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1 / 1)

阿琅最听公孙怀的话,让她不穿女装就不穿。在外人眼里,她仍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与丫鬟采荷关系亲密。

除夕那夜采荷真是吓得不轻,以至于一整晚都没睡安稳,过了一个心惊胆战的年。好在正月初一阿琅给她拜年,转达了公孙怀的意思,采荷才定下心神。

兜兜转转,到头来她们做的一切全都瞒不住公孙怀,更不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小心思了,踏踏实实、勤勤恳恳地干活,或许将来还有出头之日。

过年的热闹气氛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元宵节。元宵佳节,甚至比除夕元旦更加繁闹。尤其是夜幕来临后,张花灯、放烟花、燃爆竹,还有杂技表演,锣鼓喧天,香车宝马,人声鼎沸。

而皇宫里,不像寻常那样冷清,学起了民间习惯,各宫张灯结彩,皇极门前搭鳌山灯棚,空旷的广场放起了烟火花炮,甚至还有舞狮队伍,长廊底下的宦官们脸上涂着浓重的油彩扮种种戏文,还有人表演杂技百戏的。往来人群,又有不少货郎担,手推车出售小玩具灯彩物事,与那《清明上河图》中的一式一样。

皇极门下,张着黄油绸幄帐,下设宝座,皇帝穿着一件淡赭黄袍端坐在上面,眉目清隽,容光焕发,目不转睛地台下表演。看到精彩之处,他会忍不住拍掌叫好,让这一切看上去趣味盎然。

公孙怀站在远处看着皇帝在宫中行乐,在这笑容底下藏着一份深刻的寂寞无聊,坐上了龙头宝座,就注定要成为孤家寡人。

皇帝在人群中望见了公孙怀,热情地向他挥了挥手,这仪态看上去真不像是九五之尊。

在这个充满欢声笑语的佳节里,公孙怀为他带来了一个可怕的消息,他心中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趁此机会再浇上一盆油,那么他就可以顺利地进行他的复仇大计了。

“臣见过皇上。”

“朕让大伴查的事儿如何了?”公孙怀人一来,其余闲杂人等便自觉退避三舍,只留皇帝和他单独相处。李镇一面笑着看杂耍,一面定下心神听公孙怀回应。

公孙怀弯了弯腰身,凑到李镇耳边道:“兹事体大,皇上当真想知道真凶是何人?”

李镇一向听从公孙怀,只是高美人一死,他性情大变,早没了耐心:“大伴快说!无论谁是背后主谋,朕决不轻饶!”

公孙怀略垂了垂眼,伸手挡住口型,缓缓吐言道:“是太后她叫人买通了钱选侍身边的嬷嬷,在穴位上动了手脚,才致使钱选侍小产,至于高美人送去的养生粥的确被人动了手脚,也是那位嬷嬷。”

李镇握着宝座扶手的十指猛地掐紧,他怎么都没想到他那残忍的母亲为了对付高美人,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不放过!

“那位嬷嬷人现在何处?”他强忍着愤怒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声音。

公孙怀道:“经过东厂严刑拷问,如今只剩下半条命,皇上可要当面审讯?”

李镇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他没有怀疑的理由,这些年,他母亲犯下的杀戮难道还少吗?勾结王有吉矫旨篡位,他这个皇帝宝座坐得一点也不安稳;下令火烧坤宁宫,对范皇后母女赶尽杀绝;把持朝政,把她看中的人选安插在他的身边,稍不满意,就秘密处决……种种恶行,天理难容。

可她毕竟是他的母后啊!这些年他宁愿当一个昏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岂敢公然与他母后对抗,牺牲了那么多人换来的皇帝宝座,他每一天都如坐针毡,若不是李氏江山后继无人,他早就退位让贤,做他自己喜欢的事!

“太后做这么多,无非是为了保住皇上的皇位,无论如何,她都是您的母亲。”公孙怀眯着狭长的凤目,嘴上说着公道话,只是他所说的每句话都违背了良心。

太后确实买通了钱选侍身边的嬷嬷,可是那碗养生粥却是出自另一人之手,他不过是添油加醋,让这把火烧得更望一些罢了。

“母亲……呵,如此蛇蝎心肠的母亲,叫朕如何面对,她不仅害死了父皇,还害死了范皇后和淑姮妹妹,如今又害死了朕最心爱之人,是不是有一天,大伴不让她称心了,还要对付大伴呢?”愤怒转化为悲伤,他以大袖掩面。

公孙怀看着他长大,多少有点情分,小皇帝心中的悲伤他也感同身受,若不是小皇帝与他同心,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李镇消沉的这段时日,他身边的太监纪申为了在太后面前邀功,想方设法让皇帝打起精神,听信道士妄言,寻来使人亢奋的丹药,幸得公孙怀及时发现,通知了太后,才让李镇免遭荼毒。

