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祭拜(1 / 1)

林默正眼打量着眼前的陈医,不觉得他像会说谎的人。

她也曾经怀疑过陈医故意给她开了致命的药,但如今再看,应该是有别人动了手。·她自觉上一世待陈医挺好的,在他居无定所的时候收留了他。

“以前在渭城的时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陈叔的医术,陈叔绝对不可能是庸医。如今这样,只怪我们身份低微,人卑言轻,无处申冤……”

翠微想起了从前在渭城当丫鬟时被主子诬陷偷东西,连夜卷了家当被赶出她从小生活的地方,便觉得一阵悲凉与愤然。

“我林府虽赶不上二皇子府,但也是个侯府,吃穿用度不用担心,也能保护你不被二皇子府的人追查到。良鸟择木而栖,不知陈叔是否愿意过来。”

翠微连忙朝着林默施礼表示谢意,越发觉得遇到林默是弃暗投明了。林默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只是想借此人了解前世自己死亡的真相,顺手再卖个人情。

“多谢林姑娘大、大恩大德,陈某定当肝脑涂地。”陈医哆哆嗦嗦地跪下来,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既然你有点本事,那便好好发挥出来让我瞧瞧。”林默微微抬着下巴,抱着手臂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叔,无意间摆出了前世虞默傲然的姿态。

“回去让小厮给套新衣裳,洗个澡,然后再来见我。”

回府后没多久,陈医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来拜见林默。

“你可会治疗疯病癔症之类的?”

“所遇此类病人不多,可以试一试。姑娘还是最好让我亲眼看一看,这疯病癔症也有很多原因,有些是自打娘胎里出来的,这样的就很难治。”

林默摇摇头:“这倒不是,是突然发疯的。”

陈医出于职业本能的产生了兴趣,便道:“那极有可能是受到了严重的外界刺激所致。”

林默说道:“我领着你去瞧瞧罢,不过此事不可向府里其他人说。”

陈医点点头:“明白。”

自从林语的生父赵阳疯了后,便不在码头、酒馆厮混了,林默派人找了很久才找到他。那一日他疯疯癫癫地走在河边,大冬天的说热便纵身跳入湖中,因为水性不好差点溺死。最好还是侯府小厮跟一个过路人一齐将他捞上来,捞上来就剩了半口气,但保住了一条小命。

陈医看了看他的脸色,把了把脉,皱起了眉。他又掰开嘴闻了闻,掀开眼皮子看看。

“情况不太好,应该是中毒了。”

林默没有感觉特别意外,点点头问道:“那,这好解毒么?”

“虽然不敢确定是何种毒,不过大致应该是混在东西里吃下去的。”

陈医迟疑了一会儿,继续道:“但我知道有一种毒,道上诨名叫做‘莫愁’,无色无味,吃了能叫人当日就发疯,忘却一切。他的症状和中了‘莫愁’很像。”

林默点点头,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这人,说道:“那你就先试着治看看。”

……

距离她重生也快一个月了,林默翻翻黄历,发现过不了几天便是她前世的母亲的忌日了,应当去报国寺去母亲的牌位前拜一拜,上一炷香了。

她母亲去世两年后,她才嫁给二皇子,母亲出生在武官之家,一声节俭也不爱打扮,没有给她留下许多金银首饰,只留下一张古琴和些许残留的琴谱。

二皇子不喜屋子里放过世之人的东西,也不爱听琴,于是虞墨只好将那张琴托寺里的弘光法师保管。没想到前一世竟然再没有机会取回来。

她没有带上玲珑,怕玲珑多问,只说自己上街逛逛,便只身一人偷偷出了府。

前一世去报国寺的时候,寺里那一棵银杏古树秋叶凋零,满天满地金黄色,一片绚烂璀璨的,恣意展现着生命的盛大与壮观。

如今的冬日,报国寺里面安静,只闻见几声幽远而寂寥的钟声。银杏早已将一身金色褪去,留下光秃秃的枝干,上面蹲了一小溜子缩着脚的麻雀,弄得枝干一晃一晃的。

林默被日光照得眯了眼。银杏已有了嫩芽,但是树太高,也看不太清楚。

母亲的牌位被擦的很干净,林默定定地看了一会儿。

她取了香来,点燃后插好,然后跪在蒲团叩了三下,嘴里喃喃道:“母亲,我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但是你应该已经认不出了吧。女儿不孝,没有擦亮眼睛,遇到非人,一错再错。

她起身推开门,冬日里一阵风吹进堂内,几分萧索,几分凛冽,让人头脑清醒了不少。

林默转头看到香火翕动了几下,明明灭灭,她的眸子也跟着闪动了几下。

她来到寺庙客堂里找到弘光,说自己是虞墨的朋友,想要替虞墨取回这琴,这是虞墨的遗愿。

听到林默的来历后,弘光面露抱歉的神色:“这琴是虞姑娘托我保管的,没有虞姑娘的书信指示,我不能随便给别人。贫僧无法知道姑娘是不是虞姑娘的朋友。”

“虞姑娘已死,大师百般推脱,难道想要私藏着这琴么?”

