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止眨了眨眼,他桃花眼睁的大大的，浅咖色瞳孔里倒映出秦斯焕笑着的脸。
他是被人……亲了？
秦斯焕，亲了他？
“你、你、你……为什么……要亲、亲我。”路止呆呆的仰着脸,嘴巴也张开：“我、我、我……”
他“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来。
反而是把自己急的憋红了脸，一双眸子湿漉漉,透着一股无辜感。
秦斯焕低头笑了一下,路止听着他的笑声,原本平稳的心跳,一点一点的加快。
像要从胸腔里飞出来。
“不翻墙了，我们正大光明的出去。”秦斯焕寻常道：“走吧。”
路止没动，他脚钉在地上，仰头看着秦斯焕,好半天，终于没那么紧张，他问：“你刚才,为什么要、要亲我！”
“我说我喜欢你，”男人下颚线条分明，垂眸时，眼皮上有双眼皮的褶皱,很浅,他黑眸里氲出温柔的色彩,声音也轻，像一阵清风：“我喜欢你,你信不信？”
路止呆住。
喜欢他吗？可是这、这怎么可能！
秦斯焕前几天还想赖他帐不还钱！
秦斯焕在他头顶拍了拍，笑了一下，淡淡嘲讽：“逗你的，你还真信了？”
“啊？”路止又眨了下眼,像一只呆萌的小白兔，非常的惹人疼爱。
“走吧，带你出去玩儿。”秦斯焕没有再说什么，他从围墙边走开，朝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路止咬了咬唇，抬脚跟上去，小声问：“秦叔叔，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男生。”
他不是女孩子嘴中的那种，水性杨花、同时交好几个女朋友的渣男。也不是秦斯焕可以随便撩着玩儿的男生。
“那种男生？”秦斯焕挑了下眉，很感兴趣的问：“是哪种男生？”
路止手指揪住衣摆，他垂着眼睛，“我从来不乱来的，我也不喜欢男生，你如果真的喜欢我，那我只能对你说一声抱——”
“谁说我喜欢你？”男人尾音微扬，似是十分诧异。
路止脚步顿住。
他侧仰起脸，虽然胆怯，却还是问出口：“那你为什么要亲我？”
“小孩儿，”秦斯焕喉结滚了滚，他垂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当你是小孩儿。你小时候，没有被家里的长辈亲过？”
路止挠头想了会儿，“有啊。”
秦斯焕笑容有些苦涩，他屈指，在路止脑门上弹了一下，“你这小脑瓜里整天装的什么？你十岁我就认识你了，在我心里你就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我喜欢你就亲一下你，又没有别的意思。”
“这样吗？”路止蹙了蹙眉，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儿，“可我小时候，你也没有亲过我啊。”
秦斯焕手指收紧，他克制的前倾身子，侧头，在路止脸上轻轻地贴了一下，很快就离开：“那这个就当是补小时候的了。”
然而，他贪心的想，这个吻，就当是路止送他的临别吻。
*
秦斯焕带路止去的是一家射击馆，平时不对外营业，票也买不着。
正是春天，街边的梨花开了满街，路止伸手摘了一朵梨花，放在鼻尖嗅了嗅。
梨花香香的。
路止抿唇笑起来，把那朵梨花放进口袋。
秦斯焕推开射击馆的门，回头对他说：“进来吧。”
路止小步跟上去。
他心里也有点儿接受秦斯焕的解释，他认识秦斯焕时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豆丁，就像路瑶在他眼里也一直都是小孩子一样。
秦叔叔亲他只是出于喜爱，并不为了别的。
快八点钟，射击馆里人很少，只有一个梳着大背头的青年守在前台，秦斯焕进去后，青年放下手里的手机，笑了，热情道：“秦少来了？哟，你身后这位是？”
“路止。”秦斯焕问：“还有空房间吗？”
路止听得有点儿懵。
空房间？？？
这三个字，让他不由得想到了某种不太好的行为。
大背头青年说：“有啊，给。”他把钥匙递给秦斯焕：“我们这儿平时也没什么人来，秦少多玩会儿，九点之前出来就行。”
“好。”
秦斯焕冲路止点了点下巴：“走。”
“诶，小弟弟长得挺好看呀。”大背头青年冲路止搭讪：“多大了？”
路止不知道怎么回，这个大背头看起来有点儿猥.琐。
秦斯焕扯过路止手臂，“我侄子，你收着点儿。”
大背头这才严肃起来：“原来是小侄子啊。”
路止：“……”
秦斯焕斜睨他一眼，语气很冷：“少打点儿歪主意，人小孩儿才十六。”
直到进了一间射击的房间，秦斯焕挑枪的时候，解释说：“外面那个，喜欢男的。”
“啊。”路止有点儿拘束，“那他刚才问我多大……”
