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1 / 1)

29.

阿黛尔的轻哼戛然而止,她猛地转头看过去,在这一瞬间,脑海里有无数的思绪飘过——

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家里会有陌生的男声在,还刚好在她呆在花园里的时候,对方也在。

也许是对方刚好经过,但总归对阿黛尔来说,这可真是一件让她有些被吓到的事情。

尴尬是有的,但更多的是一种惊吓,但情绪缓过来之后,她也镇定了下来。

她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身着浅咖啡色礼服的男人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阿黛尔可以明显地看到对方眼眸里那种发自内心的真诚的笑,原本尴尬的情绪突然就散去了不少。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看到来人之后稍微松了口气,甚至那种从心底冒出的一点点高兴瞬间就甜过了那点酸涩尴尬的味道。

“杜瓦尔先生,”阿黛尔得承认自己确实放松了不少,或许是她心中笃定,他不会是那种乱多嘴的人,不会说出今天尴尬的小事故又不会让她因为这件事情是被他知道的而不高兴,“早上好。”

“也许是中午了。”杜瓦尔笑了笑,微笑着上前握住了她的手轻吻,阿黛尔心动略动,温热的唇触及略显冰凉的手背,一触及离,明明只是最浅显不过的礼仪,却还是让她忍不住心神晃动。

对方今天穿着得漂亮极了,阿黛尔承认自己一眼就喜欢上了,也许是衣服衬得他人愈发出色,也许是他让这套平凡的衣裳看起来格外精致。

燕尾克拉夫礼服尾端长至膝盖窝略上一点的位置,前襟敞开,扣子未扣而露出里面的基莱,深茶色的克拉夫的领子略高一些,配上里面金线刺绣的白色开司米面料的基莱,看起来配色舒服,整个人也很精神。

脖颈上的白色丝绸克拉巴特系了个简单的宽松蝴蝶结,垫肩没有过分夸张到她无法接受的地步,但又基本能够符合了时人对男性上身着装倒三角健壮审美的需求。

阿黛尔趁机很快地审视了几遍,不得不承认,即使是现代眼光看来有点奇怪的过去的着装,对于好看的人来说也是一样能够轻松驾驭的。

“很抱歉,也许我打扰到您了。”他首先道歉,阿黛尔想了想,决定抹过这件事情。

“不,是我忘记了。”阿黛尔知道可能是珍妮还不熟练工作,忘记把这件事情告诉她了,结果她也没控制住时间,导致他来白露庄园拜访的时候,刚巧遇到了在花园逛了太久时间的阿黛尔。

“额,抱歉……”阿黛尔看了看自己,对他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杜瓦尔十分体贴地侧过了身,视线落在花园里旁边的花丛上,阿黛尔则连忙趁着这个功夫把自己稍微地收拾了一下,主要是把怀里一大捧的花拢一拢,放在她原本不怎么会用上的花篮里面。

“公爵先生约了我一道用午餐,现在距离用餐的时候还有一些时间……”他估计了一下时间,然后解释。

“我在管家的建议下,到花园里走一走,没想到会碰到精灵。”他轻笑了一声,阿黛尔又不由地红了红脸,反正对方也看不见,她什么样的神态都不要紧。

“是我今天比平时呆了更久的时间,”对方的态度很好,她也不好多计较,何况是在一位她很欣赏的老帅哥面前,“我不喜欢散步、逛花园的时候有人跟着我,那会让我失去独自游玩散心的自在感。”

“希望我的存在不会影响到您原本的好心情。”

“不……勉强不算是吧,”阿黛尔开了个玩笑,“虽然被您听到了我的胡言乱语,但因为听众的存在,我这个演唱家似乎变得更加称职了一些,大概可以算是红火了?”

“很好听。”似乎想到她刚才唱的童谣了,杜瓦尔的声音里也多了一丝笑意,“我发誓,我说的是真心的。”

“好吧好吧,”阿黛尔故作无语地叹口气,“在您哄我之前,也许我应该送您一张巴黎歌剧院的入场券,或者您更愿意再包厢里安静地听歌剧?到那时候,您才会知道,现在您的夸奖是多么没有说服力。”

“是这样吗?”他想了想道,“也许您会愿意和莫嘉娜一起去看?”

