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1 / 1)

从深夜到黎明,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

有句话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其实与其说这句话讲述的是人生活作息,倒不如说是规定了人类可以活动的时间。这是一个人鬼共生的年代,不知从何时起,以阳光将两族活动的时间各自区分开来。

太阳升起时,妖魔鬼怪的力量在阳光下相较于晚上要弱一些,而人类从无知无觉的睡梦之中醒过来,补充能量开始新一天的生活。太阳沉入地平线,夜晚降临,惨淡月光照亮大地的时候,人类变得虚弱,而妖鬼则蠢蠢欲动起来。

人类之所以惧怕黑暗,说到底只是因为夜晚是不属于人类的时间,即便有火把可以照亮道路,黑暗之中,燃起的火把也将自己暴露于无数眼球之下。

看着已经西沉的月亮,守着看起来奄奄一息的篝火,爱花一边往里添了一把柴火,让火苗猛地往高蹿了蹿,一边思索着夜一曾经对她的教诲。只是回忆起这位老师,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些令人万分留恋的愉快往事。

这位老师一直都是个奇人,始终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爱花一直想不通,就夜一的行事作风而言,她在平安京的风评应该已经跌破下限的差劲了,可为什么她依然能游走于贵族之间——而且那些贵夫人相当喜爱夜一,甚至爱屋及乌连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孤女也一并接受了,夜一的受欢迎度可见一斑。

几乎所有的阴阳师都在教导自己的弟子:“即便面对绝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也一定要殊死一搏,保全名誉”,然而夜一,她一贯不走寻常路,所以当爱花从其他寮生处听来了“保全名誉方是大道”之后彻夜难眠,谁知道脑补了多少生离死别慷慨就义,第二天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怀着满腔悲壮来聆听她的教导时,听到的是一句“如果是与职责无关的险境,逃跑了也没什么不好的”这样的话之后,爱花整个人都???了。

她缓了两秒才能说话,把自己因为吃惊垮下来的下巴推回去,爱花摸着自己的下巴震惊道:“夜一没说错吗?我听其他人说的可不是这样啊!”

“那你干脆让其他人去做你的老师好了。”

“呜哇不要啊!”她扑上去挂在装作生气背对着她的夜一背上吱哇乱叫:“可是遇到危险转身就跑这样真的是可以的吗?我们不是阴阳师吗!——唔啊好痛!”

脑袋上吃了爆栗,捂着发红的额头往后跌去,爱花看见夜一摊着手,“爱花啊,你根本就没好好听我讲话嘛。”

“我说的是与职责无关的情况下,那逃走也无妨。如果你是哪个町的镇守阴阳师,那么如果在大妖怪来袭时,只要町中尚有一人,你就应当坚守,在死亡之前决不允许任何妖怪跨过你的保护线。但若与职责无关,你不是以阴阳师,而是以‘爱花’的身份出现,那么,你就可以选择涉险或者不。”有些恶趣味地点着爱花发红的脑门,看着她一边抗议一边滚来滚去,夜一心情大好。她双手齐上,一边戳一边说:“毕竟,人类嘛,对于死亡有恐惧不是正常的吗。”

等到爱花气的毛茸茸耳朵都快冒出来的时候,她终于大发慈悲停手。

爱花:“夜一的这些歪理都是跟谁学来的呀!不正是因为人类对于死亡有所恐惧,所以才要告诫成为了阴阳师的人要摒弃作为人类对于死亡的恐惧嘛!”

“傻瓜,摒弃了人类的部分那还能算是人类吗?”

看着滚的衣服都有些乱了的爱花气呼呼的站起来,如同河豚一样鼓鼓的兴师问罪,夜一没忍住噗的笑了出来——这让爱花更加生气了。

她叫了一声冲上来,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模样。两人正在地上翻来滚去闹得正欢,只听见门框与木槽摩擦声,原本和着的纸拉门被拉开了一些。

晴明并未戴立乌帽,银色长发披散在肩上,只在发梢松松的系一根绳子。阳光从背后照过来,或许是晴明身上的纹锈在阳光的印衬下太过于耀眼,爱花不自觉地眯了一下眼睛。

“老远就听见你们在闹了。”他声音中透着笑意,门并没有完全拉开,他正好能挡住院中那些不停窥探的好奇目光。

晴明走近时爱花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都要僵住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难堪和无地自容感正在缓慢地包裹着她,几乎让人透不过起来。僵硬中时,夜一已经一手撑地,抱着她坐了起来,笑着与晴明打过招呼。转头时被扯得一痛,这才发现原来玩闹之中两人连头发都缠在了一起。

对于这种情况晴明似乎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在这两个家伙的头顶不轻不重地一人拍了一下,他找来梳子开始解救动弹不得的两人。

捧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发,晴明一边梳一边道:“爱花之前不是想要知道夜一的歪理是谁传授的吗?答案不是很明显嘛,当然是作为老师的我了——只是我的弟子太过优秀,对于我传授的道理又有了自己的领悟,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爱花的注意仿佛全部被一起一落的梳子吸引去了,这些话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脑袋突然之间有些难以思考,僵硬感虽然渐渐消退,但难堪却伴随着灼烧正在蔓延。

可恶这头发怎么还不解开!