弘光低眉敛目,却也坦然自若:“贫僧不敢。只是这琴虞姑娘颇为重视,虽然虞姑娘去世了,贫僧依然有义务好好替她保管。”

林默想了想,说道:“虞姑娘说过一句话,‘琴生来就是为发出声的’。大师这样做,岂不是违背了虞姑娘的意愿。”

弘光抬头惊讶的看着她,虞墨确实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他执拗得很,依然不愿意将琴交给她。

林默抿抿嘴,沉吟了一会儿:“这样,我们各退让一步,大师且让我弹一曲,我便可自证身份。”

弘光见她不依不饶,只好将琴取了来。

这是一张墨色的琴,颜色深沉,古意浓重,琴腹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沉香味,琴表面上因长年风化和弹奏有了一道断痕。

林默顿了一顿,将手轻轻抚在琴面上,试了试弦音。弦音旷远,余韵缥缈。弘光确实保存得很好。

她选了一曲,便将琴弦拨动,发出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天光乍泄。琴声悠远绵长,空寂孤绝,宛如大漠西风急,落日孤烟,又隐隐能闻见金戈铁马,踏碎一片冰河,壮阔又有一丝苍凉。

一时间,现实与梦境交织,叫人恍惚不知身处何处。

弘光沉默地听完,然后悠悠说道:“琴姑娘可以带走了。”

林默点头,施礼道:“多谢大师,我替虞姑娘带走了。”

她将琴收好,背在身上走了出去,竟也不觉得有多沉。

见她走了出去,弘光回头,朝着屏风后面问了一句:“殿下觉得此曲如何?”

屏风后侧立一人,墨色的锦袍衬得他身型修长,身侧悬着一把佩剑,剑上纹着繁密而精致的纹路。

江荀慢步走出,扫了弘光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弘光背过手,踱到桌案前坐下,说道:“殿下也该慢慢放下了。”

“总得有人记着她。”

“所以殿下又跑到我这里来睹物思人?”

江荀拧着眉,只问道:“这首曲子当年她只给你弹过吧。”

弘光与虞墨十分投机,两人都爱琴,便视彼此为知己,这也是托琴给弘光的缘故。这首曲子没有名字,是虞墨灵感初现,根据几张散落的谱子改编的。

弘光微微一笑,然后微微摇头:“殿下也听过吧。情况好像和今天差不多。”

江荀不搭话,拿起桌案上一只天青色的茶碗,用手轻轻抚着,“这个林默我倒是从未了解过,虞姑娘有这样的朋友?”

“贫僧也不知。殿下不如自己去查一查。”

……

林默坐着车赶了回去,想着在侯府用午饭。这样可以看起来她早晨只是上了趟街。

马车行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下了,林默疑惑的撩开帘子探身看去。原来一支归京的军队刚刚入城,加上这条街上本来就茶馆酒家林立,行人商贩也多,林默的车给堵在路上了。

她觉得堵着有些无聊,便四下里看看这街景。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引入眼帘。

林默心里一动,便喊出了口:“虞兰姐姐!”

虞兰回头看着她,一时没有认出眼前的人,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是之前在丞相府坐一张桌子的那个侯府的大小姐。

“姐姐为何站在这街边呀?这天还冷着呢,不妨回茶楼里坐着,暖和暖和身子才是。”

虞兰朝她无奈地笑笑:“我急着回府,等府里的马车呢。”

其实她也没有什么急事儿,只是出门一趟而已。

虞兰心下暗自奇怪林默为何突然跟她搭讪。

不过她转念一想,林默是侯府的大小姐,日后定然是要嫁给镇北王,飞黄腾达,风光无限。

结识一下也没什么不好,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也能多个人帮衬帮衬。

林默没有问是什么急事,只是指了指后边堵上的街道:“姐姐瞧,后面路都堵上了,这车怕是要过很久才能来。”

虞兰不禁焦虑了起来,她算着江业过不多久就要回府,想快点回去服侍着,另一方面,她疑心更怕江业趁她不在,勾搭她身边的丫鬟。

虞兰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啊,也不知要等多久呢。”

林默看她面露焦躁,轻声安抚她:“要不我稍姐姐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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