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青轩是被吓醒的。
主要是深林和郁从渊一口一个“吃掉”、“杀死”,让他心惊肉跳,很难安心入睡。
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仍身处光耀号的中心控制室内。
思及被深林打晕前那两人的对话,齐青轩猜想自己应当是陷入了幻境中,同郁从渊交流过后,更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醒过来后还有些头晕脑胀,鼻梁更是一阵阵抽痛,齐青轩嘶了口气,埋怨道:“深林你下手也太重了。”
深林语带疑惑:“还好吧?”
齐青轩:“……”
借着两束手电光,他又看到郁从渊身侧躺了两个人,两人一动不动,像具尸体。
“这是?”他指着那两人问。
“是威克斯和安都,”郁从渊言简意赅,“放心,都没事。”
齐青轩陷入幻境时,手里捏着生命核,所以意志尚未被腐蚀严重,而威克斯和安都等人,则没有齐青轩那么好运了。
据郁从渊所说,他和深林二人遭遇被幻觉操纵的安都等人,进入暗室纯属巧合,从暗室出来,紧接着又遇到袭击,索性打晕了带走。
这次出手的是郁从渊。
而从威克斯脸上的痕迹就可以看出,郁上校到底是没有顾及一点情面的,活活把人从失去神志的状态揍到再次失去神志。
随后,关于在暗室里的发生的事,郁从渊重点提及郁秋林留下的留影机。
齐青轩听完沉思片刻,“照这么说,这些蒲公英,实际上是光耀号上的实验样本?”
郁从渊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推测的。光耀号的真实航行时间只有三年,返航途中,变异生物异动,加之天气条件恶劣,这才造成了光耀号的坠毁事件。”
“变异生物跃出舱门的那一刻,被雷暴绞灭,血液将天空染成了紫色,”齐青轩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猜,这些异种的血液一定具有某种物质,混入云层中,能够隔绝一切光芒。”
“我在禁区地底找到一本笔记,笔记上有这样一句话——”郁从渊记忆力良好,稍加思索便记起了当时不过一晃而过的语句,“‘2069年,我们再也看不见星星了’。”
齐青轩:“那这样时间就对得上了。”
光耀号2066年升空,驶入宇宙,航行三年,回程途中意外坠毁,临到最后连求救信号都没能发出去。
五十年黄沙漫漫,沧海桑田,覆盖了曾经的一切,不论是真相、还是希望,都被掩埋在黄沙底下,不见天光。
五十年后,疾病肆虐,异种横行,人类的生存空间遭到严重挤压,出生在花房里的人大多一生都没见过真实的星空。
见过末日前最后的星光的人,都已悄然离世。
莫名的悲怆与苍凉在胸腔中蔓延,齐青轩呢喃道:“埋没了五十年啊……”
现在的人们甚至不知道世界是几时变成这样的,大多数科研工作者都倾向于百年前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了世界的异变。
“现在发现也不晚。”
齐青轩抬眸,愣愣的望着郁从渊。
“掌握了过去的真相,也就掌握了未来发展的方向,即便我们这一代人看不到明媚天光,下一代、下下一代……很多代人之后,也总能看到。”郁从渊没有抬头,而是垂眸细细擦拭着手|枪,语气出奇的柔和,“还有比这五十年更黑暗的时光吗?”
半晌,齐青轩失笑:“没有。”
郁从渊擦完枪支,拍醒昏睡的两人:“齐队休息够了,我们也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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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耀号四周,蓝光闪耀。
无数蒲公英冠毛漂浮在半空,构成了一副奇幻诡谲,又无比瑰丽的画面,它们无风飘荡,上下游移,像是无拘的魂灵。
实则寄宿了恶魔的灵魂。
“我们现在怎么办?”
五个人躲在拐角处,望着那隐隐绰绰的蓝光,齐齐陷入沉默。
“你们看。”齐青轩压低声音往蒲公英丛一指。
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大团黑影匍匐在蒲公英丛中,再仔细一看,发现那黑影穿着西亚的防护服。
安都当即就要冲出去,被郁从渊一把拉住,捏着后颈死死抵在冰冷墙面上,上校的声音也如墙面般冰冷:“出去送死吗?”
