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戚在陈设雪白的房间醒来，房间开着暖气，但他依然觉得很冷，冷到骨头里。
虽然醒了，但他知道现在要做的就是休息。直到刚被抽干血液的身体自然恢复。
沈臣风......
这是他第几次抽干自己的血了？这应该是他做的次数最多的实验了。最少也有一百多次了吧。
血液是富含r病毒最多的机体组织，当血液被抽空后，直到恢复的时候，他甚至没办法使用能力。
不过这里是别墅，不是从前的实验室，好歹还有张床可以躺着恢复。
他的身体恢复速度是逐年加快的。哪怕只比上次快上几秒钟，也能让沈臣风欣喜若狂好一阵子。沈臣风称他是人类进化的终极。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切割他的身体，试遍了这具自愈的身体的所有可能。
他想跟沈臣风说话，但是又要保存体力，环顾了四周之后，韩戚对着空气轻声说：“沈臣风，你出来。”
他知道这房间不知道哪个角落一定有监控设备，并且沈臣风一定是无时不刻不在监视着他。
在韩戚轻声呼唤的几分钟后，沈臣风果然进了房间。
和很多人听到沈教授的名头之后遐想的不一样，沈臣风在实验室以外的地方都是一袭黑色便装，头发些微凌乱，看上去完全不像个科研人员，更像是一个痞气的转业军人。
“这么好兴致，想找我聊天？”沈臣风一边走近翻阅着一本好像病历本一样的记录，一边语调戏谑地说。
韩戚对他这副与头衔反差极大的态度已经麻木，只说：“没什么。只是告诉你，现在这样抓我回来的后果。”
沈臣风问：“什么后果？”
韩戚平静地答：“杀了我，或者你死。只会是其中一种。”
沈臣风笑了笑，放下手里的册子。
“你觉得你和8岁的时候不一样，就可以反抗我了吗？”
“你确实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但是不光是能力的进化，相对的，你现在的弱点，也比那时候多多了呢。”
沈臣风伸手给韩戚躺着的病床调整了角度，让他上身能抬起来看见对面，然后在桌边的平板上操作了一下，房间对侧的屏幕就开机显示了画面。
屏幕上分割成几块来显示的监控屏幕上，慕天邝、袁熠、单青分别被关在一间看上去四面封闭的隔间里，慕天邝怡然自得仿佛在度假，袁熠闷闷不乐，单青气得喋喋不休不知道在骂些什么。
韩戚一时有些不明白沈臣风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这几个人怎么会同时被他抓到关起来。
沈臣风观察了一会韩戚的表情，说：“我也不知道你是其实不在乎，还是完全没想到会有人来救你。”
救他？韩戚脑子里浮现了凌展的脸，然后是潘文深。
如果有人会愿意来救他，他率先想到的只有他们两个。
薛兰也许也会帮忙。
但眼前这三个因为来救他而被关起来的人，都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们也许不是来救我。而是来摧毁你的病毒实验室。”韩戚说。
沈臣风笑着说：“十年前你毁了整个实验基地，也没能摧毁新代r病毒的培育装置。毕竟那也是23世纪的技术。现在更别想......”
巨大的海浪声盖过了沈臣风的声音。
而山间是不会有海的。他们向窗外看去，原来是那一片人工湖传来的水流席卷和拍击的声音。
湖面上掀起了巨浪，汇集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飞速向着湖心旋转，犹如一个被拔掉塞子的巨大浴缸。
沈臣风变了脸色，韩戚发誓这是他8岁以来第一次看到沈臣风露出这样的表情，是一种带有慌乱，无法自信地把控全局的表情。
湖水在漩涡中下沉，好像湖底有什么空间正在容纳、抽吸着湖水。
没猜错的话，那里应该就是沈臣风最后的实验室所在。
一池湖水快要见底，韩戚这才发现，这水似乎并不是被神秘的漩涡吸入了地底，而是......凭空在消失？
湖底的空间已经暴露出来，韩戚这才看清楚，亮银色的实验器材，甚至是整间实验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随着倾泻的湖水一同化为无数的微小光粒，那些光粒漫无规律地漂浮了一阵子，就凭空消失了。
韩戚在23世纪从没见过甚至是听过这样的能力。
多数人类进化后的能力，都是“操纵”或“强化”为主，例如潘文深的记忆操纵，袁熠的控物，韩戚的愈合。但能让无机体凭空、彻底地消失，是完全违背自然法则，超出人类认知的能力。
直到整片人工湖化为虚无，只留下直径数十米的深坑，宛如遭受了陨石撞击。
禁闭室的三个人，这时也发现门锁已经失灵了。
“怎么回事？”推门而出的单青问，慕天邝顿了顿，说道：“有人进化了新的能力。”
“是什么？”袁熠问。
慕天邝不带表情地说：“不太好形容......似乎是能让物体......凭空消失？”
单青：“......”