“不不不,若我想要邀请莫嘉娜,那就是另一件事情了,您想要沾光前往,那必须是另外的价码,当然,我是十分愿意另外请您去看的。”阿黛尔有心观察他的神色,却见他看起来十分平静,虽然笑意未减。

她不相信他这样的聪明人听不懂她的意思,她邀请莫嘉娜一起再捎带上他,那就是友人父亲的关系,但若是她另外邀请他,意义就有些不一样了。

倒也无所谓其他的,她本就对他有些好感,能和一个长得赏心悦目又十分会说话的聪明人一起,想必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

她对年轻男士没有什么心动的,现在认识的人里面,不多的有些好感的正是眼前的这一位。

“好了,请您转过来吧,我不能让您眼前的玫瑰来招待您。”

“哈哈,您是仙子,不能让它说话吗?”他有意玩笑夸她,也明白她是想要略过刚才的尴尬,他接下她的隐藏意思,亦是用玩笑打趣。

被帅哥夸,和普通地被夸奖,那种感觉可是不一样的,阿黛尔的双眸笑得如同弯月,捂着嘴巴故作矜持地道:

“那我得十分遗憾地告诉您,仙子今天不能让玫瑰说话,但您勉强有这个机会听仙子说话。”

“幸好我已经准备好了。”他笑着主动接过她拎着的篮子,阿黛尔也没有拒绝,直接递给了他。

“我想您可以把篮子放在那边的拐角,一会会有佣人经过帮我带回去的。”

“这听起来……您时常这么做?”

他有一些意外,两个人一道并排往前走着,因阿黛尔身上的着装不是很正式,他尽可能避免直视她,阿黛尔察觉了这种体贴。

但礼节上说,她的着装也不算太大的问题,只不过没有穿上参加舞会的繁复礼服,稍微简约了一些,有些贵族小姐和夫人是希望时时刻刻都以华丽的模样展现于人前的,而阿黛尔并不是这样的情况。

“是的,我有时候起的比较早,在花园里散一会步,随着太阳升起,温度上去,我可能会犯困,偶尔会在那边的亭子那里小憩一会,那里一直有我的小毯子和垫子,在花香和清风里微微小憩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不过在午餐之前,我肯定会被叫起,和爸爸一起用餐。”

“您的生活可真惬意。”他十分赞成这样的悠闲生活,“这种闲适的生活真是令人憧憬。”

“可惜您要天天出去忙碌?您的工作很忙吗?”阿黛尔好奇地询问。

“每天出去工作是我的职责,不过莫嘉娜虽然一直在家,却很少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我倒是希望她能够轻松一些,更自在自如一些地生活,别总是被拘着性子。”

“您的回答真狡猾,我问的明明是您,您却回答我莫嘉娜的事情,说真的,我和莫嘉娜早已经是好朋友了,我还答应要给她下帖子请她来白露庄园玩。”

“……那就再好不过了。”杜瓦尔的视线落在她的侧脸上,她若有所感地转头,与他视线相对,两个人皆是微微一顿,不过随即都若无其事地移开了。

“您知道,最近外头有一些传言……”阿黛尔试探地问,“您不介意莫嘉娜与我这样的人交往吗?”

“……”杜瓦尔恍若未曾察觉,只是十分自然地道。

“是在前面的拐角吗?”在得到她肯定的点头之后,他稍微加快了脚步,把花篮放在那边的花坛边上。

“走吧,先生。”

阿黛尔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狡猾的聪明先生,仿佛是在告诉他,回避是没有用的,他是躲不了的。

“作为主人,请允许我带您逛一逛花园吧,反正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一点时间,不是吗?”

杜瓦尔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露出无奈的笑容来,他状似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仿佛真的是奈她不得了,然而嘴角的笑容却始终没有下去分毫。

“好吧,感谢阿黛尔小姐的慷慨善良,看来我是躲不了这个问题了。”

说是带他逛一逛,其实只是两个人一道在花园里散步而已,反正现在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到了花园里精心繁育的花丛旁边,阿黛尔会简单介绍一下花的品种,栽种时间和方式,兴致好的时候,会多说一些。

“关于之前那个问题,”杜瓦尔略一停顿,在她满是好奇的视线里,微微勾唇一笑,“我似乎并没有听到什么对您不好的言论?”