安都和威克斯还没恢复体力,如今安都被轻而易举钳制,面上挂不住,“嗬嗬”扭动两下才消停。
威克斯后颈一麻,当即劝说安都:“我刚才到这儿看见他们都被蒲公英操控了,一些人自己解开氧气罩,成为蒲公英的‘食物’,另一些人则被蒲公英侵入身体,然后被、被改造了,并且没有一个人逃掉。”
“改造?”
“是的,我看到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而且他们被改造的模样,就是之前假冒郁秋林的那个人的模样。”
深林:“那人曾是光耀号上的研究员,负责照料dt7777。”
说到这里,深林喉结上下滑动,停顿了好一阵才说,“可能,dt7777对那人有什么特殊情感。”
郁从渊侧首看了他一眼。
郁秋林留下的留影机他们两人都看了,那个时候dt7777分明还是种子。
种子也有思想和记忆?
哪怕是一颗变异了的种子,也是闻所未闻的。
郁从渊抿了抿唇,脑子里正涌出一些怪异的念头,拧眉将那些糟糕的念头暂且压制下来,就听见齐青轩的微哂。
“这样说来,也就不用怕出手伤到友军了。”
连一个“友军”都不存在了,的确不用担心。
威克斯:“所以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最紧要问题,就是怎么避开那些恼人的致幻蓝光了。”
五人身上都没有火机了,最有效的火攻被首先排除。
“不用避,”郁从渊道,“我有办法。”
然后,其他人就看着他从包里摸出五条雷|管。
齐青轩脑门上徐徐顶出一个:“?”
“我不记得出发前基地有给过这个。”
郁从渊面不改色:“我自己改装的,威力不大。”
“那我们该往哪儿躲?”
郁从渊指了指脚下。
齐青轩瞪大眼:“躲在光耀号里?倒也可以,但郁上校,你难道就不考虑一下沙地下陷的话,我们是不是要和光耀号一起被埋在这里?”
“被活埋还是陷入幻境疯魔而死,你选哪一个?”
郁从渊的神情隐匿在面罩之下,唯有双眼在发光,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齐青轩很清楚那种光是什么。
是遇到挑战后的兴奋。
“诸位,愿意跟我一起赌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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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时间倒退,齐青轩一定不会同意让郁从渊这么做。
实际上,郁从渊并不是一次性扔出雷|管,而是先用一根试探,他们并不需要地底坍塌,只是想上面掉一点沙子下来把蒲公英丛淹没就够了。
但齐青轩没想到郁从渊口中的“威力不大”竟然是他自谦的话。
地底轰隆巨响,地下洞穴岌岌可危,沙子坠落如瀑布翻涌,舱门处涌进来大量细沙,堵住了门口。
最令人心惊的是,光耀号在往下掉。
像是在下方开了个旋涡,坠落感袭击了每一个人。
郁从渊抓住深林的手臂,力道大得让深林产生了错觉。
让他以为郁从渊其实也是害怕死亡的。
深林的神情一下子就柔软下来,拍拍郁从渊,亲昵的蹭着他的耳朵:“别怕,不会出事的。”
却没看见,郁从渊此时此刻,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光芒。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底,一簇生机蓬勃的树枝迅速蹿升,它们和蒲公英扎根在此的庞大根系斗争、角逐,争夺生机。
最终,是树枝赢了这场无声的战争。
它们不断向上生长、攀爬,树梢触到光耀号的表面,随即像是爆发了一般,细软柔韧的枝条瞬间膨胀成粗实的木条,将光耀号残骸整个包裹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又在向上移动了?是我的错觉吗!?”威克斯大声尖叫道。
“不是!”齐青轩吼道,“真的在向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取代了失重感的,是一股向下的压力,所有人因此身体失衡,跌坐在地。
电光火石间,深林拽着郁从渊的手臂向后一倒,给郁从渊当了个人肉垫子。
郁从渊重重地摔到深林胸口,耳边是深林平静有力的心跳,让他一时恍惚,自己用队友和自身的性命做的豪赌,究竟是对是错。
光耀号上升结束,郁从渊第一时间冲到舱门边。
堵住舱门的沙子已经掉落,得以看见外面广阔的沙漠和暗紫色的天空。
——而自始至终,郁从渊看到的,却只有那道道飞速缩回地底的枝条。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多章了,掉马也该安排了
放心,不会是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