三个人走出禁闭室，一路上所有的门锁全部像断电了一样不再工作，畅行无阻地走到了地面上。
“卧槽！”看到户外的光景后，单青大叫，“好大的坑！”
“等下，”袁熠说，“这不是刚才那个湖的位置吗？湖呢？”
单青：“好像没了......”
袁熠：“湖底的实验室呢？”
单青：“好像也......没了？”
袁熠：“......”
单青：“所以，摧毁实验室？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吧？”毕竟整间实验室都凭空消失了。
袁熠看向慕天邝：“0717干的？”
慕天邝沉思一番，朝湖底的深坑指了指：“看那个。”
袁熠看向人工湖所在的那个深坑，看到了处于震中的凌展。
凌展因为疲惫而呼吸急促，所以......这是他做的？他毁了整座湖和整间实验室？并且，这不是简单的摧毁，而是所有的一切都凭空化为了粉末光粒，最后消失。
韩戚顾不上缺血的身体的虚弱，只想快点去看凌展，结果直直从床上跌了下去。沈臣风这时突然大步走了过来，左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把你的催化剂给我。”沈臣风急促地、恶狠狠地说，“或者我再去杀了那个小女孩。”
韩戚在他的桎梏之下笑了笑：“总之......你不会让疫苗问世......”
“你不是十年前就知道了吗。我倒是没想到，你会转化出这种力量的进化者......我的催化装置已经毁了，那只有用你的那个了。”
“但......这是这个时代所剩的......唯一一个装置......”韩戚依然平静地说。
沈臣风的目的是让他交出装置，才能继续进行新代r病毒的实验，也就是说，只要他不交出装置，即使没有疫苗，r病毒的研发也永远无法进行下去了。
沈臣风已经输了。
但是沈臣风笑着说：“只要你在我手里，有你的血，你的内脏给我提供足够的r病毒——总有一天会有新的仪器，新的催化剂问世。并且，你不会再有机会住这样好的房间了。从今以后在你身上的实验只会比从前更加残忍，更加疼。”
沈臣风用空出的右手伸向床边的试剂架，韩戚的造血器官已经在以超乎常人的速度运转，但仍赶不及让他恢复力气去反抗对方。
“你不会以为我会忘记你的弱点吧——”沈臣风把一支针剂扎进了他手臂的血管。
“你这具身体，虽然可以快速愈合一切伤口，但对一切毒性物质的反应，比常人要猛烈十倍以上。一支低度酒精都可以让你陷入昏迷甚至中毒状态——”
沈臣风正要推进针剂里的药品，突然手上一松——手指没了知觉。
韩戚的脖颈终于松懈了下来，紧接着他感觉腿下的地板似乎在变软。
他低头看向地面，发现地板不是变软，而是正在分解。分解成和刚刚消失的湖水一样的无数微小光粒。
他抬眼看向沈臣风。而沈臣风正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同样正在化为微粒消逝，右手只剩下半个手掌。
直到整座别墅都在分解、消逝、坍塌。
关着韩戚的房间在别墅的二层，当墙壁、地板尽数消失之后，他就随之坠了下去。
——凌展在正下方接住了他。
韩戚因缺血而冰冷的身体，直直坠入了温暖体温包裹的怀抱。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令他疲惫不堪。
“别问了。”凌展说，“休息就好。”
韩戚看看他，笑了笑，靠在他肩上睡了下去。
“靠！”
潘文深从后面追了过来，瞥了一眼韩戚，然后就冲着沈臣风直冲了过去。
沈臣风还活着，他跪在别墅消失后的一小片空地上，袖子下的两只手都没了。
他还没从失去双手的震惊中缓过来，潘文深就一巴掌朝他扇了下去。
“人渣！”潘文深凶狠地扣住沈臣风的脖子，似乎想把他掐死，沈臣风的目光却未见痛苦，只有越来越涣散的迷茫。
“他在干嘛？”单青问。曾经受过沈臣风折磨的三个前实验体，这时也聚了过来。
慕天邝：“清他的记忆。根据他们的仇恨程度.......我判断他可能会直接把他脑子全都清空。”
单青：“那他之后不就变成......一个失忆的......智障？”还是个没手的残废。
慕天邝笑了一下。袁熠攥了攥拳头，蔑声道：“他活该。”
凌展的二级进化能力，分解并消逝一切无机体和有机体。
他们的敌人e2科技，最终连人带实验室，就这样永远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