他眉头微蹙,露出一个略带困惑的神情来:

“事实上,就我了解的信息来看,公爵家的小姐,是再合适不过的一位端庄有礼的优雅淑女。”

“我十分高兴莫嘉娜能够有这样一位亦师亦友的贵族小姐领着一道融入巴黎的圈子,尽管她的年纪也不算大,但比起还十分天真、不知事的莫嘉娜来说,裘拉第小姐的优秀远超常人,她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小姐,完全足以撑起一个家族的荣耀,承担得起相应的责任,当然同样无法掩盖的是,她璀璨如同明珠,即使是王后王冠上宝石,也比不上她的耀眼夺目。”

“……”阿黛尔愣了有一会,才在他满是笑意的神色中,跟着笑了出来。

“哦是的,我完全赞成您的说法。”她有意如此回答,随即两人一道笑出了声。

两个人继续在花园里逛着,在已经绕了一圈之后,在出口即入口的地方,两个人极其默契地同时假装走过了。

阿黛尔原本还心头有几分忐忑,她确实想要借此机会和他说会话,多了解一下这位先生,比起从其他人口中得知有关他的各种消息,她更想直观地认识他。

隔了一会,在安静了些许时候后,阿黛尔仿佛倏然想起一般,突然问起:

“您是在政府部门工作?”

“是的。”杜瓦尔应声等候她的下文。

他已经发现她是一位十分敏锐且聪明的小姐了,她的敏锐、此前他已经十分清楚而直观地体会过,但眼下看,她的聪明也让他不由咋舌,叹一句好一位厉害又出色的贵族小姐。

“那么,您是怎么看待英国人要来和我们做生意的事情的呢?”

阿黛尔微笑着停下了脚步,看向他,为防止他再次避过这个问题,她更加直白地补充着。

“请您放心,您的答案我是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的,我就是十分好奇您的回答……记得加西亚伯爵的舞会,您也是在场的。”

她都已经提醒到这个地步了,纵然是杜瓦尔,也不由得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为了我们的经济稳定,尤其是保证我们国家的货币的核心地位和掌控力,我认为这不是一门合适的生意,或者说不是一个平等的适合在现在的我们国家里开展的合作。”在她有些意外的神色里,他毫不介意再坦诚一点。

“这是关乎到国家命脉的大事情,也同时牵扯到了多个……方面。”阿黛尔相信他原本想说的是“党派”。

“甚至可能会关乎到国家……”国家稳定、政局稳定、君主立宪制度的资产阶级根基,阿黛尔完全听明白了他隐藏下的未尽之语。

“结合许多数据信息,我并不认为个人的利益和金钱能够超过国家的荣辱与和平,涉及到国家储备力量的交易,当然需要慎之又慎,再不然,遭罪的就是无数的普通人,他们可没有那么好的抗压能力,我也不希望再看到一次惨烈的革.命。”

阿黛尔在心里叹息,这位先生可真是聪明,不论是避而不答,还是坦诚直言,都能如此完美地拿捏,简直是恰到好处地切中她的命脉。

她不算十分在意的事情,或者说不足以影响到她的事情,他便是蒙混也无所谓,她真的在意的事情,他也能够半分不马虎地告诉她,未曾隐瞒,坦坦荡荡,把所有内容以隐晦的提点或是直白的表达,都能够让她完全领会。

她自己都为两人之间奇怪的默契感到惊讶。

如果他不是这个年纪,她一定会立刻为他疯狂的,尽管她承认,她如今还是为他心动,但理智还足以控制她,不过摇摇欲坠的理智似乎已经要管不住失控的心跳声了。

“至于那些完全荒谬的抹黑,对一位十分正直、善良、爱国的小姐,那完全是无妄之灾。”他的声音略微放低了一些,阿黛尔简直要误会他是想要蛊惑她了。

“我并不想纵容这种对纯洁无辜的小姐的抹黑,所以顺手而为警告了一下某些想要做多余事情的先生,我只希望这位小姐能够原谅一位看不过眼这种事情的先生的‘多此一举’。再说,我对对法兰西的侮辱,也一贯是零容忍的,我也很高兴有这样一位小姐和我秉持着一样的观念,政治上的或是心理上的,我都十分高兴。”

这话一出,等于是直接承认他在这件事情中的作用,阿黛尔于是知道了一个对他帮助巨大的人、杜瓦尔先生,也知道了想要报复或是抹黑她的人里,也有那位被她嘲讽了的英商。

不过因为被他插手其中,所以事情没有因为他们的参与愈发发酵,当然她也不值得他们多花大力气去处理,他们在意的还是生意和金钱。

既然一个告吹了,另外其他的合作,那就不能够错失。

总不能来一趟什么事情都没有办成吧。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该是忙着扯皮其他的事情了。

