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翔和吴启正要出门，没有多说什么，随口聊了几句便挥手要走了。
江波涛还惊讶于张语惊的表现，处于半震撼半懵逼的状态，都不知道自己嘴里说了什么，察觉这边完事，说话就要扭头回屋，却被张语惊在后头轻轻拽了一下衣服。
真是周泽楷来找他，没有说还专程送到门口的，江波涛立刻反应过来，招呼：“你们去吧，我到小周那里拿点东西。”
周泽楷刚从江波涛房间出来、江波涛又要去周泽楷房间，孙翔哼笑，“你们俩住一起得了！”
祖宗诶，你可少说两句吧！
江波涛心下一抖，就见张语惊背对孙翔他们看着自己，脸上笑嘻嘻。
……心里mmp？
玩笑话张语惊当然不会当真，揶揄的笑睨他一眼，转过脸又是个如假包换的“周泽楷”了。
这一秒入戏、一秒出戏的，精分似的，道行太深了。
江波涛看得啧啧称奇，等那俩人走了，跟张语惊打趣：“你看小周这脸长得，天生大男主啊，就拍几个广告，多浪费，我觉得趁着换人的功夫，你可以再去拿个影帝玩玩了，”
张语惊听笑了，兀自设想了一下，摇头，“没戏，他这张脸，不行。”
江波涛惊讶，“他的脸都不行？”
张语惊仍是摇头，“演戏还是要点天赋。”
“怎么说？”
换别人拿这些外行话来问，以影后的做派肯定就一句“自己想”怼回去了。
但周泽楷的朋友，又麻烦人家颇多关照，张语惊很有耐心的一句句的慢慢解释起来。
她指着联盟第一脸，道：“帅吧？帅得没朋友啊，但作为演员，硬件还是差不少，面部太僵，微表情少，入十分的戏，表现出五六分就不错了……只能演个‘周泽楷’。”
“他这样的条件，当平面模特可以，演电视剧也凑合，放进电影院，拿到横跨二十几米的大荧幕上，去看动态，就坏了……这个问题很多明星都有，那些玻尿酸打多了的，更糟糕，快没表情了，撑不起大荧幕特写，镜头拉近一看，除了漂亮没别的了……脸上是‘空’的。”
她说话慢，但会说，拿出台词功底跟人讲话，语调慢条斯理娓娓道来的，让人不由自主安静下来认真去听。
加之完全没提演技之类的专业东西，即使对电影行业不了解，江波涛也听得挺有趣。“原来长成小周这样想‘靠脸吃饭’都不容易。”
“所以影后也没什么厉害的，”张语惊笑道，“是祖师爷赏饭吃。”
江波涛笑出了声。
他知道能做到张语惊如今的成就，肯定不会像她说的这么简单，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背后需要付出大把汗水的功课少不了，只是人家会聊天罢了。
一个会聊天的“周泽楷”，让他们经理看到怕是要喜极而泣了……
然而想想用周泽楷去演戏都“硬件差不少”，用张语惊去打比赛也一样不灵光啊；拿着对方的硬件没有软件更转不起来。如果到下半赛季开打还没把他们队长换回来，经理会哭才对吧。
b市张语惊家里，周泽楷找到了账号卡，正准备上荣耀。
打荣耀，用张语惊的手，肯定不如自己的手好用，周泽楷有心理准备，在开机的那几秒钟里，脑中设想到了种种麻烦。
植物神经反射之类的先天条件差距都不提了，张语惊毕竟没受过专业训练，手指动作僵点、反应慢点、协调差点，是情理之中的事，复杂的操作估计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
但真正上了荣耀，周泽楷才发现还是太想当然了。
万万没想到，首先给他造成莫大困境的，却是一个十分显而易见的问题。
手太小了。
这是理所应当的，周泽楷都能把张语惊的手包在掌心里，用这双小几号的手，按他平时的动作去按键盘，居然就按不到想要的那个键。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周泽楷惊呆了，不知所措的看着键盘。
怎么按键盘，是天长日久养成的习惯动作，对于职业选手，快捷精准的敲击任何一个按键，都像呼吸般自然，抬手落点根本不用过脑子，而他现在的感觉，仿佛想呼吸却发现吸不上来气……
这个问题太严重了，荣耀的操作何等复杂和精细，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连键盘都能按错，别说什么复杂操作，最基本的操作都成问题。
身体交换之后，周泽楷惊讶过，懵逼过，也很是尴尬过，但总体情绪尚算稳定，这是他第一次整个人慌了神。
习惯动作改起来谈何容易。沉默半晌，周泽楷深吸口气冷静下来，重新把涂着指甲油的小手放上键盘，无比别扭的操纵着免贵姓萌，磕磕绊绊的在主城里跑圈。
