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诸多人等如潮水般褪去。
待外人走净之后,顾菡萏赫然睁开了双眼。突然开口，把众人吓了一跳。
“柳依，你竟糊涂至此。”她的声音里满是失望。
杨柳依心头一跳，继而是狂喜，娘亲把她认出来了。“娘！”她的所有强装出的坚强伴随着这一声娘消失殆尽,她满心眼里都想着,原来娘亲认出了她，她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甩开大师姐的手，一头就扎进了娘亲的怀里。她抱得很紧,很紧,生怕娘亲再丢下她一个人。
直到她怀里都是那种久违的温暖,她才觉得心安。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闸,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杨柳依生平第一次觉得听娘亲的责怪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她自顾菡萏的怀里抬眼，眼眶红红，满含濡慕。
顾菡萏心下一软,之后又是深深地担忧,柳依这孩子,以后没了爹娘可怎么办呢？
“霏儿，你怎么也由得她胡闹。”声音里的失望虽不复之前,但其中的无奈也是极深了。
白霏双膝一弯，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师娘，是徒儿错了。徒儿……”
顾沭一脸的震惊,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原来这两个其貌不扬的男人，竟然分别是大师姐和小师妹？！
顾菡萏缓缓地摇头，没让白霏继续说下去，“霏儿你不该那么听柳依的话，你师父之所以送你们出去，不是让你们再重新回来送死的。”
这一番话令杨柳依想起了她们现在的处境，她自顾菡萏的怀里抬头，提议道：“娘，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白霏也膝行至顾菡萏床边，“师娘，趁周日晞还未发现，我们快些离开吧！”
顾菡萏眼神一一扫过女儿和大徒弟，她们眼神中的炙热她不是没有看见，可杨恪之还在那里，她如何能留下他一个人独自在这儿？
纵使再不舍，终究还是要有取舍。
顾菡萏温柔的把杨柳依抱在了怀里，“你二师兄已经把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你一意孤行，甚至还把你大师姐拖下了水，令你爹爹的一番谋划全都泡了汤。如今你爹爹已经殒身，娘亲很快也要追随你爹爹而去，这个世界上娘亲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柳依，以后你要记得听大师姐的话，不要再任性了。”
杨柳依紧紧地抱着顾菡萏，“不要，不要！我只要娘！娘亲不要离开我！”
“娘只希望你以后好好的，不要管那些仇和怨，好好活着。”
这交代遗言似的话语简直要把杨柳依折磨到崩溃，眼泪一行又一行，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到娘亲大致的轮廓，却看不到清娘亲。
她用手抹着眼泪，想要用力看清，可越是用力，眼泪就越流越多。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娘！不要……我不要……不要离开我！”
饶是冷静自持如白霏，看见此情此景雾气也氤氲了眼眶。
“以前你爹总是说你胡闹任性，我总是说你长大就好了。没想到你爹和我却是看不到你长大了。不要怪娘，娘只希望你能活着。”
也不知怎么回事，杨柳依越听耳中的话语越发的缥缈，最后，她只听到了一句不要怪娘，娘只希望你能活着。之后，她的意识就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白霏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见小师妹的双手由原本的紧握逐渐发松，而后无力的垂落。
小师妹昏了过去？！
白霏急急的要上前看个究竟。
顾菡萏摆了摆手，示意白霏不用急，白霏心下这才稍定。
“你也知道你小师妹的性子，不把她弄昏她是不会乖乖离开的。霏儿，如今师娘把柳依重新交给你，你要好好护着她，不要任着她的性子胡来。往后再也没有我们为你们遮风挡雨了，你们要好好的！”
“师娘！我不会——”不会独活的！
“住口！”
顾菡萏厉声打断。
“整个清云门都中了缠丝绕，而解药药极峯研制不出来！这就是你师父为何不敢和周日晞全力一搏的原因。”
“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去死也好过整个清云门千千万万个人一起去死。”
“幻花宫只怕还酝酿着更大的阴谋，你师父已经去信给仙道魁首让他们注意堤防了。”顾菡萏说着说着眼泪不自主的滑落，杨恪之连临死都不忘想着整个修真界，但为什么偏偏没想到她……
还真是一个狠心的人！
惯会为了外人委屈自己人。
从前到现在竟一点也没变过，真不知该说他是大义还是太傻。
但更傻的却是她，明知那个人总把她排在大义的后边，却还总想着要陪着他，不留他一个人孤孤单单。为了不让他有负罪感，她甚至连见面时的接口都想好了，没有解药，就算逃出去了，也难逃一死。
这样就算他在生气，她也是回不去了。
“师娘，徒儿不在乎那些的。徒儿只想……只想你们也好好的！”顾菡萏说若不把杨柳依弄晕，杨柳依是不会心甘情愿的离开的，可她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若不是师父在雪夜把她捡回，她只怕早就被野物叼了去，哪还有现在的她存在？而师娘在这十八年间更是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在白霏心里师父师娘就是她的爹娘。如今爹身已殒，她又怎能弃娘而离去。
“你想叫你师父白死？”
白霏听了身子徒然一震。而后师娘说了一番话让她怎么都回不过神来。万万没想到，师父竟然是为了她……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无畏而是愚蠢！”
“我知道一条密道，你带着柳依速速离开。”
……
“是，徒儿遵命。”只有白霏自己知道这五个字有多苦涩。她郑重的叩别了师娘，扶起了小师妹，按照师娘所给密道的地图，速速的离去。
在白霏搀着杨柳依走出偏殿的那一刻，杨柳依似有所感，仿佛在昏迷中也知道此刻自己正要离开，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不要……不要……不要离开娘亲……”
白霏脚下一顿，但想到师娘的话，又迈下步子。
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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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依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顷刻间记忆瞬间回笼，娘呢？娘亲呢？她想发出声音却发现喉咙干哑。
这是哪？她为什么在这儿？杨柳依皱眉看着周遭的环境，这是一处潮湿的洞穴，到处凹凸不平，而她则被小心的安置在中央一处平整的地方。
杨柳依眼前一亮，难不成是娘亲和她们一起逃出来了？杨柳依心生欢喜，顾不得沉沉的脑袋，挣扎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小师妹，你醒了？”声音克制拘谨。
自洞口有一身着白衣的执剑女子逆着月光站立，许是月华倾洒，远看着她犹似置身雾中，通身笼罩了一层若有似无的轻薄烟雾。有着说不出的孤冷。
杨柳依急急的朝白霏走去，“大师姐？娘亲呢？”大师姐既然也在这里，那是不是说明娘亲也在？杨柳依迫不及待的问了，而后期待着答案。
白霏许是沾染了夜露，甫一靠近杨柳依便觉一阵寒意扑面。再一细看，大师姐面容虽苍白，但更显澄澈空灵，不沾一点凡尘。冰肌玉骨、冷艳绝俗这八个字像是为她贴身打造的一般，实在是清极冷极。
“师娘？我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在这儿了。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杨柳依一听就皱起了眉头，最想知道的问题不但没有答案，反而又冒出来了一堆问题，她心底无端的烦躁了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杨柳依略开视线，却刚好看到洞外黑黑的夜色，一弯柳月正孤独的挂在上空。
杨柳依的面色蓦地难看了起来。
刚刚她没在意，直到此刻才突然发现原来已经到黑夜了……
怪不得！
怪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高能预警，接下来的一章小师妹可能会有点不讨人喜欢。