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景铭都去萧老爷家帮忙做活,回到家里便是背诵书上的内容,现下他能做的只有多看多背。
这日,景铭将院子里的柴都劈完,见实在没什么活可做准备离开。
“你随我到书房来。”萧穆开口说道。
站在后面的萧时渊闻言冲着景铭挤眉弄眼,景铭感激一笑。
景铭跟在萧老爷身后走进书房,书房不大,是朝南的,屋子里光线充足。
“你既想拜老夫为师,该知道老夫曾经的事吧?”萧穆知道自己年轻时发过的誓言,想知道这人究竟知不知道这件事,倘若不知道就来拜师他自是要把话说明白,免得对方将来得罪了自己的仇人而不自知。
倘若知道这件事还来找他拜师,这么多年第一个想要拜他为师的人,不畏惧他托付的重担,那么此人心性倒是坚韧。
“在下对萧老爷的事情略有耳闻,只知道萧老爷被冤枉,曾发下誓言若是收徒,弟子必要为师父洗脱冤屈。”
萧穆点点头,这人的回答他心下满意,不过对方虽有这样的决心,但他瞧着对方的年纪不算小,现在学起来也未必走得长远,为他洗脱冤屈一事只怕是希望渺茫。
但他如今也不纠结此事,他想收徒,也是因为他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当年因为那件事他的族人将他除族,他自己活到这把算数也活够了,可儿子还有孙子还得好好活着,一个人再有能力,没有族人亲人的帮助,难免会受委屈。
他想,为了儿子和孙子也该如此。
收徒不是为了什么,而是希望他儿子将来有什么难处,可以有一个帮忙的人,毕竟他现下没有族人,而亲戚也对他们避之不及,唯有徒弟才会义无反顾地上前帮忙。
且他这些日子观察着这个人的心性,倒是一个不错的人,虽然他儿子打听这个人不怎么样,可他的眼睛不会欺骗他,这个人跟传言中的那个极品完全是两个人。
而他儿子再次打听后和他说道,这个人最近时日已经改好了,他也相信这个人,既然这样,他便下定决心收徒。
萧穆考校了景铭一番,知道他才学完启蒙的书籍,且这字叫他看来属实有些一言难尽,“往后每日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练字,须知道考官看试卷先看的就是字,若是试卷字混乱,考官可没有耐性细读,直接扔出去,所以你这字要练起来。”
“是,弟子谨记教导。”
萧穆接着又告诉景铭明日拜师准备的东西,又给他县试需要考的书籍,“这些书是为师当年亲手抄的,你师兄他现在用不着,阿渊他还小,暂且也用不上,待你字练的好些,自己亲手抄完,再将这些书还我。”
“多谢夫子。”景铭一脸感激,虽然他手上也有一些钱,但终归还是不富裕的,况且日后需用钱也多,师父能借他书读,他心里很是感激。
景铭临走前,萧穆叮嘱道:“明日辰时一刻过来,记得带些干粮,老夫记得你家是乐阳村的吧,从县城回家用饭时间太长,你带着干粮午时在这里吃便可,酉时一刻再回家。”
“是,弟子知道了。”
萧穆点点头,挥挥手让景铭离开了。
景铭在集市上买了芹菜、莲子、红豆、大枣、桂圆还有干瘦肉。
学子去私塾或是县学念书一般交月钱即可,但他是拜师,自是将束脩准备好,也让夫子知道他的心意。
见景铭拎着这些东西回到村子,有人上前跟他打听有什么喜事,得知景铭拜了一个探花为师,村子里的人纷纷惊讶,没想到这景铭竟拜师念书了。
一夜之间,景铭拜了探花为师念书的事传遍了整个村子。
暗处一个人喃喃道:“叫赵三避开景铭,也逃不开他改变心意,走科举路的想法吗?这是天意吗?”
翌日一早,景铭用过早饭,将之前原身念书时的背篓拿出来,装好了书本以及几个馒头,踏上了求学路。
前路未知,但他的心却充满了动力。
知道这个徒弟年纪不算小,萧穆不打算按照教导儿子和孙子的方式教导景铭,毕竟这个弟子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课外阅读积累只能在他余下的时间,此时萧穆打算以县试考的科目为主开始教导。
考试以四书文、试帖诗、五经文,还有诗、赋、策、论为主。
而第一场考试内容则是四书和试帖诗,景铭现在开始学的便是四书之一的《论语》,《论语》有二十篇,第一篇便是学而篇。
萧穆给景铭一炷香的时间背诵这篇文章,待一炷香时间到,他问道:“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这句话阿铭当如何理解?”
