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
弥漫在室内的沉默，从窗沿缝隙溜进的微风引得灯光投射下的阴影微微晃动。
回忆的思绪被棕发男子越来越靠近的行为打断，清晰的带着热感的呼吸拂过皮肤，和泉柯也伸出手试探性地推了推对方的胸膛，反而换来棕发男子迅速握住手腕在指尖浅浅落下一吻。
“太宰君……”和泉柯也面无表情地抽回自己的手，“从我身上起来。”
“不要嘛……”刻意拉长的语调甚至在末尾还转了个弯，太宰治继续一点点向对方凑近，鸢色眼瞳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
“柯也不说,我就不起来哦。”
和泉柯也：“……太宰君，做人不能‘得寸进尺’。”
“我连寸都没有得到，哪里来的尺嘛！”
太宰治故意玩起了咬文嚼字的游戏，被他大半个身体压着的黑发男子眼角抽了一下象征性地歪了一下嘴角。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为什么你如此关心我来自哪里呢？”
“或者，你仅仅是想要以此来评判什么呢？”
黑发男子眼神冷寂地注视着太宰治的面容，语调平静。
他的目光停驻在棕发男子那双像是什么光都照不进的眼瞳处，深蓝的眸中如一片平静无澜的大海，连一朵微小的浪花也仿佛不存在般的，毫无起伏的海。
“因为我怕哪天柯也不见了啊。”
太宰治笑着说，放在对方肩上的手掌缓缓缩紧。
你对这个世界的重视程度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深。
那种若隐若现的隔阂和冷漠，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冷眼观望世界的发展和变革。
你在人群间穿梭，依旧孑然一身。
太宰治总会时不时闪过一丝错觉，对方在有一天一定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干干净净，毫无痕迹。
不是死亡，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无法找到这个人的半点踪迹，但却又知道他还在某个地方肆意自由地活着，这种感觉反而是最难受的，最无法忍受的啊。
一点都不公平，所有的悲痛为什么只有我一人将会承担。
宛若一个荒诞的玩笑。
寻觅了足够久的，纵然身处黑暗也无法减弱半分的会在夜晚闪耀的星光，也许将是这个世界对他岌岌可危的一丝爱意，唯一将他锁在这个人世的存在，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呢。
“这样我就知道去哪里找柯也了哦。”
会抓住的哦，不会让你离开的哦，这是他仅剩的微弱期许了吧，他本应空无一物，空旷的心海中却被这微不可闻的期盼充满了，他是自私的，他不想让这来之不易的欢愉消失。
他恐惧这是一面由渴望而延伸的幻觉。
和泉柯也注视着棕发男人唇边勾起的温柔而悲伤的笑意，抿了抿唇。
“你真的想知道吗？”
黑发男子的嘴角轻轻弯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太宰君，你就这么想知道吗？”
他扬起头，目光绕过身前的男人，转向玻璃窗外寂寞无依的夜幕，星月暗淡，世界就像被一个无边无际的盒子锁住，无法被人窥视其中的奥秘。
空气中飘散开一点轻叹，黑发男子起身，推开压在身上的棕发男人，走向窗边，抬起手，猛地拉开窗户，让夜晚的凉风毫无阻拦地席卷进屋。
衣角翻飞，被风吹得有点凌乱的发丝散乱地贴在额头，还有几缕顺风而舞。和泉柯也却丝毫不在意，他转过身，依旧是那浅淡至极的微笑。
“虽然我并不担心什么，但太宰君如此关心我的家乡，真是让我诚惶诚恐啊。”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毕竟……”
那可是我的家乡啊……
弯起的双眼里深浅不一的光芒跃动着，对着坐起身定定地凝视着自己的棕发男人，和泉柯也重新将扬嘴角上扬。
“我说过的，一个永远看不见星星，却有着很美的名字的地方。”
唇边漾开的笑容清浅而柔软，深蓝色的眼眸穿过了一切，看似毫无焦距，像是透过夜幕看见那早就铭刻在心底的，至死也不会忘记的景色。
太宰治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一秒，他从未看过柯也这种表情，真实的，不带一丝伪装的笑容。并非流于客套的面具，而是浸润着丝丝缕缕温柔的真切笑意，在黑发男子的唇边停驻，久久不散。
淅淅沥沥骤然下起了小雨，雨滴敲击屋檐，发出清脆的声响。
清朗的声音似穿透了雨幕，从心底蔓延上来的骄傲，回荡在屋内，无法明了，也无法掩盖。
“流星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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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男子的笑容依旧保持在一个上扬的弧度，自最后吐出那三个字后就闭口不言。一双深蓝的眼瞳里充斥着不明的情绪，那是太宰治目前无法看懂的感情。