等到稍微适应了一点、走路不乱扭了，打算找个小副本打打看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下动作，然后关掉了游戏。
习惯动作不能改，一星半点都不行，否则等他换回自己的身体，会要命的。
不能打荣耀，周泽楷对着黑下来的屏幕发呆，十分的憋屈。
临到中午，张语惊兴致勃勃发来了俱乐部食堂的菜单，“你吃饭了吗？”
“不想吃……”周泽楷恹恹的。
他发现一个问题，已经过了饭点了，身体居然没有一点饿感。
这太厉害了吧……于是周泽楷更不想吃饭了，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要吃啊，现在不饿，下午还有工作呢，到时候肯定饿得不行。”张语惊很懂。
周泽楷嗯了一声，不听劝。
张语惊换了个说法，“那你把我饿出胃病怎么办？”
周泽楷起身去吃饭了。
下午张语惊该要出门拍平面的，这个事周泽楷也会，虽然可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更麻烦的是跟工作人员打交道。
张语惊没有很担心，因为她相信周泽楷心里有数、会自己看着处理，倒霉遇到棘手的状况，周泽楷不好处理，那她在千里之外干着急也没用，不管怎样两个人一起兜着就是了。
午后，张语惊的助理就来了，接人去棚里。
助理开门进屋，看见“张语惊”穿了身挺素的长衣长裤，大马金刀的往沙发上一坐，没表情的抬眼看来。
先前通电话的时候，考虑到跟陌生人打照面的情况，张语惊跟周泽楷嘱咐：不像她没关系，一般人不会往那儿想，但不能心虚，眼神不要闪，别发呆，看着别人说话……
这幅样子落在助理眼中，就是“张语惊”正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看，怪吓人的，他条件反射回想是不是犯了什么错误，讷讷试探：“姐……现在走？”
我是你姐夫。
连荣耀都打不成，周泽楷获得了持续不爽debuff，不想跟他讲话，哼了一声。
助理被哼得一哆嗦。
眼见他哼完就起身迈步往外走，助理回过神来，赶紧去拿了一堆装备追上去，“等等，姐，你带上再走啊！”
周泽楷回头，发现助理把帽子墨镜口罩什么的抱了满怀。
助理不知道“张语惊”在闹什么性子，裸着一张脸素面朝天的要出门，这让人拍到可怎么办？
大牌明星各有各的怪脾气，贴身助理吃的就是这碗保姆饭，很懂事的不问也不多想，只管好声好气的劝：“咱再天生丽质，架不住娱记器材太烂，素颜拍不好看啊，不行就带一个口罩吧……再加副墨镜？就带一小会儿，五分钟，上车就摘，啊？”
他姐夫沉默片刻，老老实实把装备全穿上了。
张语惊不喜欢太多人出入她家，到家去接的就小助理一个，跟周泽楷没差，但出了门，他才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被接上车的，不知都干些什么的随行人员，跟了两车，这还是拍平面，要是出席公众活动，还得跟几个保镖。
排场太大，周泽楷是懵逼的，但墨镜口罩带着，懵逼也看不出来。
混娱乐圈的大多是人精，周围工作人员很快都发现“张语惊”今日不同寻常了。
人到了地方，就在角落里自顾自的坐着，连墨镜口罩都不摘，不搭理任何人。加上助理在后边手舞足蹈的打着眼色，大家面皮一紧，纷纷夹起了尾巴做人。
影后今天心情很差啊……
偌大摄影棚被压得没声没息的，光听见器材声，来来去去的员工都不言语，非要说什么也是悄咪咪的耳语。周泽楷没觉得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想了想，就觉得张语惊的团队十分专业了。
马上开拍了，模特再不准备不行了，实在是拖无可拖，造型师硬着头皮过去，征求意见：“咱们先换衣服还是先上妆？”
周泽楷扯了口罩墨镜，一言不发的起身去换衣服。
这次拍的服装是条薄薄的长纱裙，款式优美，仙得不行，周泽楷别别扭扭的穿上了，感觉就像什么都没穿一样，浑身上下嗖嗖的刮着凉风。
他抬盯着镜子里的人，想象着张语惊穿上这条裙子，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走了两步。
裙子从上身到大腿都是包身的剪裁，十分显身段，浅色纱绸从膝盖之上散了开，露出纤细修长的小腿，鱼尾裙摆拖在身后，走起路来仿佛自带摇曳生姿的bgm。
