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1 / 1)

闲话家常,酒足饭饱,这一顿重阳小聚美满人间。饭后,宋世良大发慈悲,给她姐弟二人留了独处的时间,而他就坐在别院门外的墩子上遥望远山红枫翠景。

不知不觉,西边的山头霞光似火,斜晖脉脉,秋天的傍晚来得又凉又快,阿琅心里牵挂着另一个人,她必须走了。

“阿玕,我要回去了,以后若有机会,我再来看你。”今日亲眼见到阿玕过得衣食无忧,茁壮成长,她便也彻底放下心来。

“阿姐,你都逃出来了,为何还要回去自投罗网?”阿玕以为她被东厂监/禁,是宋世良趁着重阳节公孙怀把重心放在宫里才救她逃出生天,不明白为何她还要回去。

阿琅蹙眉,她千叮咛万嘱咐,叫宋世良替她保守秘密,没想到还是把她尴尬的处境都告诉了阿玕。

“傻孩子,东厂是什么地方?你我连锦衣卫都斗不过,难道还要跟东厂斗么?今日我若不回去,往后咱们几个全都没好日子过!”东厂再可怕,她也想要留在公孙怀身边。

“宋大哥会保护我们的!”阿玕异想天开道。

不知道宋世良给他灌了什么**汤,也就几个月,他就被宋世良收服了。

“你就这般急着回去?”宋世良倚靠在门框上,斜晖落日洒在他周身,像是从火光中走来。

阿琅抛下阿玕,走向宋世良,坚定地点头:“烦请宋大哥送我回去。”

“若我说‘不’呢?”他环抱着双臂,目光炯炯地与她对视。

“宋大哥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今日之事将会带来什么后果。”阿琅并不执拗,也不与他硬碰硬,她自有说服宋世良的信心。

锦衣卫的势力远在东厂之下,大多数人都已归顺东厂,他宋世良就算与东厂势不两立,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斗不过公孙怀。

即便他把她从提督府拐走,也逃不过东厂的搜捕,一旦公孙怀发现她人不在,只要他下了决心,就一定会找到她,哪怕是天涯海角。

只要她还有利用价值,公孙怀就一定不会放过她。

宋世良紧紧盯着她,她身上这份倨傲的神情一点也不像个弱女子,她看着柔弱娇小,胆子比谁都大,做事也理直气壮,看似委曲求全的人,实际上也在为自己步步为营。

“走吧。”宋世良拗不过阿琅,妥协了。

当然,他把她带到这里只是为了让他们姐弟团聚,并无打算强留至此,可她若不想再回去,他也会义无反顾护她周全。

他承认,以他现在的势力根本斗不过阴险狡诈的公孙怀,可是假以时日,他一定会重振锦衣卫往日的威风,铲除所有的邪恶势力,还天地一片清明。

只是公孙怀此人脾性捉摸不定,对待阿琅却实属特别,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该是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所以才放心她继续留在公孙怀的身边。

“好好照顾自己,阿姐走了。”阿琅握了握阿玕的双手,继而撒开手,不再回头。

阿玕眼看着她再回狼窝,心里千般怨恨,可他羽翼尚未丰满,只能乖乖听话,伺机而动。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若他没有为了钱财把自己卖给顺昌伯府,也就没那么多事了。可是她是他唯一的阿姐,家中破落,哪里来的钱给她治病,他只能病急乱投医,走上了这条不归路,陷入死局。

*

宋世良把阿琅送到内城的时候天色早已沉了下来,天边一轮弯月如镰刀,陷在淡淡的云层里,刀刃隐隐发出森冷的浅色蓝光,就像宋世良腰间的绣春刀。

今日他休沐,没有穿官服,腰间自然也没有佩刀,就如寻常的公子哥,轻装上阵,但也难掩其飒爽英姿。

城门的守卫兵是刘顺谦的人,借着火把认出了马背上的指挥同知宋世良,明面上对他仍是恭恭敬敬:“卑职见过宋大人。”

宋世良“嗯”了一声,没有下马,正要进城门,两名守卫却没有让道,他不悦道:“怎么了?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不开城门?”

其中一名守卫上前一步,道:“不是卑职不想开,而是卑职们得令入夜之后封锁城门,任何人不得进入,对不住了,宋大人。”

“得令?得谁的令?”宋世良身子前倾,眯了眯双眼逼问。

“这……”两名守卫互看一眼,似有口难言。

宋世良不耐烦道:“快说!”