“我没有听过哦，柯也。”太宰治重新扬起笑容，眼底更添一抹暗色，话语中似刻意带上了些许质疑的意味。
“柯也不会随便选了个地方骗我吧？”
“所谓的流星街，其实只是杜撰出来的？”
但他却暗暗将这三个字记在心底。
黑发男子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倏然迈开腿走近坐在沙发上的棕发男人，嘴角的笑容完全收起。
“太宰君，有些事物，没有见过并不代表不存在。什么都可以的，但只有这点，我永远不会说谎……”
“那是我的家乡。”
伸手按在对方头侧的沙发上，黑发男子的眼底忽明忽暗摇曳着丝丝火光。
太宰治沉默了，忽的又展开笑容，伸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笑容里带着些许无辜和讨好：“柯也生气了？不过我的确没有听说过啊，我只是觉得能培养出柯也这样的人的地方一定不是无名之地哦。”
“……的确不会是无名之地。”黑发男子的语气很轻，目光恍惚中带着悠远。
那是流星街啊……
那是他唯一的家乡啊……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将黑发男子脸上的表情收入眼中，伸手勾过肩膀一带，将对方拉入怀中。
“柯也~”棕发男人开始恬不知耻地撒娇了，“你看下雨了哦，所以我回不去了呢。”
和泉柯也皱了皱眉，对方如此快地转换话题让他感到一丝端倪：“你没带伞吗？”
“没有哦，因为想先等着柯也回来嘛。”
“我给你一把伞。”
“但还是会淋湿的，雨越来越大了。”太宰治眨着一双亮晶晶的双眼看着黑发男子的侧脸，笑道，“所以今晚我就陪柯也一起睡吧。”
“不要，就算我让你留下来也给我去睡沙发！”
和泉柯也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斜挑的眼里流露出鄙视的意味，“都多大的人了还不敢一个人睡。”
“就是不要一个人睡沙发，第二天腰会很疼的。”太宰治的下巴蹭了蹭对方的发旋，笑眯眯地开口，“而且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难道柯也害怕我会做什么吗？”
和泉柯也：……本来没这么想的你一说突然又想起来之前的事情了……
“自从你走后我可是一个人睡得好好的。”柯也撇过脸不看对方的表情，自然也错过了那瞬间变深的眼眸里掠过的占有欲。
“我保证不做什么啦，上次我们不也只是很正常地睡在一起吗？”太宰治笑着拉起对方的手腕，走进卧室，主动往床的一侧躺好，很‘贴心’地说道。
“已经很晚了哦，再不睡就熬夜了，这会有黑眼圈的，对身体不好哦。”
和泉柯也：“……我好像并没有同意太宰君睡我床上。”但看对方闭起眼呼吸舒缓的样子，带着几分自己也不知晓的情绪，默默地躺在对方特意空出来的另一侧。
“下不为例。”
灯关上，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和泉柯也闭上眼，因为是侧过身背对对方的缘故，还没过五分钟身后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身体重新被搂进那个熟悉的怀里，脊背贴上了一片温热的胸膛。和泉柯也没有睁眼，只是用带着点无奈的语气说道。
“太宰君，我不是抱枕。”
“因为柯也抱起来很舒服，连噩梦都不会做呢。”头顶上方传来的低沉的笑声钻入耳膜。
追逐生存的……独一无二的……永远无法复制的奇迹……唯独在他的怀中啊……
“算了，我也好困。睡觉，别乱动，万一因为条件反射伤到太宰君我可不会管。”
和泉柯也再一次因为心底那被刻意忽视的奇怪情绪放任了对方的动作，反正他有那个自信不会被对方伤到，再说他其实也习惯了对方的气息，只要没有杀意，他也不会惊醒。
而且秋天比较凉两个人挨得紧还可以取暖，毕竟柯也只喜欢盖薄毯。
就算让对方去睡沙发估计半夜对方也会撬锁偷溜进来，算了算了，随他吧。
“柯也到现在都没有再叫我‘治’呢……”
声音里的委屈十分明显，柯也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太宰君，再说话我就把你丢出去。”
“好吧好吧。”对方似有点不甘地结束了话题。
“那么我有最后一个问题，柯也。”磁性的男音里暗流涌动，“你会回去吗？回到你的家乡。”
“然后永远不回来了，对吗？”
和泉柯也闭着眼，似乎沉默了一会，淡淡地开口：“现在不会。”
“哦，那就是说以后会咯？”
……
“睡觉！”因困倦而不想再睁开眼的柯也语气坚决。
“好吧……晚安，柯也。”
沉寂。
再没有半点声音传出，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有规律的呼吸声一起一伏，透过皮肤被黑发男子清晰地感知到。
“晚安，太宰……治。”
淡到听不清的话语在空气中轻轻地迅速消散开来。