要知道这些丹药可迷人心智,前朝曾有帝王受妖道蛊惑,服用丹药而暴毙,留下惨痛教训。有人想害皇帝,太后大发雷霆,直接将纪申推出午门杖毙。

“臣贱命一条,不足皇上挂心,只是皇上命臣彻查高美人死因,如今真相就在眼前,皇上心中可有什么打算?”公孙怀看李镇脸色,哀伤之中充满无可奈何。

“朕……也不知道。”他想大义灭亲,可是话到嘴边,他又当起了缩头乌龟。

他才亲政不久,根基不稳,就连他的大伴也要靠着他母后的权势为他办事,稍有差池,他们就会走向绝境。

公孙怀直起了身,没有置喙,这也是料想到的结果。

对付刘太后,不急于一时,还需要步步为营,逐一击破。如今见他们母子反目,他便多了一份胜算。

“只是今后发生什么,朕都不会再过问。”

言下之意,无论公诉怀做什么,他都会默许,包括对付他的母后。

公孙怀不再回话,就在此刻,爆竹一声巨响,“噼噼啪啪”的鞭炮也此起彼伏地在不远处叫嚣着,如此时李镇的心情剧烈地蹿跳。

一个窜天猴凌空而起,落在九霄云层轰然炸开。

当所有人抬头仰望夜空上的火光时,一串凌乱的脚步来到了公孙怀的身边,是曹元亨,他面色焦灼惶恐,公孙怀皱了皱眉,似有不祥预感。

曹元亨见过皇帝之后,朝公孙怀使了个眼色,公孙怀转身道:“皇上,臣府中出了点事儿,需要回去处理,请皇上恩准。”

他让曹元亨守着提督府,如有异动需马上进宫禀报。

李镇随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曹元亨站出来道:“回皇上话儿,邻家烟花爆竹放到了提督府的屋檐上,烧了个屋顶,督主府上人不多,都是些妇孺之辈,这会儿都乱了套,央求着奴婢进宫请督主回去做主呢!”

“可有伤着人?”皇帝虽昏庸,但也良善,晓得关心公孙怀府中人员安危。

曹元亨答道:“托皇上洪福,无人受伤。”

李镇点点头,“朕瞧着天色也不早了,该叫这些人都撤了,既然大伴府上出了事儿,便先回去照看一下罢。”

公孙怀心系府中那一位,便也没与皇帝多绕弯子,欠了欠身就随着曹元亨离宫而去。

回去的路上公孙怀才细问曹元亨:“府上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曹元亨跟上他紧急的步伐,道:“阿琅和采荷走散了,元亨已派了几个可靠的人去找,事关重大,便想着进宫来禀报您一声……”

今日元宵,人们呼朋引伴上街看花灯,公孙怀却要进宫当差,无法陪伴阿琅,可他又不忍她独自留在府中而错失良辰美景,就让采荷陪着她上街看花灯,再让曹元亨派人盯着,没想到曹元亨把差事办砸了。

公孙怀心急火燎,曹元亨惶恐不安,“元亨办事不利,但凭督主发落!”

“当务之急先找人,其余事容后再议。”公孙怀冷着脸道。

阿琅失踪,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宋世良,毕竟在这京城里,认识阿琅的人并不多。可今夜是宋世良当值,他在宫中巡逻,不可能劫持阿琅。

“据采荷所说,当时一群人挤着去看烟火,她们原本走在一起,突然被人群冲散,后来便找不着人影儿了,不过督主放心,阿琅他机灵,定是躲在哪儿自个儿玩去了,不会有事的。”

曹元亨本想缓和气氛,不料弄巧成拙,他身上的肃杀之气愈发明显,“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和你手下的人都提头来见!”

曹元亨错愕,这么多年,他跟着督主一起披荆斩棘,再大的事儿督主都没拿他出过气,唯独这一次,他受到了心灵的冲击。不过他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若阿琅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自刎谢罪。

“是!元亨就算是搭上这条命也一定会把人给找出来!”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早已视死如归。

可是回到提督府才发现他们的担忧和焦虑都是多余的。阿琅早就回到了府中,她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公孙怀没吓着倒把曹元亨吓了个半死。

一个晚上连续受到惊吓,曹元亨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阿琅见曹元亨吓得面如死灰,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曹公公您也太不经吓了,您瞧督主,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这就是气魄!”损曹元亨的同时连着夸了公孙怀一番。

“你去哪儿了?”谁知道他非但不领受,还用冰冷的语气质问她。

他好像在生气。

“我跟采荷上街看花灯了啊。”阿琅摘下面具,展露笑颜。

“采荷与你走散了。”他依旧沉着脸。

“哦,对,没想到京城的花灯会这么热闹,真的好多人!我和采荷被人冲散了,我还找了她许久,可怎么也找不着人,我就自个儿先回来了,心想她若找不到我总该会回府。没想到她还比我早一步。”她看公孙怀脸色不好,想到回府后采荷与她说的事。

采荷以为她被人掳走,匆匆忙忙告诉了曹元亨。曹元亨进宫禀报公孙怀,结果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她怕公孙怀为此动怒,就戴上面具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找点乐子缓解一下气氛。

但是,好像失败了。

得知是乌龙事件之后的曹元亨摸着自己弱小的心脏默默地退了下去。

此地不宜久留,好不容易保住了一条命,再待半刻他就真的要小命不保了。

人都走了,误会也都澄清了,可是公孙怀的脸色依旧没变。

这下轮到阿琅头疼了,她得好好想个办法哄哄她的督主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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