景铭思考一瞬,“谨慎的人多加思考,若人人都能思考,那百姓之间皆是品行高尚之人。”
萧穆闻言笑了笑,他没想到弟子的悟性还是不错的,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他给弟子背诵的时间,就是让他琢磨里面的含义。
虽然弟子回答的不完全对,但也差不离了,知道弟子的悟性不错,他心下高兴,忍不住多多教导。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萧时渊蹦蹦跳跳跑到景铭身边,“师叔,念书念得如何了?”
景铭闻言笑道:“多谢师侄关心,师父教的很好,为我解惑颇多,我感觉很好。”
萧时渊摇头晃脑,颇有小孩装大人的模样,“那便好,师叔可要多多用心念书,早日考取功名。”
“那就借师侄吉言了。”景铭似模似样举手拱礼。
萧时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又转身离开了,一旁的萧嘉逸见此挑了挑眉,这臭小子!
他走上前和景铭交谈一番,见对方谈吐不凡,和他早前打听的完全不像一个人。
自从他知道有人上门找父亲拜师求学后,他便开始打听这个人,没想到这人的人品竟是如此不堪,他回去就跟父亲说了,但没想到父亲却坚定地不相信。
他心下生气。
一个外人怎么都比他这个儿子还重要?
后来他思索了一番,觉得一人之言不可尽信,于是隔了两日他再去打听,那次打听才知道这个人最近变好了,他将这个说法告诉了父亲,父亲沉默。
后来他见这个人日日上门帮忙做活,与之交谈都是谦逊有礼,心下也对他改变了看法,所以父亲决定收这个人为徒,他也没出言反驳。
如今他们成了师兄弟的关系,他开口问道:“阿铭,知道有人想拜师,我便想着去打听一番,但没想到那些人会如此欺诈我,着实可恶。”
言下之意,你之前被传极品是不是真的?
景铭闻言抽了抽嘴角,瞧师兄嘴上一副那些人欺骗他,眼神却满是疑问的模样,这不就是想听他解释吗。
他想了想,原主的事瞒不过去,毕竟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要是撒谎只会让人觉得他人品不好。
但也不可全说,这说话也是有艺术的,他道:“师兄您不知道,我小时候顽劣伤了身体,大夫说我可能活不过三十岁,当时大受打击,便想着活一日算一日,自是要痛痛快快的活,可没想到我都三十四了,如今还活着好好的,现在想来那大夫怕是医术不高,既然我这寿数还有的活,不该再浑浑噩噩,自是要有所改变才好。”
萧嘉逸了然,毕竟在那么小的时候得知这件事,怕是打击太大,一时想左,现在知道那大夫所言是假,心下悔过,可见品行还是不错的。
景铭这番话一语双关,原身确实是因为小时候伤了子孙根,而性子变得极品,而原身也确实在前些日子没了,他穿了过来。
在萧家念书的时间总是很短暂,但景铭的学识却是在一日日进步。
这日酉时,景铭从萧家出来,路上听从县学下学的学子抱怨,他们白日读书总是饿,带的零食有时候不够吃,带的多了又怕背篓重,要是县学堂门口有卖吃食的该有多好。
毕竟他们若是想要买吃食需要走三条街的路程,他们可不敢偷跑出来。
景铭听着他们的话若有所思,回到家的时候见苗氏在灶间忙碌,他回到自己的屋里放下书,走到灶间,“苗氏,你可会做什么糕点?”
“爹您想吃了?那明日我做绿豆糕吧。”闻言苗氏想也不想回道。
景铭回忆了一下苗氏做的绿豆糕的味道,却发现时间很是久远,也记不清是什么味道了,况且那是原身吃过的,他自己倒是从未吃过,想了想点头道:“明日多做些吧,顺便我带一些给师父一家。”
苗氏点头应是。
这件事急不来,景铭想着先尝尝苗氏的手艺,再听听其他人对苗氏手艺的看法,若是手艺一般那这生意怕也只能做上几日,毕竟其他人尚未发现商机,而见苗氏赚钱之后,怕是会跟风去做。
若苗氏手艺好的话,这生意自会做的长久些。
现在他只有休沐日才去上山采药,在家里晾晒、炮制好后去县城时顺便去药馆换钱,钱虽挣的多,但药材少,且他如今念书需要买纸、笔墨等等消耗品,这点钱自是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