心中抱怨时,晴明继续说道:“但是我却认为夜一她没有说错哦。身为阴阳师,为了职责确实应当赴死,但能够让你甘愿付出生命,不应该是他人口中对你的看法。爱花,生命是非常可贵的,只是这世上如果真的有比你的生命更加宝贵的东西,那它绝不会是别人的口舌。如果有一件事情让你觉得即便付出生命也想要做到,或者衡量之后,你认为你要做的事情比你的生命更加重要,那么就只管去做吧,只有这种时候,才可以用生命去冒险。”

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起了目光,此时目光正有些呆滞的停留在晴明微微勾起的唇角。察觉到她的目光,晴明微笑着拍了拍她:“爱花很快就会懂了。”

此时她正坐在夜一的膝头,晴明坐在一侧,三人的影子投到地上,简直像是亲密的一家人。

一室阳光洒落,白狐公子的银发几乎成了浅金色,此时,原本竖着头发的绳子有些松开,披散在肩头的银发洒落了一些,顺着肩膀滑了下来。他手中原本也已于爱花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此时也基本解开了,绚烂的银色突然落下,三种发色交汇在一起。

优雅绚烂的白银,肆意桀骜的浓墨,还有看起来稍微有点格格不入的浅棕。

爱花突然惊醒,她已经忘记了是如何与晴明和夜一告别的,只是逃命一样一阵风地冲出了门。

心脏正在狂跳,等一口气跑到无人处,爱花才扶着墙,缓缓地扶住了胸口。

她感到羞愧。

这样的自己,面对危险的时候,有什么资格能够理所当然的向夜一求助呢?尤其是……在她知道只要自己写信,夜一一定与往常一样会千里迢迢奔赴到自己身边的现在。

兰看着爱花原本从行囊之中取出纸笔,在地面上摊开已经摆好了要写信的架势,可是真正提起笔来的时候,又成了这么一副宛如雕像的泫然欲泣。小狗摆出了这么一副可怜的模样,时不时还要偷偷瞥她一眼,看看能不能得到法外开恩,可是这一次兰总避开她的目光,一副没得商量的铁面无私,让爱花只能瘪瘪嘴。

她发出一声小声地呜咽,壮士断腕一般下笔。

【吾师夜一敬启】

短短几行字写了快一个时辰,最后一笔结束之后爱花简直委屈的要哭了,她呜呜咽咽地小声说兰是大坏蛋,一边用拳头一下一下的去砸她,最终还是将信笺叠成纸鹤,看着它飞走了。

好,那么现在只要让夜叉醒来就醒了。

可是看着昏迷不醒只剩一口气的夜叉,爱花又有些犯难了。

这种情况下,其实只要双方缔结了契约,爱花能够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夜叉,佐以阴阳术治疗,夜叉很快就能痊愈……

可是这一族妖怪脾气一直非常刚烈恶劣,如果强行结契,且不说他是否会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强杀自己的结契者,就算契约始终存续,后续的日常也非常麻烦。而且……

爱花叹了口气。

而且夜叉现在毕竟是昏迷着,这样罔顾一方意愿而缔结的契约…本来就不应该有什么效力的。只不过是用灵力做成的枷锁和救命之恩将对方强行绑在身边,推己及人,爱花不愿意被这样对待,更不要说自尊心比天高的夜叉。

她叹了口气:“事倍功半,事倍功半啊!”

说着,她打算咬破自己的指尖——

“……爱花!”藻女似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惊醒过来,等看清眼前时便直接哽咽着扑向爱花,“爱花,妾身好害怕!妾身还以为你离开妾身了!在梦中梦到爱花要将妾身赶走,直觉如坠冰窟便哭泣着醒来…爱花,无论什么危险的地方,只要有你在切身都不害怕,所以,所以…”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请爱花,一定要遵守承诺,不能离开妾身啊。”

原本就是想劝她离开的爱花,在心虚非常的时刻又遭遇了美貌狙击,鬼知道她怎么就答应了藻女:“放心吧我不会离开你的,以爱花的名义向你起誓。”

发誓快得连兰都没来得及拦住她。

等到爱花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除了锤死自己之外,她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呜呜,我这只小狐狸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沉重。

心情过于苦恼,她对于藻女对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要毁损身体”的劝说充耳不闻,只摆了摆手,丧丧道:“没关系,我没有父母是老师养大的,老师心疼我就可以了,我不在乎其他人。”

藻女顿了顿,伸出手终于还是放下了。

指尖血滴入夜叉的口中,比起直接补充灵力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好歹也是有些作用的。磅礴的灵力如同水面的上的波纹,在爱花身边泛起涟漪,逐渐向外荡去。

在爱花划破第三根手指之前,夜叉终于醒了过来。

他还处于之前昏迷时的状态,刚一清醒便不顾身上的伤口,突然跃起将钢叉横于身前。

爱花:“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她甩了甩手,示意还戒备着的夜叉靠近一点,“来来,夜叉,你能不能说一说那个会到处乱跑的村庄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叉愣了愣,他上下打量了爱花一番,目光流连于兰与藻女,随后嘲讽一笑。

夜叉:“怎么?你们也是来拜神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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