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欢喜(1 / 1)

腊月寒冬,北风凛冽,鹅毛大雪飘洒,地面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直响,天气阴沉,压在心口,让人难以呼吸。

此时厂督府的下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身着玄色蟒服的男人端坐在书案旁,手执书信,凤目阴沉,男人薄唇微抿,周身散发出来一股寒意,竟比那天还冷上几分。

范延匆匆而来,连披风也来不及解,急急道:“主子,景王怕是动手了,暗卫传来消息,说景王今日带着那个女子去了后院,而且带了极久,如今还未出来。”

宗炽眉眼一凝,冷脸将书信扔进碳鉴中,心口一紧,带着暗卫直往景王府而去,他刚到景王府,红色绸缎喜庆无比悬挂在门外,到底给这个冬日添了几分生气。

男人眼底露出嘲讽之意,面若寒冰,手里紧握着绣春刀,站在阴影中,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修罗一半。

他看着周围人群,正要潜入景王府,便听得一旁路人惊道:“你们看,景王府那处怎么有烟?”

“你怕不会是看错了吧?今日可景王府的大喜日子,也许是后厨忙活,烟大了些。”

宗炽闻望去,便看到景王府上空又些许浓烟,瞧着像是起火,他想起范延那番话,暗道不好。

“主子,那处、那处正是地牢!”范延话音刚落,宗炽身影一片,已经消失在拐角,他急忙带着暗卫跟了上去。

景王如今势力强大,主子就算得陛下重用,也不可能硬闯景王府,而且那个女子的身份又极为特殊,不然主子何至于如此小心翼翼?

宗炽身影潜入夜色中,犹如鬼魅一般往景王府地牢而去,他苦心寻了那处已久,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找到,原本正在布置救人,谁曾想今日景王竟会过去。

他趁着夜色进了景王府后院,顺着小路一路躲避,不远处上人来人往,只要是有心人便能能察觉府内有异常,可景王府压根并未有人前去查看,瞧着像是精心策划好一般。

宗炽心急如焚,飞身往地牢的方向而去,他刚到地牢附近,便看到有两个婆子守在门口,接着景王扶着一个女子从地牢中走了出来。

景王小心翼翼护着怀里人,冷冷吩咐婆子道:“注意看着此处,若有人问,便说不小心走火了,别惊动他人。”

“王爷,她会不会死?”景王怀里的女子面上显现担忧之色,看着面目和善,实则内里阴暗无比。

“哼,本王巴不得她死了,她敢冲撞你腹中胎儿,便是自寻死路。”景王说罢,温柔看着女子,两人携手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离开后,地牢门口突然窜上一股浓烟,隐约可见里头火焰闪烁,此时那两个婆子朝着地牢方向啐了一口,便张扬而去。

宗炽眼底戾气翻涌,凤目阴暗,他定了心神,朝着地牢跑去,此时范延在身后道:“主子,那处已经着火了,您如今进去一定会受伤啊!”

男人恍若未闻,将身上披风打湿,便只身进入火中,他一进地牢,映入眼帘便是她躺在地上,熊熊火焰将她围在其中,灼热感扑面而来。

女子衣衫褴褛,浑身是血,胸前赫然插着一把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地牢的出口,眼底尽是悔恨交加。

“岁岁!”此情此景犹如一把利刃,直直刺入宗炽心里,他双目龇裂,大步跨过火焰,飞扑到女子身旁。

宗炽俯身将人抱在怀里,女子此时已经奄奄一息,脉搏微弱,她好似察觉到他的到来。

他看着她瞳孔微动,想要伸手抓住自己的手,然而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后,她无力垂下脑袋,整个人软软躺在自己怀里。

宗炽伸手去探,女子已经没了呼吸,他看着少女的眼睛,原本清澈明亮,然而如今却已经毫无生机,瞳孔涣散,显得空洞无比。

男人心中剧痛,他俯身吻了吻她的眉眼,伸手将她眼睛闭上,双目映着火光,赤红无比,他冷声道:“岁岁,我一定为你报仇。”

宗炽摘下佛珠手钏戴在女子手腕,这佛珠手钏开过光,就算是死,他也不愿她受苦。

男人敛了思绪,抱着怀里人,起身向地牢外走去,此时一旁的木头突然脱落,朝着他直直砸开,他紧抱怀里人,往身后一躲,谁知一脚踩空,便往下坠落。

他猛然睁眼,环视周围,才发现自己做梦了,宗炽起身,屈着长腿靠在榻上,看着烛火摇曳,长舒了一口气。

那个梦就好似真的一般,小姑娘死气沉沉躺在火海中,遍体鳞伤,毫无生气,宗炽心里如同压了石头,几欲窒息。

他口舌干燥,便起身下榻,走到桌上倒水,此时戴在腕间的佛珠手钏显露出来,宗炽微顿,想起了小姑娘前几日对他说的话。

“可它对我来说,却极为重要的,重要到一定要亲自来,方才心安。”

不过是一串佛珠,为何会让她如此在意,如今一想,徐鸾凤从离开景王府到恢复公主殿下的身份,一切看似理所应当,然而深究起来。

从一开始在戏楼相遇,小姑娘掉了荷包,会不会早就知道荷包有问题,所以故意而为?

