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姑娘……你、你别哭啊……”
柳笑笑眼眶淌下两道血泪，脸嫩的小警察吓得结巴。
他的胆子算大，从酒店免费提供的抽纸巾盒子拽了两张出来，递到女鬼柳笑笑跟前。
只是他忘了眼前这只女鬼跟以往打交道的活人不一样，女鬼也忘了自己是一只鬼。这俩一个敢递纸，一个敢伸手去接。没配合好，导致柳笑笑指尖穿过纸巾，没入小警察拿纸的右手。
被鬼手穿透的一瞬，小警察感觉那部分肌肤生出点难以描述的凉意。
这种凉意不是夏日打开冰箱扑面而来的冷，不是一口雪糕滚下喉咙的冰，更不是冬日积雪透骨的寒，更像是手心触碰一具已经凉透的尸体，尸体温度如蚂蚁噬骨一点点钻入肌肤。
小警察下意识猛地缩回手。
女鬼柳笑笑面露沮丧，眼眶淌下的血泪如止不住的水头龙，哗哗流。
“呜呜呜……对不起，警察叔叔，其实我也不想哭的，但是想到生前的事情我就好伤心……”柳笑笑打算用运动式校服的宽袖子胡乱擦擦血泪，坐在一旁安静闭麦的公良湖给她递了纸。
“你能用。”他温声提醒。
柳笑笑小心翼翼去接，指尖果然能触碰到纸。
小警察诧异道：“怎么你给的她能接到，我给的她就不信？”
公良湖没有正面回答：“这就好比我能看到鬼而你不能，有些能力是天生的，解释不来。”
警察们：“……”
老警察故作咳嗽打断他们的谈话，提醒他们现在还有正事要忙。
女鬼柳笑笑擦干脸上的血泪，勉强将情绪稳定下来，只是声音还带着点儿轻微的鼻音，她的回答相当直白，听得众人鸦雀无声：“因为是她害死得我，我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而已。凭什么她能活着参加高考？凭什么她能跟自己喜欢的或者喜欢她的男生谈恋爱？凭什么她高考不好还能顶替别人学籍去大学，认识那么多朋友？就问凭什么！这些我都没经历过！”
她不知道高考最后百天冲刺有多紧张，不知道大学军训有多累多苦，不知道大学校园生活有多美好，不知道期末考试周有多焦头烂额，不知道写论文写到头秃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找工作有多难，更不知道花自己赚来的钱那种成就感，不知道男女恋爱的甜蜜幸福以及情侣争执吵架的痛苦，不知道婚姻的幸福甜蜜以及婚姻背后的柴米油盐、鸡飞狗跳、家长里短……
不论好的还是坏的，她都被剥夺了参与的资格。
试问——
她凭什么不能找仇人报仇？
柳笑笑说着，眼神露出阴仄之色。
“她扼杀了我的未来，我要了她的性命，这有什么不对吗？”
说起来还是她亏大了。
害死她的人还心安理得、逍遥自在地活了十几年。
柳笑笑跟死者（公良湖前房东）曾是初中三年的同班同学。
按理说二人关系应该不会太差，事实却不是如此。
据女鬼回忆，那时不少同学都以混社会为荣，装扮也故意往流里流气靠拢，他们管这叫追逐潮流。死者在那时候也是“时尚弄潮儿”，想混社会，还找了学校附近的小混混头子当男朋友，跟一帮小混混称兄道妹，俨然是一帮太妹中的“大姐大”。看谁不顺眼就组团找谁的麻烦。
拉帮结派收保护费，混得风生水起。
柳笑笑因为原生家庭的影响，认为只有读书才是出路，打心眼里看不起这帮太妹，但也没有明面上招惹她们。万万没想到她不招惹太妹，却在某天被几个太妹堵在厕所扇了好几巴掌。
领头的太妹就是死者。
“……她说我勾引她男朋友……”
实际上是她的小混混男朋友喜欢□□，而柳笑笑根本不认识那个混混。
被打了的柳笑笑一气之下跟老师告状。
那段时间学校大力整顿校风，拔出萝卜带出泥，死者的太妹团霸凌学生收保护费的事儿都被捅出来，死者也被做了退学处理。本以为风平浪静，谁知道几年之后，高三上学期来了个转校生。这名转校生就是死者，她一眼就认出跟初中老师打小报告，导致她被退学的柳笑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死者就铁了心要给柳笑笑这个乖乖女一个“教训”。
撕课本偷作业、课桌洞放死老鼠、鞋子塞铆钉都是小儿科，跟其他同学造谣柳笑笑初中脚踏七八条船，在学校贴吧造谣柳笑笑是公交车……这些柳笑笑还能忍，她相信谣言止于智者。
死者见柳笑笑跟包子一样好欺负，“教训”进一步升级。
联系以前的太妹团，将柳笑笑骗到厕所，抓她头撞墙壁、用鞋尖踢她肚子、巴掌掌掴她脸、逼迫她舔马桶喝尿、用柳笑笑的课本去沾上一个学生没有冲的屎，再用课本扇她的脸。
柳笑笑反抗她们就打得更狠，用剪刀剪她的衣服、将她脱得干干净净，掏出手机拍照的拍照，录视频的录视频……最后用这些照片视频威胁她敢告状报警，就将它们散播到网上，让所有人看看她是多么肮脏□□的女人，高考也别考了，家人也会觉得丢人彻底放弃她呢……
但这都不是压垮柳笑笑的最后稻草。
“……她把视频分享给其他混混朋友，那些混混朋友就想……她就答应了。”柳笑笑顿了顿，周身萦绕的鬼气不稳定起来，原先可爱平静的面孔变得狰狞扭曲，她颤抖着道，“她威胁我去天台跟我说，让我陪她的朋友……就一晚上，我答应的话，她就把照片视频都还给我……”
柳笑笑当然没答应。
因为她意识到这些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
有这一次威胁，还会有下一次，甚至是无数次，真正万劫不复。
她只有报警这一条路能走。
结果激怒了死者。
死者一怒之下，开口吓唬柳笑笑，说她已经将那些视频照片发到班级qq群、群发给每一个老师，现在班级群同学都在谈论柳笑笑这辆公交车呢……
柳笑笑当时听了就疯了，她不顾一切要跟死者拼命。
但她身形娇小，根本不是人高马大的死者的对手，争执之间被推下楼，啪叽摔死了。
“……这就是我死时的模样。”
女鬼柳笑笑说着露出了死相。
左边头颅骨严重向内凹陷，左眼眼珠子大半挂在眼眶外，原先干净的圆脸挂满红黑色的脓血。
“……警察叔叔，你说我该不该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