连宇咕哝着这个名字,心里千头万绪纠缠在一起。

——之前,他虽然从不给徐晟之好脸色看,可那种不喜更多是对一个电视剧里讨人厌的反派的不喜,真说有多么强烈的情感倒也谈不上。

可在那场梦境之后,那样深切的痛苦倒是真的催逼出了沈连宇心底的一点恨意。

最叫他心寒的其实是,原主猜到了,徐晟之也知道他猜到了,可他依然为了自己的贪欲,让他亲手剖开了自己的胸膛。

……像是之前十年的师徒之情根本不值一提。

沈连宇唇角勾起,自嘲地笑了一下。

也是,徐晟之收他就是为了他的天阴之体,屠夫和被饲养的猪能产生什么感情?

所谓的师徒之情……不过是原主的一厢情愿罢了。

已经知道了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沈连宇休息够了,准备起来想办法独自离开极北冰原,他缓缓地掀开眼皮,却在毫无心里准备的情况下看到了让他如坠深渊的一幕——

徐晟之靠在床头,正安静地垂眸盯着他。

我艹!

沈连宇瞪大了眼睛,一个鲤鱼打挺,手脚并用地往远离他的方向爬。

他内心十分抓狂,偏徐晟之的眼眸却带着一丝阴翳的情绪,让沈连宇忍不住地冒冷汗,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

他想干嘛?

少年动了动脖子,艰难地后退了一步,喉结滚动,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徐真人……?”

千万别告诉他他一直在这看着!

徐晟之揉了下太阳穴,弯起唇角扯出一个一如往昔的浅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也遮不住他那一脸的疲色,“宇儿,你醒了……刚刚是做噩梦了?我听到了你的尖叫。”

他声音有些沙哑,不知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骤然沧桑了不少。

沈连宇小心地窥探着他的脸色,见他没有逼问噩梦的内容,这才放下了心底的大石。

他“嗯”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徐真人,这是哪?我记得我昏迷之前好像冰川塌陷了?”

徐晟之略微后靠,倚在墙壁上,随手抓起一绺少年散在床上的乌黑长发把玩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地解释道:“冰原下面有一座遗府,我和……他们两个动手的时候打碎了遗府上层的冰川,冰雪倒灌而下时触动了遗府残留着的阵法,在阵法的禁飞禁制下,你与我们失散了,直接掉到了遗府内部。”

他手指转动间碰触到了沈连宇的皮肤,少年一时间没能忍住那种本能的嫌恶,露出了一个避之不及的表情。

说话就说话,干嘛要动手动脚的?

沈连宇伸出手,生硬地把自己的头发拽了回来,立刻又缩回了床的另一边。

他把手臂藏在身后,用力擦拭着那块被他碰过的皮肤,脸上却不显分毫,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问:“那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徐晟之手指按在床上,整个人僵了一瞬,然后垂眸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宇儿,不要用这么生疏的称呼叫我……”

我和你很熟么?

沈连宇强行压下翻白眼的冲动,虚伪地假笑着:“真人说笑了……我与您又不熟,不这么叫……又该如何称呼?”

徐晟之看着缩在床角一脸戒备的少年,心里的苦涩一波接一波——明明是那么柔软的一个人,却总在面对他的时候竖起浑身所有的尖刺。

他曾经有幸见到过少年最柔软的一面,像是被驯服了的野猫,只有在面对主人的时候才会收起爪子,露出柔软的肚腩,任人揉搓。

可少年到底不是猫。

猫被主人抛弃后再次见到主人时依旧会上去舔舔主人的手,而人类……则会永远记恨着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徐晟之攥紧指尖,指甲嵌进肉里,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甚至是有些自虐般的享受着疼痛……这点伤痛,又怎么比得上宇儿剖心取血时的痛楚?

