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超手底下的人,做的都是给排水和电气设计。
这一行工作不同于更吃创意饭的设计类,他们的工作更看中经验,因此他们人也更佛系一些,只要在公司里，就永远有工作。因此，对于人际关系方面,他们通常不会怎么花心思去维护，最讨厌的也是这些只会说不会做的领导。
因此当冯文希站在仓库前,让人帮她给物业打电话上来收拾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理她。
别人她也不认识，只能找梁超。
“梁组长，物业的电话……”
“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梁超捂着手机的话筒看都不看冯文希一眼,抬手指着电梯的方向，语速飞快,“电梯里面有贴着联系方式，麻烦您自己去看吧,我这儿还有个重要电话。”
说完,就松开捂着手机的手,“哎不好意思,您继续。”
冯文希见梁超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能走向坐在梁超旁边工位,拍了拍小吴的肩膀：“能麻烦您告诉我一下物业的电话吗？”
小吴貌似在发呆，实则是在思考一个数据的算法，好不容易感觉摸到门了,突然被人冷不丁一拍肩膀，打断了思路。
气得他直接连身边站的是谁看都不看，就生气地喊了一句：“电梯里贴着，自己去看不行吗？”
他声音响亮，周围人都被他吓了一跳，都看了过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冯文希站在原地有些尴尬。
而正在打电话的梁超听见小吴的声音，眉头一皱，捂着手机话筒又看向冯文希：“冯主任，刚才我不是告诉您电梯里面贴着联系方式了吗？小吴正攻克难题呢，还是麻烦您自己移步过去吧。”说完还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啊，小吴脾气不太好，我代替他向您道歉了。”
可冯文希还站在原地不动。
她沉着脸看向甄知棒，一脸风雨欲来黑云压顶。
甄知棒只是个实习生，整个项目组里除了甄果粒她谁都不敢欺负，如今正好和冯文希对上了眼，也只能讪讪地主动站起来。
“冯老师，您在这儿等着就行，我帮您去看。”
说完就一路小跑到电梯旁，对着上面的物业联系方式拍了张照片，又飞快地小跑回来。
“冯老师，物业的电话——”她一抬头对上冯文希阴沉的眼神，后面的话顿了一下，“——物业的电话，我直接帮您打过去吧。”
说完就捧着电话走到了茶水间。
两分钟后，甄知棒从茶水间走出来，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冯老师，给物业打过电话了，他们说马上叫两个人上来。”
冯文希闻言脸色稍霁，点了点头，鼻腔里“嗯”了一声。
而一直缩着脖子的甄果粒此刻自然的起身朝茶水间走去，走到快门口的时候，转头偷偷瞄了一眼，然后飞快拉着甄知棒两个人躲进了茶水间。
“她是不是更年期？”甄知棒拍着胸口翻了个白眼，“也就是欺负我们是实习生吧，你看梁老师吴老师他们根本就不理她。气死我了！”
“嘘！小点声！”甄果粒忙回头看，确定没人才又转头小声说，“我听程老师说，这个冯老师很邪门的，神出鬼没！有话回家说，或者发微信。”
“咱们项目组也真倒霉，怎么摊上这么一个虎姑婆……”话还没说完，冯文希就出现在了茶水间门口。
甄知棒一句话没收回来，被口水呛了一下，咳个不停。
甄果粒见状忙给她倒水：“让你别说那么多话，来来来，快喝水。”转头看见冯文希，还自然地问，“冯老师喝什么？”
“红茶。”
甄果粒取了红茶的茶包递给她，然后扶着自己姐姐到旁边的桌上坐着，帮她拍着后背顺气。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点儿惊恐。
等再出茶水间的时候，穿着物业制服的人已经站在了办公区里。
“有什么事吗？”物业的人认识梁超，就直接找了他。
梁超指指刚从茶水间走出来的冯文希。
物业的人立刻明白，点点头。
“有什么事吗？”物业的人问冯文希。
“我们想用这个办公室，你们看看怎么收拾一下。”冯文希指着仓库说。
物业的两个人走到仓库门口，伸头进去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年前大扫除的时候就和你们说，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到地下室的仓库里，当时你们说这屋不用，里面的东西放着就行，怎么现在突然又想用了？”