周泽楷把自己走得起了密密的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的往外冒，拼命使劲压下去，敬业的抓紧时间适应了一下。
出了换衣隔间，就见造型师迎了过来，蹲到他面前，往他脚边摆了一双细高跟鞋。
……这东西穿上更“摇”了吧，还要怎么摇啊，不会走路了怎么办啊？
女人真不容易。
周泽楷沉默了好一会儿，抬脚把高跟鞋踢远了点，“不穿。”
造型师一愣，反应很快的说道：“好的。”又扭回头朝道具那边招呼，“搬个高脚凳过去……要深色的！”
因为一双高跟鞋的变动，工作人员们默默不语的重新调整起了场景布置。
周泽楷趿拉着拖鞋，过去坐下上妆，谁也没理，佯装玩起了手机。
以往张语惊工作时就没多的话，但也不像今天似的不和任何人交流，还耍脾气，在场很多人觉得似乎哪里不对，一边忙活一边暗中观察。
周泽楷通通视而不见，就算感觉不对劲，身为张语惊，耍大牌又怎样，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不识趣的来问东问西，他吃定了这一点，拿着女朋友的咖位为所欲为。
也真就没人敢言语。眼见着影后跟造型甩了脸，谁敢再去触霉头，一个个生怕摊上事，走路都绕着走。
如果他们不头疼，头疼的就是周泽楷了，他乐得清静。
然而清静了没一会儿，沉寂的拍摄现场忽然起了一阵人声，周泽楷看向门口，顿时咯噔一下。
张语惊的经纪人爸爸来了。
没认识张语惊的时候周泽楷就听说过这个人，演艺圈的幕后王牌，厉害极了。
而且经纪人还不是一个人过来的，陪着另两位脸上就写着“我是大佬”的中年男性，视察似的转到了棚里，瞧见这边“张语惊”，经纪人远远的招了招手，让他过去。
周泽楷没动，也没法动，跟棚里的小员工搞点事就算了，以他基本为负的交际能力，越是大佬越不能见，绝对会坏了张语惊的事。
经纪人招呼完见人没反应，疑惑的扬起了一边眉。
周泽楷微微一摇头。
经纪人皱眉，瞥了一眼张语惊的助理，若无其事的把头转了回去。
助理一直在旁边角落里注意着俩上峰的眉来眼去，接到指示，立马一溜烟跑去找摄影，低声说了两句什么，后者点头，起身道：“我们开始吧。”
这小弟也太机灵了，周泽楷看呆了，自己要是进了娱乐圈连口饭都吃不上吧。
拍摄开始，模特自然不好去招呼应酬了，另两位大佬说了几句话走人了，留下经纪人在角落里抱臂旁观。
周泽楷光脚走上幕布，坐到高脚凳上，被经纪人爸爸盯着，不由紧张起来。
那边摄影师举起相机看取景器，忍不住皱眉。
张语惊到底怎么了，坐着都不会了，两条腿摆得没法看，平白浪费了高脚凳的设置。
这话当然不会说出来，摄影师默默的把镜头拉近，只拍上半身，不停说着话帮模特找状态：“放松点，别跟椅子腿较劲，来，往左转身……再性感一点……”
周泽楷顿时呆住，他连女人的腿怎么放都不知道，拿什么性感？
摄影师一看，他一句话把人彻底说没了状态，立刻改口：“右手搭到左扶手上，看左边灯柱，慢慢转身……别太直挺挺的，对，含着点胸口……”
周泽楷牵线木偶似的依言照做，把头侧过去看灯柱，脑子里懵懵想着性感的问题，突然听到摄影师爆声大叫：“张语惊！”
周泽楷吓一跳，下意识回头，与此同时，啪啪几声快门的脆响。
“漂亮……”摄影师笑着低头翻看拍下的照片。
这一回头的神态，猫似的机警极了，面无表情，目光几乎透着敌意，却又矛盾的带了一点惊慌的脆弱，勾得人心痒，摄影师看得吹了个口哨，“真女神啊！”
被吓懵的女装大佬：“……”
张语惊拍片是什么样？气场强，个人气质更强，对应该在镜头前展现出什么姿态自有主张，除了电影片场上的那些名导大导，一般人指挥不动她。
拍个平面，对着张语惊本人爆喝一声试试？她很清楚这些摄影的小花招，根本不会理你。
虽然不知道张语惊出了什么状况，但运气真好，堂堂影后任人摆布，想怎么就拍怎么拍，摄影师美滋滋的招呼，“我们继续……”
“等等。”
在旁看了半天的经纪人，脸色沉沉的出声打断，对着灯光下的人招手，“来。”
都觉得影后今天各种不对劲、都不敢言语，但这位爷可不怕她。经纪人一开口，摄影立刻暂时停了下来。
现场工作人员预感到一场腥风血雨，神仙打架，说不得会是谁制裁了谁，很有眼力劲的当做无事发生，安静各忙各的事，谁也没往两人身上看。
可惜周泽楷不是张语惊，神仙打架是没有的，不存在的，要对付经纪人他根本毫无头绪，脸上表情是呆滞的，慢腾腾从高脚凳挪下来，走出炫目的灯光，走进了昏暗角落里。
经纪人上下扫他一眼，没表情的看住他的眼睛。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