双眼突然睁开，鸢色的眼底笑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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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黑布盖着的尸体遮住了扭曲的面容，静静地拜访在一层的大厅中间。
行列整齐，像是被直尺量过一般，每一个尸体旁都放着记录本，上面写着他们的名字。
手持记录本穿着黑西装的几人正在登记死者的身份信息和死亡原因，每记录完一个后尸体就会由两名下属小心翼翼地转移走。
穿着大衣的森鸥外表情严肃，背着双手静静地看着他们工作。
“受害人数有多少？”
“直辖成员有十八人。”披着黑西装的中原中也取下帽子，回答道，“算上旗下组织的话，受害人数超过百人。”
静默了一会，中原中也缓慢开口道：“虽然不爽……不过要不是太宰让人偶的诅咒无效化，受害人数或者就是这个的十倍了。”
橘发男人低下眼，放在帽子上的手缓缓抓紧。
“作为首领，在前任面前，真是有点抬不起头来呢。”闭着眼，似乎自嘲般笑着的森鸥外双眼周围有着浓郁的黑眼圈。
“哗啦！”
门瞬间被拉开，打着油纸伞踱步而来的女子依旧穿着那艳丽的和服，长长的裙摆拖在地上。
跟着走进来的黑发男子依旧穿着那黑色的招牌卫衣，宝石蓝的眼眸先是投向了站在中央的两人，后又将大厅摆放整齐的尸体收入眼中。眼睫微微一动，像是触及到了什么，嘴角那习惯性的灿烂笑容也不自觉地敛下些许。
“哦呀，红叶君！”森鸥外摊开双臂，向着女子走近。
“被太宰那家伙从侦探社里赶出来了。”收起油纸伞，女子笑容中看似带着些无奈。
“说是看着派不上用场的俘虏只会增加费用支出呢。”
女子被刘海挡住的眼里掩盖了莫名的情绪。
“这样啊。”森鸥外看似接受了这个解释，看向一旁的黑发男子，“麻烦和泉君去接红叶君回来了呢。”
“因为我也认为红叶姐在敌方待得太久没有好处嘛。”和泉柯也向前走几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三十度欠身单手递上，“这封信是侦探社说用来抵红叶姐的住宿费所以让我送来的。”
“哦？”
森鸥外伸手接过，对面的黑发男子直起背，语调清亮。
“boss，据说是侦探社社长的茶会邀请。”
殷红的眸子微微眯起，男人扬起嘴角。
原来如此……来了这一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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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心情不好吗？”
和泉柯也跟着中原中也走在走廊上，看着橘发男子紧紧抿着的唇和比平时更加紧绷的侧脸，问道。
“啧，首领怎么想的啊，和侦探社社长会谈不让我们跟过去。”
“因为师父要留在本部坐镇啊。”和泉柯也乖巧地笑了笑，“而且boss不是带着黑蜥蜴去了吗？”
“放心啦，boss肯定有自己的考虑。现在横滨出了这么大乱子，侦探社和我们闹内讧肯定没好处的啦。”
和泉柯也眯了眯眼：“不过师父肯定不是因为这件事心情不好的，让我猜猜……唔，是因为下属的伤亡吗？”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中原中也语气有点烦躁，“死于自己人手上算是什么事啊！”
“师父很关心下属呢。”和泉柯也弯起眼，“不过在入了这一行就应该早就有死亡的觉悟才对。”
“我知道，但……”中原中也撇过脸，他早就见过比这还残酷的场景，但想到自己的属下并不是因和敌人对抗而是因为组织的人而死亡的，尤其是里面还要几个关系比较好的下属。
“师父，他们会葬在哪里呢？”黑发男子突然提了一个风牛不及的问题，眼睛一眨一眨的，十分好奇的模样。
中原中也回过神，想了想：“如果没有家属，首领已经下令统一让他们葬在公墓区。”
“这样啊，那么一定会有墓碑吧？刻着名字的墓碑对不对？！”
“当然，你在想什么？这是常识吧！”中原中也被逗笑了，尤其是对方以那么认真的语调问着如此简单的话。
和泉柯也发出一声轻叹：“真好啊……”
“柯也，你在说什么？”中原中也没有听清黑发男子的话语，疑惑道。
“没有哦，我只是在想，师父会去给他们献花圈吗？就是那种把各种各样花束扎在一起的，新鲜的花圈？”
“组织在安排下葬的时候就已经把这种东西备齐了啊。”中原中也感觉自家弟子现在的情绪有点奇怪，他停下脚步，转身。
橘发青年湛蓝的双眼直直地看向身后那仿佛更深一层的眼眸。
“柯也，你在想什么？”
黑发男子轻轻勾起唇，眼里是看不透的波澜：“师父，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师父会给我献花吗？”
“你在说什么蠢话？”中原中也绷着脸，十分严肃：“你自己不是说对生存无比执着吗？！”
“的确是这样没错哦。”
唇边的笑容清浅，深蓝的眸子中似被朦胧的雾气掩盖了什么。柯也弯起眼，柔软的发丝在额前垂下，发梢恰好点在瞳中，泛开圈圈细小涟漪。
“我追逐生存，但从未惧怕死亡。”
他浅浅地笑着，霞光穿过玻璃，亲吻着鸦色的发梢，带动着整个人都朦胧得不真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