仓库里一开始只有桌子和柜子，后来大家的杂物都往里面摞，就越堆越高，又乱。
“我看里面还有电脑和文件箱什么的，你们最好自己先把有用的东西都收拾出来，要不我们给搬，万一丢了什么重要文件，我们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冯文希只能再去找梁超。
她拍拍他的肩膀。
梁超捂住手机话筒。
“梁组长，能不能找几个你们部门的人，把仓库里的重要文件收拾一下？物业说怕丢了东西承担不起责任。”
这已经是梁超打这通电话以来第四次被打断。
他已经很不耐烦，而且压抑着火气：“冯主任，收拾仓库不在于这一时，等我打完电话好吗？”
“你只要找几个人过去收拾一下文件就可以了。”冯文希岿然不动。
梁超深吸一口气：“这样，您看谁闲着，您想叫谁过去就叫谁，行吗？”
“我对你们部门的工作不了解，怎么知道谁闲着？”
梁超闻言，觉得自己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他半直起身子，逮到正好从他工位前路过的李由：“李由，你跟着冯主任过去一块儿收拾办公室。”
“我？”李由指指自己，“我手头还有——”
“别废话了。”梁超打断他，“平时就你往里面堆东西堆得最勤，赶紧过去！”
说完还瞪了他一眼。
李由自知倒霉，但也只能认命，跟在冯文希身后，和物业的两个人一块儿，“叮叮当当”地开始收拾仓库。
中间还夹杂着冯文希的抱怨，和物业的人的争执，和李由在中间小心翼翼地和稀泥。
本来大家新年回来上班就没什么积极性，人还懒散着又不得不工作的怨气憋了一肚子，现在又要听这比装修还能吵人的杂音，一时间都怨声载道。
梁超总算打完了电话一点开群聊，发现未读消息已经四百多，并且这数字还在不停往上涨。
全都是抱怨的。
“都这么闲啊？”梁超“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不如去帮忙一起干活啊？”
此话一出，顿时群里鸦雀无声。
半晌突然有人冒泡。
“反正吵成这样也干不下去，不如干脆过去帮他们早收拾完也好。”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响应。
“我觉得行。”
“梁哥，你先过去，然后再招呼我们过去，让那个冯主任欠你个人情。”
梁超想了想，觉得这主意行。
于是他起身走到仓库门口，看了一眼忙得灰头土脸的李由，转头对站在一旁监工的冯文希说：“冯主任，不如我再多找几个人过来，收拾得还快。”
冯文希点了点头，一脸“你早就该这么做”的表情：“嗯，谢谢梁组长了。”
谢还谢得不情不愿的。
不过梁超现在只想求快点儿收拾完，能还大家个清净，也不在乎这么多了，立刻叫了刚才在群里响应的几个人，大家都加入了收拾办公室的工作，一弄就弄到了快六点，外面天都黑了。
看着终于焕然一新的办公室，几个人都差点流下激动的泪水。
“冯主任，您看——”他转身，办公室外哪还有冯文希的身影？
他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走到程九珠的工位旁，问甄知棒：“冯主任呢？”
甄知棒抿了抿嘴：“五点二十的时候，冯老师说‘到时间下班了’，就拎着包走了……”
“操。”
梁超直接把手里的抹布摔在了地上。
旁边人见状立刻冲上来：“梁哥，别气，别气，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我就没见过这种人！”说着梁超就掏出手机，“我这就给王培源打电话，妈的这小子不适很厉害吗，怎么连个设计院的小主任都搞不定？这找来给人受气的是吧？”
周围的人拉不住，眼睁睁看他把电话打了出去。
电话一接通，梁超就倒豆子一样说道：“王总，老王，你老实说吧，你是不是从哪儿挖来大牛了，准备开除我？想让我离职就给句痛快话，外面有的是公司捧着钱找我！咱用不着找这么个人摆我眼前膈应人吧？那个冯主任到底什么来头，你给我好好说清楚，否则别怪我不给你这个学弟好脸色！”
电话那边的王培源一听又是关于冯文希的事，也是头疼且苦不堪言：“老梁，先消消气，等我下去找你，我这就下去，你等我！”
说完就挂了电话。
梁超平时在组里都是嘻嘻哈哈的，从来没摆过前辈和组长的架子，现在猛地一生气，有几个才来几年的年轻员工都吓了一跳，纷纷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