听杜瓦尔先生的口吻,黄金的事情是没得商量了,除非他们不走国家,直接动用经济手段,和那些私有银行的银行所有者们考量商议,但这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管税收的杜瓦尔先生,一样能够从这方面卡他们一下,毕竟只要是合理合法的生意,没有不过税的,国王也不会肯有人同他的钱袋子里偷钱。

阿黛尔骤然听到了自己好奇很久的事情,又一下子了解到了很多真相,一时有些沉默,消化着这些信息,同时又只觉得压不住那该死的巨大的心跳声。

她得说,尽管只是轻飘飘的一段话,但全部、每一句、每一个单词、每一个标点,都性感得要命!

如果她在现代,有这样一个男人和她说,事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被他解决了,还故意用着什么“爱国”“看不过眼”这样的借口,哪怕不出于情爱原因,她也愿意献给他一个吻表示她发自内心的感谢。

但她现在不能够这么做,她就是心动,就是开心,就是想一个人在房间里大笑,开心得像个小疯子。

无数个小人在他说完之后,就开始在她的心里噼里啪啦地放鞭炮,礼花砰砰砰炸了好多个,许许多多的彩带飘啊飘,只把她心里炸满了绚丽的色彩。

阿黛尔现在就是得意,就是高兴,就是全世界最开心的人!

她的雀跃比清晨的高兴还要盛。

阿黛尔也未曾掩饰自己的好心情。

不过,似乎杜瓦尔并不想要让她继续她现在的心情。

“阿黛尔小姐。”

“嗯?”

“希望我的画作得到了您的喜欢。”

他倏然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眼眸深深地看着她。

阿黛尔最初还没有反应过来,意识到之后唇角的笑容微微凝滞了。

这是杜瓦尔先生在隐晦地向她表达,他已经知道她拿了他留在昂立家客人专用画室里面的压住的草稿画稿。

“……”阿黛尔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有些拿不定注意,随后她试探地开口。

“我……十分喜欢您的作品。”她回忆了一下那幅被她放在房间从最初的时时看时时想,到现在已经压起来,偶尔才会拿出来看一眼的画作。

“我也没有想到,原来当时表姐玛丽安娜的舞会上面……”她含糊了一下用词,没有表示那个人就是自己。

“……还有那样的场景。”

这是实话,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那样自在轻松又好看的神态,但她很高兴他将这么一刻以画作的形式保留了下来,尽管只是一幅比较精良的线稿。

她是不介意他画自己的,哪怕只是他觉得这一刻很美值得捕捉才画下来,而没有其他的意思存在。

“……”

他一直在观察她的神色,听见她的回答,眼里似乎有那么一点意外划过。

随后,他仿佛有些无奈地叹气,慢悠悠地回答道。

“但我仍然觉得,这有几分冒犯了,所以……”他停顿一下,确保阿黛尔已经听进去并且消化了他的言语。

“您认为我该做什么……才能弥补我未经同意画了一位美丽的小姐并且冒失地保留了作品的过错呢?”

阿黛尔唇角的笑容一点点地扬起,心情起起落落,但终于在他的声音里,一点点地变得更加欢快起来:“好吧,这确实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是的,真让人困扰啊。”

杜瓦尔先生十分配合地回答,只等她提要求好让他足够赔礼道歉,表示自己的歉意。

阿黛尔一边笑着,一边思衬,她对他这位彬彬有礼又如此给面子捧着她的绅士是完全没有法子了。

一瞬间,她就在心里做下了决定。

“好吧,我想的是……”

“复活节舞会,您会愿意第一个邀请她跳舞的,对吧?”

作者有话要说:  *

浪漫主义时期的男士着装:一般是夫拉克、庞塔龙和基莱的组合。夫拉克就是燕尾服的早期变形款,在腰部的地方会收束,基莱我的理解是穿在衬衫和夫拉克燕尾服外套之间的类似于小马甲或者背心这样的,扣子从上到下是全部扣紧的。克拉巴特是类似于丝巾的那种脖颈上的装饰。

*

大声告诉我,甜不甜?(你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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