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暖(1 / 1)

碧云寺的生圹在公孙怀的监管之下顺利地造了起来,因是在原有的建筑之上进行改建和扩建,从施工到竣工,只花了两年多的时间。

崇德四年,阿琅十九岁了,朝中的大臣又在琢磨长公主的婚事,驸马都尉的人选也都筛选了好几轮,阿琅不操这个心,自有人会为她操心。

茶余饭后,采荷还会拿打听到的小道消息与她消遣,“户部左侍郎孙继明推荐的驸马人选是一个叫刘炤的人,听闻此人年轻力壮,仪表堂堂,可惜是个秃子,身世也一般,父亲是个小兵,母亲是二嫁,大臣们就此人的身世争得面红耳赤,皇上自然想给你找个好驸马,可先祖有训,又不能找太好的,结果就找了这么个人!若真嫁了过去,连根头发都没有,还怎么结发为夫妻!”

采荷一面说,一面笑得前仰后翻,阿琅像听故事似的,反倒津津有味,“秃子总比病秧子好,你瞧前两天梁天宝推选的张国柱的儿子,一副短命相,嫁过去还不得守寡?”

“这缺德的梁天宝,定是收了贿赂要促成一桩哑巴婚!幸好有督主把关,好好收拾了他一顿!”

梁天宝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手上的权力不比司礼监小。御马监与兵部及督抚共执兵柄,掌管兵符,这两年有崛起之势,立志要与司礼监在内廷分庭抗礼。

不过只要有公孙怀在,这梁天宝还不敢太放肆。本来收了钱替人办事司礼监不会管得太宽,哪里知道这事儿被司礼监的掌印记恨上了,在皇帝面前多言了几句,梁天宝被撤了掌印的位子,打发到底层养马去了。

收拾了一个梁天宝,又来了一个孙继明,公孙怀为她的亲事怕是已经焦头烂额,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我在这些内外大臣的眼里也不过是个供他们相互获取利益的筹码,他们讨了好处就睁眼说瞎话,哪里真正顾及我的终身大事,可我不恼,总有人会为我遮风挡雨。”阿琅一想到公孙怀,快乐就溢于言表,根本来不及愁眉苦脸。

“大臣们的举荐轮番上阵,就跟流水席似的,督主总不能个个都能把关,阿琅,你真要一直等下去么?”这都崇德四年了,到了她这个年纪,早该嫁人生子,可她还守着一个不能轻易暴露身份的人,采荷愈发替她感到不值。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采荷对公孙怀的敬畏之心渐渐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她更在意阿琅的一颦一笑,还有她的终身。

每一回她都告诉自己,她们是好姐妹她才会产生这种异样的情绪。

“当然要等,我答应过他的!”而阿琅一成不变,依旧期盼着三年后的那个约定,“倒是你,也有十八了吧,我看也得给你寻一个好驸马!”

采荷尴尬地笑了笑,“千万别,没得又是秃子瘸子病秧子,我只是个外姓公主,挂个名罢了,哪用得着大张旗鼓找什么驸马。”

她从未想过嫁人,这个公主也不愿当了,一直做她的丫鬟多好。

“说的什么胡话呢,你这公主也是皇上写在圣旨上昭告了天下的,赐了金册金印,难道还不想认啊?”阿琅觉得这丫头真是缺根筋,从没见她在男女之事上放过心思,这些年单单就陪在她身边,见的不是宫女就是太监,也不知她喜欢什么模样的人。

“好了好了,您还是担心您自个儿罢,有您在,总少不了我好处的,不是?”采荷打趣道。

“说真的,你进提督府之前,真没遇到什么让你春心萌动的人么?你不会真想出家当姑子吧?”自打两年前碧云寺归来,采荷就日日诵经念佛,比任何善男信女都虔诚,房里还藏了许多经书孤本。

采荷默了默,不知该如何开口,阿琅却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不行,你若真出了家,我日后还怎么调戏你!”

阿琅期期艾艾,采荷没好气道:“我生来可不是让你调戏的!”