守卫这才告诉他:“是刘大人的令。”

“刘顺谦?”宋世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原来这个刘顺谦一直盯着他,只是长久以来他们都不曾正面交锋,如今是受了谁的意,可想而知。

宋世良回头看了眼坐在他背后的阿琅,耸耸肩道:“不是我不愿送你回去,你也看到了,有人故意刁难,这下好了,咱们只能回庙里陪伴青灯古佛了。”

“你仇家似乎不少。”阿琅不急不缓,调侃道。

“哪里哪里,仇家再多也多不过东厂里头那位,尚且应付的过来。”宋世良挠头搔耳,与阿琅唱起了双簧,看得两名守卫一愣一愣。

阿琅望了眼天边月色,都这么晚了,关闭城门实属正常,他们并非在城外办要务,守卫不过是尽忠职守,做了该做的事。

只是东厂的人迟迟没来找她,又是为何?公孙怀……不要她了吗?

“大不了在这儿露宿一夜,天一亮总会开启城门。”她仍心存希望,留在原地他可以更快找到她。

“那我宋世良就舍命陪君子,我不介意你靠着我睡。”他笑得不甚正经,阿琅已先一步下马走向城墙根,那里风小,勉强可以撑一晚。

宋世良挑了挑眉,吃了闭门羹,又被泼了冷水,真是好惨一男的。

“你们把门看紧了,千万别打瞌睡,若是让什么人溜进去,丢了差事是小,丢了脑袋我可帮不了你们。”胡闹归胡闹,严肃起来他还是锦衣卫的指挥同知,手底下的人不比刘顺谦的人逊色,要杀要剐,他随时奉陪。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宋世良的名声他们自然知道,他的话也听得明白,是故意说给下令的人听的,他并不惧怕权势。

说完他撂下人从马上一跃而下,牵着缰绳栓在安定门外的大树底下,拍拍双手,撩开曳撒裙襕,与阿琅一同席地而坐。

见此情形,两名守卫交头接耳,一时手足无措,都是厉害的主儿,谁都不敢得罪,不得法,只能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睁大眼睛盯着四周的动静。

更深露重,秋风阵阵,凉意钻进了骨子里,阿琅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环境,她缩着身子,贴着墙根,睡得安稳。

宋世良生怕她受寒,脱下上袄披在她的身上,她不愿他靠得太近,他偏偏要挨着她,也只有在睡梦里,她不会抗拒。

这两人就这样露宿在安定门外,看似凄惨,却也叫人羡慕。

“督主,您真的不管阿琅了么?”城门内停着一辆马车,下钥前就已停在那里,公孙怀就在马车内,曹元亨一路跟着他。

原本结束了宫中的要务他便打算回府跟她一起过节,谁知道府中来人上报阿琅没了人影。东厂长时间监视宋世良,是他带了人走,去了香山。

重阳佳节,他们姐弟团聚他并不阻拦,只是等了那么久,他好像失去了耐心。等待是他最擅长的事,可是这几个月,他的耐心不再听他使唤似的,他开始焦虑、不安。

“没在申时初前回来,理应受罚。”他的声音无波无澜,曹元亨却了解他,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风平浪静。

“小孩子贪玩是天性,虽然擅自离府是他不对,可他还知道回来,证明他还懂些分寸,这更深露重的,您一直候在这儿也不是个法子,别忘了您还受着寒……”曹元亨替阿琅说话,却也担心公孙怀的身子。

连日的操劳外加天气转凉,他着了风寒,喝了药虽有好转,可若在这守上一夜,怕是要死灰复燃。

“让人开城门。”他终究对她狠不下这个心肠。

曹元亨“嗳”了一声,麻利办事,城门开启的那一瞬间,马车的门也开了,公孙怀下了车,缓缓走向城门。

“督主……”曹元亨心领神会,命人让开了道,静悄悄的夜晚更安静了,所有人噤若寒蝉。

穿过高深的券门,露出更加幽深的夜色,未等守卫兵抱拳行礼,他一个眼色使出,便有人引他走向东面的墙根。

夜色中两个人依偎在一起,是一副刺目的画面,他不想多看。

纵然宋世良双目紧闭,但只要一有人靠近,他便立马机警地睁开双眼,四目相对,眼前是冰冷如霜的一张脸,黑暗中透着森冷的寒光,美艳却如毒蛇。

“什么风把督主您老人家吹到这儿来了?”宋世良勾唇嘲讽道。

公孙怀温和一笑,道:“宋大人擅闯我府第把人劫走,不知是何用意?”

宋世良愣了愣,转而道:“督主把人看牢了,宋某自然劫不成,只不过她自愿跟我走,督主您想拦也拦不住。”

公孙怀道:“今日有劳宋大人照顾阿琅,夜深了,她一个孩子不便露宿在外。”

“不是你把她锁在门外的么?”宋世良讥笑道。

公孙怀不再搭话,撇开他,走向阿琅,在她面前蹲下了身子,伸手一揽,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宋世良没有阻拦,像看好戏似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而阿琅丝毫没有因为他们的争锋相对而有苏醒的迹象。

“督主最好把她看紧了,否则下一次,宋某决不会再把她送回来!”宋世良在公孙怀的背后信誓旦旦地说。

公孙怀头也不回道:“没有下一次。”说着,他抱紧了手上的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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