他知道,少年和他一样,也做过那个预知般的梦。

或者说……是所谓的另一世。

——徐晟之找到少年的时候,少年被遗府里某个奇怪的阵法困住了,阵法的核心是一只万年蜃妖的妖丹,少年不知道触发了什么,整个人被困在一团蜃气之中,白雾弥漫,遮住了少年的面容,却藏不住他的声音。

他听到少年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后就是满是恨意的声音,却是在叫他的名字。

那一瞬间,徐晟之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蜃雾散开,少年紧紧捂着胸口跌坐在地,面上是止不住的痛苦抽搐。

那个位置……他记得。

他曾经无数次在梦中看到自己递给青年一把匕首,看到青年在自己冷漠的目光中一刀捅向心窝……

他恨不得能够代青年承受这痛苦的一刀,甚至怒骂着叫梦中的那个自己去阻拦青年。

可他根本改变不了梦中的事。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青年在自己的逼迫下取出心头血,丢掉半条命。

看着青年眸中的依恋消失,只余下毫无生机的死寂。

在今天之前,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说:这些都是梦,只是未来的一种可能罢了,已经知道了后果的自己不会再重蹈覆辙。

可他从来没想过,也不敢去想……如果宇儿也拥有着同样的梦,他又要如何面对?

徐晟之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指尖,久久无言。

我想你……再叫我一声师尊啊……

沈连宇觉得徐渣渣真的是越来越古怪了,明明是他先开口的,自己回了话之后,他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不回话,也不知道到底想要干嘛。

他不打算陪徐某人耗下去:“徐真人,我们要如何回——”

在他开口的同时,徐晟之猛地抬起头,一双莹润的眸子泛着幽幽的紫光,眼白上红血丝密布,他声音沙哑,近乎是低声哀求:“宇儿,你能……再叫我一声师尊么?”

沈连宇:“???”

一句“徐晟之,你脑子坏掉了么?”险些脱口而出,沈连宇看了看这个只有自己和渣男的封闭空间,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和渣过自己的前任师尊单独呆在一起,偏偏自己打又打不过,逃还逃不掉……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他讨厌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却不得不抿着唇和徐晟之虚与委蛇:“徐真人,不要开这种玩笑。”

他盯着徐晟之泛红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说:“徐真人,我有师父了,寒止上人才是我师尊。”

沈连宇隐约察觉到徐晟之状态不对,于是在心里画着十字祈祷起来。

师尊,请保佑我,让徐晟之还记得他打不过你。

可惜……他这句话却是起了反效果。

徐晟之眼中本来还保持着一丝清明,少年一提到寒止上人,他脑子里仅存的那根理智的弦骤然崩断了。

原本温柔的黑瞳彻底变成了紫红色,而那诡异的紫红色的瞳孔还在继续扩张,眨眼间,已是见不到半点眼白。

沈连宇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跳,“你冷静——”

“嘭”的一声,沈连宇被徐晟之箍住手腕撞到了墙上。

“艹!”

他的手腕被徐晟之扣着压在了头顶,那人一只手掐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脸,没有眼白的紫色双瞳与少年对视着,魔怔了一般地碎碎念着:“宇儿,叫我师尊……你是我徒儿,你应该叫我师尊的……叫啊!”

“师尊!师尊!”

沈连宇吓得魂不守舍,别说叫师尊,现在徐晟之就是让他叫爹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叫出口,“师尊师尊师尊!行了不?够了吗?可以放开我吗?不够我还可以继续,你说叫几声就几声!”

他这么痛快,徐晟之反倒愣住了,眼里的紫红退却了一点,嘴角勾出一个诡异的笑。

他摸着沈连宇的脸,带着痴迷的神色:“宇儿,我的宇儿,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我只要你一个。”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疯子?!

沈连宇被他摸得毛骨悚然,挣扎了半天也挣扎不开,他现在只觉得之前的自己是个蠢货,怎么会觉得比起无妄来,徐晟之还勉强算是个正常人呢?

沈连宇被他吓坏了,甚至开始期待无论是无妄还是明殊,能有一个人找过来就行!

眼见着徐晟之那张扭曲的俊脸越来越近,可沈连宇的后脑勺却早已死死顶到了墙壁上,已是退无可退。

他看着徐晟之瞪着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越靠越近,内心在疯狂尖叫。

等等,他要干嘛?这是要……亲他?

天啊!他才不要自己的初吻交代给这个疯子!谁来救救他啊!

沈连宇挣扎半天半点效果也没有,都做好如果徐晟之亲上来就狠狠咬他的准备了,就在这时,他从眼角余光里瞥到了一身熟悉的雪色衣袍,衣袍下的身影叫他熟悉得很——

是寒止上人。

看到师尊的一瞬间,沈连宇激动得直接哭了出来,委屈又高兴地喊道:“师尊!”

徐晟之楞住,抬头痴迷地看着少年盈满喜悦和信赖的眼眸——

可惜……少年看的不是他,叫的也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沈连宇:为了求生我高速滑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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