“那你生来是做什么的?”阿琅嬉皮笑脸,没个正经。

她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有多危险,采荷忽然转身,“奴隶翻身做主,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琅也是没想到,采荷这丫头的胆儿愈发肥了,从前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儿,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太阳没出来,雪倒是刚下过一场,阿琅被追着出了门,跑进了雪地,抓起一把雪就往采荷身上丢。

采荷不甘示弱,也抓了一把反击。

一来一回,不知过了几个回合,也没分出个胜负,最后采荷扑了上去,她的身量本就比阿琅高一些,轻而易举就逮住了她,可阿琅力气大,同样是女子,采荷比不过她,追逐嬉笑闹了不小的动静,一回头阿琅就撞进了公孙怀的怀里。

阿琅“哎呀”一声,采荷凝住了笑容,“督主。”气氛一下子比这冰天雪地还要冷上一些。

公孙怀“嗯”了一声,没多看采荷一眼,对他来说,采荷是他府上出去的人,即便脱了奴籍,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也无法改变他的态度。

“呀,你怎么来了?”阿琅回头,但见他绯红的曳撒外头披着一件貂鼠皮斗篷,乌纱官帽下罩着暖耳,还是四年前她亲手给他做的那一副,他好像爱不释手似的,就算这几年给他做了新的,也不见他常戴。

“刚从乾清宫出来,想来瞧瞧你,外头冷,进屋吧。”他垂眸见她双手冻得红通通,心里发紧,他不顾旁人的眼睛,径直抓住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

阿琅心头一暖,像小鹿似的活蹦乱跳,进屋的时候还朝呆愣在一旁的采荷挤了个眼,采荷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有多言,默默地望着阿琅随公孙怀进屋。

进了屋,公孙怀似乎还不太满意,这屋太冷了,又吩咐宫人前来加炭。

“其实我不冷,不用加炭了。”阿琅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毕竟现在财源紧张,朝廷拨给各宫的份例不得不减少,而她这里的红螺炭一直源源不断,她怕后宫的太妃们抱怨皇帝厚此薄彼,心生不满,就把自己的份额让了一些出去,况且她每天都活蹦乱跳的,一点也不怕冷!

“冻成这样了还不冷?”不仅手掌冰冷,就连脸蛋也红扑扑惹人怜惜。

“这还不是在外头打了个雪仗嘛,哪里需要大惊小怪,我又不是陶瓷做的,一碰就碎。”

公孙怀没理她的胡言乱语,把她拉上了南边的炕榻,没多久,宫人在熏笼里加了炭,外面的人也忙着给地火龙烧火,保证这炕榻一直暖着。

“又克扣自个儿的份例孝敬太妃们去了?”他卷了卷袖,倒上一杯热茶递给她。

阿琅嘻嘻一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督主的法眼!”说着扑进他怀里,撒娇道:“我不是还有怀哥哥这个大暖炉么!”虽然他这个人冷冰冰的,身子还挺暖和,每当抱着他,她就足够汲取温暖。

“牙尖嘴利。”他轻哼一声,这丫头又浪费他一片苦心。

朝廷捉襟见肘,内库空虚,今年惜薪司的炭少于往年的三分之一,份例缩减,公孙怀只能自掏腰包,哪里知道这丫头去拿来借花献佛。

这十多年他也从那些溜须拍马讨好他的贪官手里盘剥了不少金银财宝,一辈子不愁吃穿,可是钱要花在刀刃上,若只养她一人,还能惠及子孙后代,若养整个后宫和朝廷,只怕富不过三代了。

“皇上有难处,我总要替他分忧,你不是不高兴了吧?他可是我弟弟,将来还是你小舅子。”

这句话堵得公孙怀哑口无言,他想认皇帝当小舅子,皇帝未必认他当姐夫,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有些吃亏,他需要一笔令他满意的补偿。

此时这屋里就只剩他二人,宫人们都识趣地跑得远远的。

屋里没有爇香,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一下一下挠着他的心头。

北方的冬日很是干燥,他舔了舔唇,渴望着汲取琼浆玉液为他生津止渴。

“你不会真生气了吧?”阿琅心念着阿玕,正喋喋不休,未能察觉公孙怀眼底眸色的变化,直到他俯身靠近,才有了警觉,“你别凶我,我再也不克扣自己的份例了……”

他挑起她的下巴,喘息道:“我凶么?”

“不凶不凶……”阿琅讪讪一笑,他就是看上去不好惹,其实人挺好的,不过现在这眼神,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可能笑一笑会更显得怀哥哥平易近人。”

然后他就真的笑了,不怀好意,阿琅一见倾心,找不着北了。

直到彼此的气息靠近,她才露出了笑意,睁着明亮的小鹿眼睛,盯着他细长浓密的睫毛,内心欢喜。

这么好看的人,她一定要多看几眼才行。

许是感受到她炯炯的目光,公孙怀也睁开了眼,喘息道:“看什么?”

“怀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这话发自内心。

公孙怀轻咳一声,抚着她的眉眼,柔声道:“阿琅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

她展颜一笑,“那我们就是天生一对!”

“嗯,天生一对。”

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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