“他想泡你。”秦斯焕拿了一把模型枪，在手上颠了颠，侧头询问路止：“会玩儿吗？”
墙壁这一侧摆着一整排的枪，有真.枪，也有模型。
路止舔了舔唇，伸手拿起一把外表炫酷的枪，有些激动：“我不会，但是可以学！”
真.枪其实有点儿重量，拿在手里和模型枪不同，温度也冰冷。
路止站在靶子前，学着在电视上看到过的样子，把枪.架在身前，眯起眼，对准靶心。
他手指按下扳机。
路止屏住呼吸，等着子弹穿进靶子。
秦斯焕站在他身侧笑，眼睛都弯起来。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
路止晃了晃手里的枪，又等了会儿，还是没动静。
路止：？
这枪坏了吗？
“没上子弹。”
秦斯焕叹了口气，好笑的站到路止身后，他微微俯身，脑袋搁在路止肩上，双手环住路止的身体，握上路止手里的枪。
他手掌顺势包住了路止的手。
“叔叔教你。”
男人手掌心温热，有粗糙的茧，他身上有一股烟草味儿，还有一种，让人莫名就安心的，独属于男人的气息。
路止大脑放空了一瞬，他只能看见秦斯焕的手，在枪上按了几个按钮，带着他的手对准靶心，最后按下扳机。
飞出去的不是子弹，而是弹珠。
弹珠射中靶心，最后落在地上，啪啦一阵响。
秦斯焕脑袋往前探了探，脸贴在路止耳廓，“还来吗？”
“……嗯。”路止说不出拒绝的话。
秦斯焕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耳廓，压着嗓子低笑了一声：“那就再来。”
又是一发弹珠射出去。
正中心红。
“会了吗？”男人声音贴着他耳朵传来，“自己玩儿？”
他松开路止的手，往后退了几步，道：“叔叔在边上看着你玩儿。”
“好、好的。”路止心不在焉的应，秦斯焕松开他手之后，他才察觉到自己一直在发抖。
抖什么抖！
路止你勇敢一点儿！
不就是被秦叔叔抱了一下吗！紧张个屁！不怂！
路止手臂打直，咽了咽口水，认真的按照秦斯焕刚才的动作操作枪身上的按钮，咔哒一声，弹珠上膛，路止对准靶心，扣下扳机。
弹珠打在离靶心很远的墙壁上。
路止：……
“不错。”秦斯焕夸了他一句：“这么快就学会了。”
路止悄悄扭头看了他一眼。
室内明亮的白色光线下，男人靠在墙上，略有些懒散的拿着手机，不知在干什么。他眉眼间一片暖，温柔的不像话。
比沥市四月的梨花还温柔一些。
路止忽然想，秦斯焕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至少，对他而言，秦叔叔还是很好接近的。只除了偶尔，秦斯焕给他的感觉不太好之外。
九点整，大背头来敲门：“秦少，我们这儿该关门了，您啥时候走？”
路止刚玩上瘾，就被告知要走，但毕竟人家射击馆九点要关门，他也不能再继续玩儿。他耷拉下眼角，慢吞吞的把枪放回原位，“嗯。”
“下次，等叔叔回来了，再带你来这儿玩。”秦斯焕在他头上揉了揉。
路止眼睛亮了亮，仰头：“真的？”
“真的。”秦斯焕弯了弯唇，他额头被灯光照的发亮：“叔叔从来不骗小孩儿。”
大背头围观许久，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秦少，别不是喜欢这个小侄子吧？
*
从射击馆出来，夜风带来一阵花香，街边种着的梨花花瓣飘飘扬扬撒下去，地面一片洁白。
月光倾泻下来。
路止仰头看了一眼天上弯弯的弦月，歪了歪头，大约是今天玩枪玩的比较开心，他和秦斯焕之间的那层隔膜似乎也淡了一点儿，他弯起眼睛问：“秦叔叔，您要去哪儿呀？什么时候回来？”
“去英国吧。”秦斯焕转着钥匙圈，勾唇笑了下，侧头看了眼路止：“等小路止长大了，叔叔就回来了。”
路止认真想了会儿，问：“那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能。”秦斯焕给他拉开副驾驶座车门，“你想叔叔了，可以给叔叔打电话。”
路止把之前装在口袋里的那朵梨花拿出来，“你伸手。”
“怎么了？”男人依他所言伸出手掌。
一朵小小的白色梨花，落进他掌心。
路止说：“我没什么好送您的，梨花是市花，就当是我送你的临别礼物吧。”
秦斯焕视线从手掌心里的那朵小小梨花，移到小少年的脸上。
路止的脸很小，抿唇时，两颊有些肉嘟嘟，五官青涩又精致，带了点儿媚。桃花眸弯起来，像两弯新月。浅色的瞳孔里，盛着皎洁月色与梨花的白。
秦斯焕收紧手掌心，花瓣软软的贴在手心，他忽然想知道：“路止，我不在的时候，你会想我吗？”
“我为什么要想你呀？”路止不太懂，问：“你不是说以后还会回来的吗。”
秦斯焕涩涩的笑了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