继而便是她去了禄鼎书居,一个处在深闺的少女竟会知道鹤昼,而且还以景王的把柄进行交易,根据自己对她的了解,小姑娘绝对不曾接触过江湖中人,何来得知禄鼎书居的交易?

宗炽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想起山恩的对他说过的话,以十坛樱桃酒,换那个梦里的秘密。

“范延,备马。”宗炽沉着眉眼,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他换了一身衣袍,去马棚牵了马一匹马,披着晨光往青山寺而去。

被人记挂在心里的徐鸾凤正在睡梦中,手里紧紧握着颈间的佛珠,睡得极熟。

云瘦推门走了进来,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锦被,知道徐鸾凤这是又踢被子了,她走过去拾起锦被,将少女裹得严严实实。

徐鸾凤睡得极为安稳,小脸粉扑扑的宛若春日的蜜桃,一头稠密的黑发铺洒枕间,衬得少女眉眼越发灵动。

云瘦笑着摸了摸徐鸾凤的脑袋,细心替徐鸾凤盖好被子,又换了香灰,便掩了门出去,此时窗子被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跳了进来,直往少女幔帐走去。

男人隔着重重叠叠的幔帐,能隐约看到少女玲珑曼妙的身影,他静静站在一旁,听着她平稳温和的呼吸声,心里大定,心中百感交集。

此时沉睡中的少女翻了个身,低声呓语道:“宗炽,别走。”

宗炽闻言,心里微顿,以为是徐鸾凤醒了,温和道:“殿下,臣就在此处。”

他说完话,室内便是一片寂静,宗炽掀起幔帐,才发现小姑娘说了梦话,樱唇轻启,瞧着可口极了。

男人满眼宠溺,坐在少女身侧,伸出大掌握着徐鸾凤的手,心里无比庆幸,不同于那个梦中,少女浑身冰凉,合目长眠,再也没醒来。

山恩大师说的那个梦,言明了少女的前世今生,让他惊诧,虽不敢信,可却同少女言行举止契合,他想亲自问问她,是不起确有其事。

若是真的,那他就是拼上性命,也要灭了景王府,他无法想象,徐鸾凤如何度过那段艰难的日子,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毫无尊严可言。

景王不仅诛心,还亲手杀了徐鸾凤,他想安稳度世,那就去地狱罢。

“岁岁,小傻子。”宗炽眼底万分柔情,温柔抚上少女的眉眼,今生还长,往后的岁月,就由他为她遮风挡雨。

徐鸾凤听得动静,不由皱了皱眉头,微微睁眼,便看到身旁坐了一个人,她揉了揉眼睛,细细一看,原是宗炽。

“你怎么来了?”少女睡意朦胧,带着软糯的鼻音,小脑袋乱糟糟的,看着可爱极了。

“昨夜做了梦,心里担心,所以便来了。”宗炽嗓音低沉温柔,落在少女耳畔,眼底尽是宠溺之意。

徐鸾凤看着眼前男子俊美的脸,心里一暖,小脸微红,呆呆愣愣,伸出小手抓着宗炽的袖子,鬼使神差道:“今日我们一起出去看花罢,听闻城郊的桂花开了。”

“好。”男人温和笑道,握住徐鸾凤的手,缓缓摩挲着,盘思着如何开口。

徐鸾凤见宗炽情绪有着低落,心里疑惑,坐起身道:“你做了什么梦?”

宗炽抬眼对上少女的目光,思索再三,方才开口将那个梦全然告知,最后叹了口气,沉声道:“岁岁,我不知这个梦是真是假,然而心却如锥心刺骨一般痛。”

徐鸾凤眉间笑意微凝,她看着男人眼底的询问,心里极为复杂,她并未想到,宗炽会做这个梦,关于重生这等奇异之事,真的会有信么?

她犹豫再三,有口郁气生生堵在心口,她垂首看着男人腕间的佛珠,笑道:“宗炽,我若说死过一遍,如今得以重生,你可信?”

徐鸾凤话音一落,宗炽心里一刺,痛感便去潮水一般涌来,夹杂着愧疚和后悔,娇软瘦弱的少女,心里竟然存了这样沉重的心事。

他自诩喜欢她,可却从未真的深想,若前世他并未退步,徐鸾凤何至于被人害得那么惨?

“岁岁,我信,前世若是我出手,景王便不会得逞,对……”宗炽还未说完,就被徐鸾凤摇头打断。

徐鸾凤看着男人眼底的痛意,心里一阵暖流涌出,她伸手抱住他,软软笑道:“前世之痛,让我惊醒,无关你,那也是我自己的劫难。而且若非如此,我今生就不会遇到你了。”

这个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得以重来,不是所有人,都会反悔的机会,她能得此契机,已经是万幸,能借着这个契机遇到宗炽,已经是奢求了。

“殿下,今后臣一定护好你,不让人欺你半分!”宗炽和徐鸾凤抵着头,两人对视,他看着少女温柔的笑意,情话如蜜糖,让他不由耳尖泛红。

“宗大人,请多关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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